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老话说的一点不假。
苗仁翠安生几日固态萌发,躲在家时尚好,秋收过后去大坝上乘凉结果却遭了三姑六婆的嘲讽。
苗仁翠自不是个善茬,与人吵了几架却均落败,一旦对手吵不赢,立马搬出族规来奚落挖苦苗仁翠。
在外受了委屈,回家自然要对陈老大发脾气,家里的日子没安生几天又开始紧张起来。
陈阿爷、阿奶不敢出声,陈老大脾气又窝囊,连着陈平都被他娘骂了两回,更何况是陈青兄妹俩了。
虽然她是再也不敢偷着打陈碧,但言语上冷嘲热讽,刻薄挤兑是少不了的。陈青自上次吃了暗亏后,处事越发冷静理智,贸然叫板吃亏的还是自己,所以也只得忍着,全当大伯娘说的话是耳旁风。
陈碧每日在家,自小练出自动过滤的本事,兄妹二人一言不发,默默吃完将饭碗端进厨房窝着,等大伯一家吃完,才起身收拾碗筷。
“这秋收都忙完了,你也赶紧找个活计,别在家窝着浪费粮食!”大伯娘还惦记着陈青答应要去梁地主家打短工的事。
“我晓得”陈青沉着脸答应。
晾在院子里的小麦都已经脱壳装进谷仓,留下少部分自家吃食其余都要送到镇上换钱。
稻子晾在村里共同修建的大坝上。等梁地主家来收租,其中有一部分要交上去,再扣除税收其余才是自家的粮食。
陈老大家有水田6亩,又佃了梁地主家3亩水田。这3亩地的收成一半要上交做租子,余下收成才能拿去换钱。
这梁地主可以说是青平镇第一大地主,十里八乡即便有几个小地主那也赶不上梁地主家的田地多。
在乡下,有个百十来亩地可以称上一声地主老爷,租佃他家田地的人还得规规矩矩叫声东家。
而梁地主家到底有多少田地,却是谁也说不清,只知道这附近村屯大多有富余劳力的都佃了梁家田地。而且想佃他家田的人还得托人请关系,不然这田还轮不到自家来佃。
这田地是庄稼人的吃食来源,若是不打粮食没得吃,尤其是家里人口多的,若是田少不够吃,再不佃两亩地,那真得饿死几口人。大多地主家都要收6成租,剩下的四成也够做口粮食用,自然没有多余的粮食拿去换钱。而这样,农户也不得不租,没办法,家里还有张嘴等吃饭的娃呢,不佃田难道饿死?
有田地的人家也佃,只要有富足的劳力,谁家不想多打粮食?即使4成少了点,但留下做口粮,家里的产出不都能拿去换钱?
梁地主家却只收5成租,这也是为啥好多人家都想要佃他家田地的原因,别小瞧那一成粮食,不管换钱还是食用那都是一笔不菲收入。在农家花费都论铜板,一亩田换的铜板够给家里人扯上一身粗布衣裳,当粮食吃,足以让全家吃喝一月。
最重要的还是,梁地主家的田地无论水田、旱田都是上等田地、少部分中等田地只要伺候的好也能高产。
是以十里八乡的农户见了梁家人都客客气气的,陈青也是如此,打从拖关系佃了田地,陈青也能同梁家主事说上两句话。那主事虽是梁家长工,但在租户眼里是分量鼎重的人物。
乡下人不像城里人家买什么仆从,是以这李三在农户眼里成了梁地主家的长工,其实李三同魏凉都是梁家买回来的家仆。平日里守门做些重活,收租的时候陪主子一道运粮记账。
李三又是个激灵的,梁子贤便在农忙时提了个主事,平日里管记账收粮,租期到约后也由李三提了人名再由梁子贤决定佃给谁家。
是以农家人都巴望着能讨好李三,陈青因着田地伺候的好,被李三夸过两句,倒也能跟这梁家主事说上两句话。
这次收租依旧是梁子贤领着李三来陈家沟收租,每到秋收抽不出人手,免不了全家动员,几个兄弟分成几路各个村屯收拢后再运到镇上一起卖。
陈青跟李老三讨了活计,跟着梁家雇佣的短工一起将粮食装车。装粮用的都是麻绳编制的大口袋,封了口一麻袋足有百来斤重,陈青扛着也有些吃力,好在今年长高不少,否则想抗起这麻袋没有人帮一把手还真不行。
装满牛车,陈青随着运粮队伍一起进城。他们这队除了东家和李三只有4人,若非人手不足,李三也不敢招陈青做工。
陈青仔细瞧了一眼东家,梁子贤长了一张憨厚面庞,跟泥腿子也没啥不同,顶多是穿的好点,身子也不如庄稼人壮实,但骨架够大,个子也够高,估计是家里不缺吃食,无论身高还是面色看起来都挺好。
“你今年也有15了吧,这身子骨倒还壮实,是个头矮了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得比你高出半头”李三人高马大,说起话来却是细声细气。
“庄稼人有个好身子骨成,个子高不高倒是不打紧”陈青心里默默吐槽,他一个小哥能长这么高不错了,要不是他拼命吃,小时候又央着阿爹喝了不少羊奶,估计个子也得像村里那几个小哥一般矮矬矮矬的。
“说的也是,不过也得顾着点身子,你这还是瘦了点”李三捏着陈青肩膀,关心道。
得亏这几个短工里没有陈家沟的人,否则李三这举动完全是非礼小哥!陈青自是不会没事找事说自己是个哥儿的事,不然到手的活计该丢了。
倒不是小哥不能出来打短工,村里小哥都当半个爷们使,农闲出来做工的也不在少数,但重活没人会雇小哥,而且小哥和爷们的工钱也不一样。
到了镇上,陈青又帮着把粮卸到仓库,泡过称整齐靠墙码好。梁地主同粮铺掌柜合算了斤数银两,领着众人返回陈家沟,又跑一趟才将陈家沟的租子收齐。
李三吩咐众人明日卯时在隔壁村口等东家,5人便谢过东家各自返家休息。
陈青来回走了两趟青平镇,又抗了重活,身子自然乏累,吃过晚饭没等天黑趴在床上睡着了。
接连10日,每日收一村,终于主事通知租子都收完了,陈青才感慨这梁地主家的田地不是一般多,光这十日收的租子能猜出足有400多亩地,听说还有很多农户是直接交的银钱。
若是陈青知道收租子的人不止这一批,估计不只是咂舌那么简单了。
交银子付租金比交粮食划算,所以大多家里银钱富裕的都是交银子了事,只有像大伯家这样没现钱付的才会上交5成产量。
陈青一共领了五钱银子,也是500文钱,这活计在哪都算是好活。梁地主家果然出手大方,可惜这钱陈青却是不敢贪,全部交给大伯娘,可把大伯娘高兴坏了,直让陈青多打听着,若是梁地主家再雇短工一定要抢上一个。
陈青做完短工还没等歇歇,得忙着将自家多余的粮食运到镇上换钱,好在各家该卖粮的都卖完了,牛车倒也空闲下来。陈青借了车,同陈老大合力将粮食运到镇上。
一年的收成扣除地税、丁税等杂税也不过卖了10两银子,按照现代的算法,一铜板=一块钱,10两银子是一万块钱。庄稼汉辛苦一年到头也不过混个温饱而已,这条件还要供个书生,没有陈青兄妹补贴家计,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自定义:地税既每亩产出的一成左右。丁税为男丁:十五至五十六岁每年纳税10文,妇女及小哥交半税。年满七至十四岁的小孩每年纳税0文。赶上抽兵役,买人头还需交人头税。另每户需交户税即绢、棉、麻、葛不等,按地域产出纳税.)
(户税是重税,农家条件不好的大多兄弟几个挂在老人名下合家过日子,为躲避户税。兵役也是按户抽调,每户一男丁。例如陈老大家一年7人纳税460文,6亩水田10亩旱田共纳税一两六钱,户税为两,共计4两60文。)
刚到手的银子拿出一两还账,给苗仁翠心疼的不行。奈何儿子这么一个,怎么都得先紧着他。
陈平一见家里有钱,立马央着啊娘要购置衣衫,添个笔墨。苗仁翠磨不过他,只得给了他50文钱让他仔细点花。又亲自去镇上给儿子扯块棉布做长衫。
农家人大多穿短衫,为图干活方便。书生学子却是要穿长衫彰显气质,苗仁翠是再惜银子也不会委屈了宝贝儿子,买不起锦缎,这棉布还是扯得起。
陈碧撅着嘴,看她大伯娘欢欢喜喜给儿子做衣衫,这么些年,大伯娘连麻布都没给兄妹两扯上一块。
“得了,咱又不是穿不起,不过是怕招贼惦记而已,麻衣夏天穿起来也凉快”陈青暗想,这在现代麻衣比棉布贵多了,咧起嘴角,他最近越发想不起现代的事了,只偶尔灵光一闪勾起记忆,但也绝不深思,免得想多了没法好好过日子。
眼瞅着秋天即将过去,霜降过后,天气骤然转凉,陈青兄妹已经穿上两层衣衫,等立冬得换夹袄。陈碧这几年正是长个的时候,衣服一年一改,阿娘生前那几身衣服全都拆过,不得已只得给袖子裤脚拼接上一条。
陈青倒是想给阿碧扯块棉布做新衣,但不得大伯娘同意,花私房钱又会引来事端,只得委屈着妹妹穿打满补丁的旧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