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在荣江基地的女科学家跟徐泽和祁光碰面, 她们为这件事研究了很久，大致有些眉目，决定非常艰难, 但必须要做。

“我们毁掉这些孩子。”女科学家取下眼镜，低头道, “他们不能存在。”

当然有不同意见, 从伦理上讲，这是在处决人类的后代。

他们有血肉, 有心跳, 从人类的子宫出来。

即使这些后代有些奇怪，那今天可以处决这些“婴儿”, 明天是不是可以处决残疾小孩。

残忍无边界的，特别是这种随时让人疯狂的时代。

这次会议依旧没有结果，会议准备散了。

大家都没有说, 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案，研究这些孩子的体内是什么东西, 化验他们的身体，可以得出更多数据。

说不定对应对光线有用。当然了, 是说不定。

祁光没动, 点点桌面：“解刨呢？”

所有人看向他, 他没有任何表情, 面容的冰冷让他像在另一个世界。

“解刨，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祁光继续道, “你们实验室应该有外面异植样本, 分析一下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他残酷决定这些“婴儿”的生命，对另一些人来说是善意。

女科学家仿佛松口气：“这里十二个人，投票表决是否同意解刨。”

统计结果出来, 四张赞同票，剩下的八人全部弃权。

四比零，同意解刨。

有人低声啜泣，他们到底在面对什么，他们的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无限宇宙带来的小小陨石，让地球一百亿人生活天翻地覆。

现在剩下的六十亿人在艰难求生。每天在地底生存，像是蚯蚓一般，何必呢？

徐泽跟祁光走出会议室，一个石头砸到祁光头上：“冷血！杀人犯！”

那是愤怒的母亲，即使的她的孩子泡在营养液里，像个怪物一样，她也觉得那是她的宝宝，现在祁光提议要解刨，岂不是杀了她心爱的孩子。

他是怪物，也是宝宝。

祁光站在原地，冷冷看着这位母亲，指了指外面的世界：“这是末世，如果有需要，也可以解刨我。”

这位母亲掩面哭泣，她知道，这是末世，这就是末世。

回到实验室徐泽才问道：“孕检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吗？”

按理说现在的技术应该能看出来。

“没有，所有胎儿身上都有厚厚的保护层，我们本来以为是生命面对灾害的防护机制，没想到是新生物为了躲避检查进化的保护层。”

徐泽心里一动：“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有意识的。”

女科学家迟疑，摇头：“不能这么说，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会有自我保护的机制，只能说这个东西进化的很快。”

他们在适应这个世界的生长。

徐泽突然停下脚步：“废土的成分是什么。”

科学家立刻回答：“没有任何营养成分，毫无作用。”

“是对我们毫无作用，对新出生的生物呢？”徐泽直接用生物来形容那些怪异的婴儿。

祁景州看他一眼，徐泽的残酷不亚于祁光身上的人，但被柔和的表层掩盖了。

下面的人立刻出去取废土，在不同地方取了十瓶。

进到育婴室里，怪异的孩子扔到不同土里面试验，一到五号瓶没有反应，直到七号瓶，其中一个“婴儿”显示的异常活跃。

放在瓶子里大概两小时，肉眼可见大了一圈。

称重的时候，直接重了半斤。

也就是说，这些对人类来说的废土，对“婴儿”是营养，他们根本已经脱离人类的范围。

异植的对比结果也出来了，异植的基因跟“婴儿”基因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似。

以前他们陷入误区，认为废土根本没用。

但是野外的异植，其实可以吸收一部分废土的营养。

他们人类眼中一模一样的废土，在这些异植跟“婴儿”眼中，是不同的。

就像是矿石一样，有的矿石看着一模一样，但里面的分子结构完全不同。

“找出这些孕妇的共同点，看看他们是不是接触过异植。”祁光当机立断，还要把这些消息传到其余的育婴基地，更多的资料才能得出较为准确的结论。

但是他们没办法分辨到底什么是对异植和“婴儿”有用的废土。

以现有的技术根本分辨不出来。

徐泽忽然道：“荣江基地有个孩子，是从地堡基地来的，能不能把他带过来。”

很快，那个孩子被单雨恒牵着到实验室，他看起来很乖。

看见徐泽的时候很开心：“巧克力哥哥，你来啦。”

“嗯。”徐泽从祁光口袋掏出泡泡糖递给小孩，“哥哥想找你帮忙，你的玻璃瓶呢？”

小孩收下糖，从衣服里面把玻璃瓶拿出来。

徐泽对众人解释过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能拿一点吗？借用一下。”

如果在正常社会，这样说简直是冒犯，可小孩只是思考了一下：“是要做实验吗？可以的。”

原本以为还要劝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同意，看着大人惊讶的表情，小孩说：“我爸爸以前说过，如果他去世了，一定要让自己的遗体用于科学研究，不然很遗憾。那时候我妈妈还让他不要说这种话。”

现在他以另一种方式，为科学做出贡献。

瓶子里的粉末被取了四分之一放到“婴儿”身边，虽然粉末的量比较少，但还是让孩子增重。

所有人沉默看着培养皿里的东西。

人被光线触碰过变成的粉末，跟其他东西，诸如建筑，塑料的粉末不同，可以当做异植跟“婴儿”的营养品。

光线跟异植拼命清除人类，然后再用人类做为养分，把地球变成适应其他生物生存的环境。

最可怕的猜测是，所有异植提前躲到地下，并非是他们天生敏锐，而是能跟小小的陨石沟通。

提前让异植钻到地下。

这是一场大扫除，人类是淡黄色陨石的养料。

就像是人类种植物之前，必须先清扫土地上的杂草，杂草腐烂成为养分，再种上他们需要的东西。

猜测让所有人没有说话。

他们到底在经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能感受深深的恐惧。

而这一切都是大自然无意识的举动。

在他们眼里，没有残忍与否，只是在找适合自己生长的环境。

祁光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论，看着培养皿的“婴儿”，缓缓道：“就是说，这些孩子并非怪物，可能是人类在进化。”

他们的基因有一半异植一半人类。

保留人类的心脏跟血肉，又能适合现在地球的生长。

就算把他们扔到野外，他们可以辨别适合的废土，安全长大。

这个推想出来，徐泽看看自己是手指，看看自己的身体。

再看看培养皿里，根本不像人类的怪物，让他们接受这是人类的进化体。

他不同意。

“不是进化，是变异。”徐泽反驳，“他们不是我们人类的后代，只是进化当中变异了。”

承认不是进化，让所有人心里好受。

荣江基地的推想跟研究写成报告，立刻传给别的育婴基地跟入海口基地。

看着照片上怪异的“婴儿”，这就是人类的未来？

甚至之前投票的解刨不能作数，这次实验表明，在现在的世界，正常孩子是要被淘汰的，而这种“婴儿”才是正常的。

这个消息暂时没有散开，只在科学家跟高层之间传递消息。

在徐泽的建议下，他们进行另一个实验，提取“婴儿”的基因，进行模拟生长的实验。

推断这些“婴儿”十年，二十年后，到底是什么样子。

反正都能同意解刨，进行这种实验也没人说什么。按理都是不允许的。

十多个机器同时运转，生成数据需要三天。

这是决定人类命运的三天，如果人类的形态真的是这样，那他们剩下这些人不必要做抵抗，只要拼命繁衍，让这样的“婴儿”更多，人类就能延续。

但每个人都在思考，这样的“婴儿”真的是他们人类吗。

又要怎么定义是不是人类。

徐泽跟秦展坐在窗户边，外边的废土变的格外不同。

“那不是人类。”徐泽斩钉截铁，“绝对不是。”

秦展没说话，看着徐泽道：“是因为外表吗？”

他不知道，反正心里对这样的“婴儿”感到排斥：“恐龙进化成鸟的时候，是不是也很讨厌。”

秦展被他的比喻逗笑了：“等结果出来，看他们能长成什么。”

所以象征人类的特征，到底是什么。古老的猿猴会不会也觉得人类直立行走太丑了。

这个问题让无数高层跟科学家睡不着。

他们接受不了这种突然的变异，但是地球以前亿万年的演化又硬逼着他们承认，进化是存在的。

恐龙变成鸟就是证据，即使变的面目全非，那也是进化了。

说到这，徐泽立刻反驳这个观点的：“请问恐龙灭绝了吗？”

这个问题只怕小孩子都能回答，早就灭绝。

“他们灭绝了，鸟类是他们的后代，并非恐龙。”徐泽指着照片里面的“婴儿”们，“所以他们也不是人类。”

徐泽被这个噩梦惊醒。

徐泽干脆起床，想要喊秦展在活动区转转。

夜晚的荣江基地非常安静，徐泽刚要敲秦展的门，就见祁景州正好走出来。

他们两个很久没有单独说话。

“出去走走？”祁景州压低声音，显然不想让里面的人听见。

徐泽只好答应，他们两个来到活动室，只是看着窗外。

“你们之前认识吗？”祁景州这句话早就想问了。

“老同学。”徐泽说道。

“你过往资料显示，根本没有这样的同学。”祁景州点开军部发的电子产品，巴掌大的小屏幕，根据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权限。

徐泽跟秦展作为危险人物，军部根本没给他们。

徐泽看着祁景州：“那你装作不知道？”

祁景州叹口气：“现在确定了，你肯定不是我爸爸的情人，他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他爸爸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像徐泽这种爱撒娇耍赖的肯定反很烦。

徐泽笑，问道：“你爸研究很久的末日，有没有资料留下来，比如笔记什么的。”

一般电视剧都是这么写的。

“没有，他只留给你一个项链。”

徐泽跟祁景州同时对视，看着眼里的震惊。

项链，项链可以影响异植，那是不是也可以影响孩子。

他们两个同时冲进实验室，开始找其他育婴基地的资料，那些基地显示出生的怪异“婴儿”比荣江基地多至少四倍。

是项链的作用吧。

他们还没有研究过项链里面是什么材质。

实验室的动静让很多人醒过来，特别是军部来的几个人，看见深夜徐泽跟祁景州一起在实验室里，简直想扭头就走。

等秦展走过来，更是觉得修罗场要来了。

可是秦展拿起他们找的数据，立刻反应过来：“你们找到了荣江基地变异婴儿的比其他育婴基地变异婴儿少的原因？”

“可能是你留下的项链。”徐泽提示。

秦展从祁光的记忆里搜刮资料：“项链是从一个古代遗址找到的，只有这一个。”

荣江基地基地的人把项链送过来，项链送到荣江基地的时候他们研究过，但是很多事情就把项链给忘记了。

徐泽拿着项链去育婴室，那些“婴儿”开始不停的扭动，像是感觉什么不对劲。

秦展直接把项链扔到培养皿里，在众人惊呼下，里面“婴儿”植物特征开始慢慢消退，变成一坨肉，人们能还能感受到它心脏在跳动。

“婴儿”最后死于没有足够的器官跟血管支持它血液流动跟呼吸。

项链再扔到异植的培养皿里，异植迅速消散，成为黑色，像泥土一样的东西。

项链对异植有用，对变异的婴儿也有用。

里面镶嵌的黑色矿石是他们不熟悉的，之前研究过的科学家开口：“项链来的时候，我们没有在意，但是认真检测过了。这种矿石属于亿万年前的石头，具体的材质也是第一次发现，现在教科书上还没有命名。在地球刚刚演变成地球的时候，这种矿石应该就存在了。”

“让我们做个假设。”徐泽开口，“外来星球的石头，可以使我们的植物动物消亡。地球本身的石头，会让外星的植物迅速枯萎。”

这可能不是假设。

这也不是相生相克，而是一种文明，对另一种文明的抵制。

那些异植不是人们想象中地球植物变异了，是随着陨石一起落下的外星种子，根本不是他们地球产物。

不用“婴儿”推演结果出来，他们就可以确定，那些“婴儿”不是人类，是结合了外星生物的怪物。

他们一半地球人类的特征，一半外形植物的基因。

这种想在两个文明中夹缝生存的“婴儿”最终会被两种文明同时毁灭。

黑色矿石放在桌子上。

它是地球刚形成时出现的矿石，它可能毁灭一切地球上原有的东西。

把不兼容它的全都化成泥土，泥土经过百亿年，千亿年，生长植物，动物，其中猿猴变成现在的人类。

不可推这个时间用了多久。

然后有一天，淡黄色陨石从天而来，它也想重复黑色矿石之前的做法。

慢慢的，把地球变成它的家园。

总有一天地球上生存的动物，植物，会是另一个模样。

人类的想象力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样，可能很美，也可能在人类审美中恶心的厉害。

不过那时候跟人类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拿到这份报告的所有人，忽然觉得身上肩负了巨大的使命，他们要保护人类的基因，保护很久很久之前黑色矿石带来的生机。

让这些奇怪的淡黄色陨石跟异植，从地球上消失。

他们没有保护地球，是在保护人类，保护一个族群。

人类，为自己的生存战斗。

他们独一无二看似渺小的基因，驱使他们有了神圣的职责。

“现在的关键是，找到更多的黑色矿石。”侯正道，通过断断续续的网络视频看向祁光，“祁光带队，去之前的遗址找。”

他们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到，但必须前进。

秦展有祁光的记忆，立刻绘制出遗址的地图。他的迅速让侯正迷茫片刻，难道祁光真的是祁光？

地图送到许多人手里，要是在以前，很简单就能找到，但现在四周茫茫都是废土，谁也找不到方向。

这让寻找遗址很费时间。

徐泽跟秦展坐上蓝色跑车，车子刚启动，秦展扭头道：“为什么深夜跟祁景州在一起。”

“啊？”徐泽装傻。

“是我的腹肌不好看，还是脸不好看？”秦展带上墨镜，抬起下巴。

徐泽笑：“提醒一下，你现在的腹肌跟脸，是祁光的。难道你要我说，我喜欢祁光的腹肌跟脸？”

秦展被噎的说不出话。

“那行吧。”徐泽故作为难。

“我喜欢祁光的腹肌。”

“别说！”秦展生气。

“我喜欢祁光的脸！”秦展打着方向盘往旁边一靠，直接踩了刹车，这让他后面的车队接二连三跟着刹车，要不是现在的路够宽，都要追尾了。

后面十几辆大大小小的卡车往前面看，这是找到遗址了？

在后面几百人的注视下，秦展捧着徐泽的脸，深深吻下去，把他的话全都吞到唇舌当中。

一望无际的废土平原上，渺小的蓝色跑车里两个人，拥抱亲吻。

这是属于末日的狂欢。

他们的眼睛充满光亮，是属于，无所畏惧，爱人的目光。

随行而来的单雨恒下意识按了快门，把这两个好看男人的亲吻记录下来。

同时把末日也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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