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几代以来子嗣单薄,到了赵显父亲这一代三人,其中一人因为争储失败,阖家上下都没能逃过屠刀,也就是说上一代人只剩下肃王府这一脉还有皇室主脉。
偏偏先帝赵睿也子嗣不兴,细算起来赵显在临安城里几乎没有什么数得上的亲戚,而那个可能住在燕都的生母,可能就是赵显和赵灵儿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亲人了。
尽管没有前身那个“赵宗显”的记忆,但是赵显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想见一见自己的母亲,这大抵是那个在疯癫之中死于莫名的肃王府第七子遗留下来的一些念头。
而且赵显已经在这个世界落地生根,他现在是大启肃王赵宗显,是小世子赵宋的父亲,是临安城里不知道多少人的主公,相比于已经有些虚无缥缈的前世来说,这个有妻有子的世界,要真实的多。
所以对于这个世界的一些羁绊,赵显哪怕从未接触过,也会做到原来那个“赵宗显”该做的事情,比如说那个十几岁出头的肃王府长孙赵延嗣,赵显就是站在一个叔父的立场处理这件事情,如果换不相识的人来做,那个小娃儿尸骨都已经寒了。
听了赵显的问话,姜小白有些感慨的低下头,轻声道:“说实话,二姐他被你父亲赵长恭掳到江南的时候,我才十来岁的年纪,这十几年来我又被困在雍凉动弹不得,本来我都有些记不得二姐她长什么模样了,也就是今年刚回燕都的时候,去皇城的斋堂见了她一面。”
赵显眯了眯眼睛:“既然那是本王的母亲,雍王殿下这趟到临安来,怎么不把她一起接来,好让母亲她好受一些?”
这句话有些诛心的味道了,现在启国在场面上占优势,所以姜家不是没有一点以赵显母亲姜瑶为质的意思,此时赵显说出这句话,就是在指责姜家不要脸。
“这种事情,岂能是我能决定的?”
姜小白苦笑道:“你大舅他本就见不得你母亲受苦,所以才把她接回了燕都城,现在那位新天子,更是有隐隐以二姐为棋子的意思,我现在只是一个使臣,实在没有理由把二姐她带出燕都城。”
赵显微微冷笑:“姜无忌以母亲为旗子,莫非元庆帝就没有了?”
对于赵显的质问,姜小白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微微一笑:“说句不怎么好听的话,我大齐先帝尚在之时,不管是肃王殿下还是南启,都没有资格让先帝以二姐为棋子。”
元庆帝在位之时,北齐国力强盛而且上下一心,那时即便赵显有现在的兵力,也没有办法威胁到江北,更不可能把江北做到如今这个局面,所以姜小白这句话并不是什么嚣张的妄言。
赵显皱了皱眉头,不屑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本王的母亲怎么说也是他姜无忌的亲生姑母,一个皇帝做到他这个地步,本王很是不耻!”
说罢,赵显转身走出客厅,在房门口冷然道:“今夜本想与雍王殿下商议出一个江北的结果,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既然如此,雍王殿下就留在临安城里住上一段时间,江北的事情咱们慢慢谈,本王府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雍王殿下聊这些家常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外藩行驿。
看着突然发怒离去的赵显,姜小白愣在自己的座位上,许久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之后,这位北齐的亲王才自嘲一笑。
“毕竟是赵长恭的儿子,跟赵长恭一样毫无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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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坊,后巷街。
整条后巷街都是一块块青石板铺成,夜深人静的时候走在上面颇有一些韵味,但是临安城最近夜夜宵禁,能这种味道的,小老百姓们大概是无缘消受了。
赵显冷着脸,负手走在前面,王霜跟赵希紧跟在他身后,向来不怎么喜欢说话的王大将军挤出一个笑脸,轻声道:“王爷今夜私下来见这个姜小白,莫非除了国事之外还有些私事?”
如果单纯是江北的国事,临安城里有的是人跟姜小白去谈,即便两个人会面,也应该是姜小白去肃王府求见赵显,而不是赵显大半夜亲自登门。
要知道,现在的临安城里,能让赵显亲自登门的人家,也就只有皇城里的那对孤儿寡母了,哪怕是赵显的表叔谢康,想要见赵显也要亲自来肃王府拜见。
今夜赵显这趟会面,其实是失了身份的。
赵显脚步放缓,回头看了一眼王霜,轻声道:“师兄是多大年纪跟随父王的?”
王霜愣了愣,然后低下头说道:“末将是十五六岁从军,因为身上有些家传武学,所以被选为恩师的亲卫,从那开始就一直跟随恩师……”
赵显低头算了算:“那也有二十年出头了。”
“是有二十年了。”
“父王他征北齐的时候,师兄可有跟随?”
王霜摇头:“就是因为恩师征北齐损失了不少兵马,肃王军开始征兵,末将才能得以进入肃王军,末将进肃王军的时候,恩师应该是刚刚征北齐回师……”
算一算时间,赵显今年接近二十岁,他那个六兄赵耀,今年最少也二十一二岁了,也就是说他们的母亲至少是二十二三年前被带回南启的,那会儿王霜的确还没有从军。
王霜说完之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王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赵显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跟北齐姜家的这层血缘关系说出去,他之所以能一路没有太大阻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很大一部分原因归功于他身上的赵家宗室血脉,如果被外人知晓他跟姜家的这层关系,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发难。
不管王霜多值得信任,这种没有必要的冒险还是不能去做。
“没……没什么。”
赵显摇了摇头:“就是想知道师兄早年的经历,师兄十五六岁就参军征战,本王十五六岁的时候还在肃州府胡闹,相比起来,差师兄远了……”
王霜低头一笑:“末将在王爷这个年纪,还在军中给恩师担任护卫,而王爷已经权掌天下了,相比起来,末将跟王爷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赵显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王霜。
“师兄向来不苟言笑,怎么今日也学会那些文官的路数了?”
王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以后就要在临安城里讨饭吃,不拍一拍王爷的马匹,怕是将来不太好过。”
师兄弟俩边走边说,声音在寂静的清河坊里显得有幽幽然。
少年赵希就站在两个人身后一步之处,随时戒备四周,一言不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