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上阳西宫。

又是一个工作到深夜的日子。上官婉儿早就习惯了这样。她把处理好的公文，奏疏，都整理好，送到武后的几案上。

武后没有抬头，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怀义到朔州了吗？”

上官婉儿忙道：“应该快到了，看行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只是……”

武后抬头，看了一眼上官婉儿：“婉儿，你想问，为何要让他去朔州？”

上官婉儿对着武后，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是，圣人。怀义圣僧，虽然佛法精通，也有些禅悟，但这军国大事，不好让他插手。”

武后笑了起来：“不光是你这么想，他自己也这么想。只是，婉儿，你说，怀义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官婉儿心里一跳，武后为何会问她这种话？

她一时犹豫，不过还是回答：“圣人，我不知道，圣僧身具佛缘，深不可测。”

武后又是一笑，目光朝窗外看去，透着几分遐思：“是啊，深不可测！这样的人，就像一只精致的鸟儿，若不小心抓住，就会飞走的。若是抓的太紧了，又会捏死。”

听见“捏死”的说法，上官婉儿心里又是一跳。不过，她马上想到前些日子，抓住又放走的那个女剑客。

想必，武后连一个闯宫的刺客，都能放过，对冯小宝是极其用心的吧？

武后悠悠道：“他是圣僧，来到凡间自然有他的道理。哀家让他去朔州，就是想看看，他到底会走上什么道路。”

上官婉儿恭谨地回答了，俩人这段谈话，便告一段落。

至于武后心里，到底是想得到什么结果？上官婉儿也不敢揣测。

朔州，大觉寺。

冯小宝头疼万分！他慢慢想起来一些记忆，那都是原身不怎么在乎的，所以格外模糊。

这位未婚妻，从小就很黏他，估计也是个外貌协会成员吧。八岁订了亲之后，就一副非冯小宝不嫁的架势，等到被师父带走学艺的时候，更是闹的惊天动地，割发为誓，不管多久都会回来履行婚约云云。

冯小宝不由得在想，如果自己没穿越，那原身冯小宝，如今估计也被千金公主送进宫里去了吧，那这位公孙大娘，是不是也闯了宫？那下场估计，就没现在这么好了。

姑娘，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啊！你是不是该报答我？能不能放过我，大家各自欢喜？

他刚想这么说，公孙大娘呛地一声，拔出两口剑来。

唐朝用剑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是用在装饰，真正打起来都是各种刀，横刀算是主流，一般府兵家里都会有一把。

剑也改了名字，杀人剑变成了剑器，而公孙大娘学的，按照冯小宝的估计，就是传说中的剑器舞？嗯，后来天宝年间，杜甫大诗人曾经目睹过一位公孙大娘的弟子，舞剑器，留下了著名的诗篇。

可是，冯小宝看面前的公孙大娘，拿着两把剑的架势，怎么都不像是卖杂耍的啊。

他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问：“小竹啊，你学的，是走江湖的技艺，还是杀人剑？”

冯小宝一边说，一边觉得很神奇，公孙大娘自从见面以后，似乎就一种表情，就是睁着大眼睛，带着点好奇，说话就很直接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被训练过的？

她听见冯小宝的问题，把手中的两把剑，横空一挥，耍了几个剑花，又插回剑鞘。

就这两下，满屋子都是剑光！冯小宝看得眼花，不得不眯上眼睛，心想这是铁剑还是钻石剑啊，这么大火彩？

然后砰地一声，房间门被冲开，一把横刀直飞进来，同时伴着特勒彪的吼声：“刺客看刀！”

糟了！冯小宝这才想起来，特勒彪为自己守夜的！先前公孙大娘来得静悄悄，他或许没有发觉，但这，是听见了挥剑的风声？对此特别敏感？

他连忙大喊：“住手，自己人！”

喊了两声，刀剑交击了几声？没听清，不过总算是停下来了。

公孙大娘横着两把剑，挡在冯小宝的身前，神情居然还是一样，带着一点点好奇，面无表情的样子。

而特勒彪，居然还在门口。俩人的几下过招，结果，貌似五大三粗的特勒彪，没占到什么上风？

因为特勒彪进来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救冯小宝的，结果他居然都没靠近冯小宝。

冯小宝忽然发现，自己这个青梅竹马，貌似有点东西啊！

他不敢再胡扯了。

“彪啊，这是自己人，贫僧俗家时的青梅竹马，公孙大娘。你去约束众**沙门，不要大惊小怪。”

特勒彪转身出去了。

公孙大娘转过身来，两把剑再度入鞘，挂在腰间，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冯小宝：“小宝哥，你这个**沙门，本事很好。不过，我能杀了他。”

冯小宝又咽了一口口水，咱们是斯文人，能不能不要打打杀杀的？

“啊，小竹啊，自己人，自己人！况且，特勒彪是羽林军，是甲骑。”冯小宝估计，公孙大娘是没和真正的战士打过，剑之所以被淘汰，就是因为甲的进步，皮甲还能捅一捅，札甲用剑怎么捅？你捅对方几下没事，对方一下就要你命了。

公孙大娘侧头想了想，居然也点头：“师父说过，甲士对无甲，可以以一当十。”

冯小宝更加无语了，你师父还真教这个？这就不是舞剑了啊！

“小竹，刚才，你问婚约的事情？唉，贫僧已经遁入空门，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尘世中的事情，再也与贫僧无关了……”

冯小宝其实是有点吓到了，所以嘴上有点跑火车。

公孙大娘居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依旧是盯着人。只不过，冯小宝比较怵她这个眼神了，这分分钟可能拔剑出来的啊！

冷不防，公孙大娘打断了冯小宝的话，问：“来朔州，是为了佛事，还是俗事？”

这下，冯小宝算是领教，什么叫做剑客了。

这娃说话，太直接了吧？咱们可能真的不适合做朋友，但是我比较怂，不敢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