程心站在弗雷斯老人的房前，看着热浪滚滚的维多利亚沙漠。

目力所及之处，密布着刚建成的简易住房，在正午的阳光下，这些合成板和薄金属板建成的房子显得崭新而脆弱，像一大片刚扔到沙漠上的折纸玩具。

自从人们得知了“水滴”从主小行星带突袭地球的过程，程心都没有按下引力波信号发射器的按钮后，她就从圣母变成了罪人。

即便按下这个按钮已经无济于事，但大家依旧认为程心有罪！

特别是大移民开始后，程心的罪过就更大了！

这让程心都不敢上网，因为她一旦出现在网络上，一定遭到围攻。

艾AA曾经为程心申辩过很多次，三体星人已经布置了信号干扰器，引力波信号发射器已经没用了。

但是没人愿意听这样的申辩，大家都认为程心没有履行好自己的义务，现在整个人类落到这么悲惨的命运，她要负责！

如果不是她要顶替罗辑，人类和三体星人之间威慑关系就不会瓦解。

如果她能早早的按下发射器的按钮，说不定就能意外地突破三体星人的干扰，完成宇宙广播。

如果不是她……

总之，她是有罪的。

程心和艾AA是随最早的一批移民来到澳大利亚的。

她本来可以去悉尼这样的大城市过比较舒适的生活，但她却坚持做一个普通的移民，来到内陆条件最差的移民区。

让程心无比感动的是，本来已经参加了反抗军的艾AA坚持要跟她一起来。

又来了一批气势汹汹的移民，他们一看到程心就开始大声谩骂，有人还向她扔石头。

为了不连累弗雷斯老人，程心决定赶紧离开。

没走几步，她就看到了从屋子的另一边阴沉着脸走过来的姜宇。

有一个一面高喊：“我就说吧，这两个史上最大的罪人肯定有勾结！”

跟程心一样，姜宇在PDC和舰队国际也是臭名昭著！

如果不是他建立了太阳系国，三体星人就不会布置信号干扰器，人类就不会丧失威慑能力。

如果不是他在柯伊伯带建了那么多军事设施，三体星人就不会提前派出先遣队，那么给人类的移民时间可能就没有一年这么短了。

如果不是他毫不犹豫地进行了宇宙广播，人类肯定还有跟三体星人谈判的余地。

如果不是他坚决抵抗，三体星人对地球人就不会有这么多愤怒，大家也就不会受这么多罪！

如果不是……

总之，他罪大恶疾！

还有移民大喊：“面壁者来救程心了啦！不能让他们得逞！”

可是当几个J135出现在姜宇身侧的时候，移民们便一哄而散了。

程心问姜宇：“你有救大家的办法对不对？求求你救救他们吧，这里的生活实在太苦了！”

姜宇一脸冷峻，狠狠地打了程心一个耳光，直把她打倒在地。

艾AA一边去扶程心，一边怒视姜宇：“连你也不理解她么？这不公平！

“谁也知道她是没有罪的！”

“蠢货！”姜宇冷声道：“难道我没有提醒过你们么？这群人连罗辑都要审判，你还盼着他们跟你们讲公平？”

姜宇有些烦躁地点上根烟：“我已经给了他们太多机会，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在他们眼中依旧是个罪人！

“他们连基本的是非观都已经丧失，就知道抱怨，就知道推卸责任，这样的人死就死了，不可惜！”

程心捂着脸道：“这都是PDC和舰队国际的错，是他们的宣传让人们变成这个样子的，不该惩罚所有人！”

姜宇冷声道：“在战争一开始，我就呼吁大家站出来战斗，抵抗三体星人。

“只要是抵抗军，漠北农场就会不计损失地帮助他们！

“可是敢站出来的人少得可怜，倒是加入智子伪军的人差点挤破了头。”

程心道：“那你也不能放弃他们啊！毕竟人类根本不是三体星人的对手，惧怕是人类的本能！”

姜宇愤怒地把手里的烟扔在程心身上：“不是对手就不反抗了么？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文明被侵略者毁掉么？”

艾AA怕姜宇盛怒之下再出手殴打程心，赶紧挡在了程心前面。

姜宇深吸了几口气才道：“是他们自寻死路！我念在同胞的情面上，才没有去帮智子一把。

“他们不抵抗也就算了，还视我们这些抵抗者为仇敌，这是什么道理？

“这样的人救了，也会害更多的人！不如不救！”

程心一脸死灰：“你已经给他们判了死刑了对么？”

“不用装可怜，是他们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姜宇冷冷地道：

“还有你，你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做样子做给谁看？谁会因为你的惺惺作态就饶恕你？”

艾AA怒道：“这不是惺惺作态，是……”

姜宇冷笑道：“是想让自己好受点对不对？是想让自己有点心理安慰对不对？

“对如今的局面有屁用？”

艾AA极力否认：“不是的！”

“是的。”程心有些羞愧地道：“他说得很对！”

艾AA退后了一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宇继续冷声道：“你就是澳大利亚这些人的代表，总是做出最错误的选择！却不愿意承受选择带来的后果。

“你知道威慑权有多么重要么？你知道掌管两个文明的生死是多么大的职责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去竞选持剑人，曹彬、毕云峰，哪个人都比你更合适！

“你成为了持剑人，却没办法承担持剑人的职责和义务，这是你最大的错误，你有没有按下哪个按键，还在其次。

“我还提醒过你，如果你觉得羞愧，那就去战斗！

“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服从智子的安排，你竟然还把这种没底线的举动当做是赎罪。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给过你那么多机会，可是你却不珍惜！还特么要威慑我。

“你跟周围的移民，跟PDC，跟舰队国际是一个样子，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你自己说说，这样的人，还有救的必要么？”

程心呆若木鸡，一言不发，回想起以前姜宇的提醒她才意识到，在她刚醒来的时候，姜宇就意识到她不是称职的持剑人。

姜宇看了看头顶：“你们继续在这里寻求心理安慰吧，刚才我们谈话期间，太阳系国又打了一场大胜仗。”

程心和艾AA也跟着抬头，她们这才发现，天空中正有一次次耀眼的爆炸。

天空中的爆炸就像是一朵朵耀眼的云彩，看上去非常壮丽。

其实且是第一军团和PDC正在近地轨道进行了一场激战。

艾AA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来这里，是，是……”

姜宇咧嘴笑了笑：“没错，我来这里是为了做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