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了下来，因为吵闹聚集到李佳佳家中的村民三三两两的道别离去。

石头村的街道上，人们议论着这桩村里发生的大事情……

“你说这一大家子可咋办，小的小老的老，真是愁人呐。”

“愁人有啥法子，人已经瘫炕上了，你们说这个王老汉是被鬼眯了眼睛，咋就把一个大活人给撞了哩。”

“我说句不好听的，撞瘫了还不如撞死的好，活着拖累家人，他自个也不痛快，往后上趟医院没个千百下不来。”

这些话当然不会当着李家人的面说，李佳佳在家门口送走最后一位村民，回到屋内，满屋子的烟雾，爷爷一口一口的抽着他的旱烟舒展着他的烦心事，那张常年在地里劳作被太阳晒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一双眼睛无神的呆望着地面。

母亲坐在椅子上不断的抽泣着，一切的一切让她反应不及，以后的日子她要怎么办，丈夫的医药费，家里欠下的债，让她想都不敢想。

年幼的弟弟默默的坐在一旁不出声。

李佳佳在灶台上盛出晚饭，端进屋。

“先吃饭吧。”李佳佳说道。

“还吃啥饭，吃饭吃饭，你爸都这样了，往后可咋办。”母亲李桂花哭喊着。

爷爷收起旱烟在炕沿上磕了磕：“你跟娃发什么火，爱国都已经躺炕上了，日子还得往下过，改明我去卖豆腐，佳佳，一会跟我磨豆腐。”

“哎。” 李佳佳应了声，给家里人盛好饭，然后端着饭走到炕边：“爸，吃饭了。”

“我不想吃。”父亲李爱国别过头去，作为当事人，他的心情当属最糟糕的。

李佳佳将碗放在炕沿上，对着全家人道：“爷说的对，咱家的日子还得过，我就跟着爷一块去卖豆腐养家。”

“佳佳你不上学了？”爷爷抬起头看向孙女。

“不上了，现在挺多大学生毕业都没工作的。”李佳佳扯着嘴角说道，家里不可能指望着爷爷一个人，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今年夏天下地收庄稼的时候还被秸秆绊倒过，膝盖肿了一个星期才好，李佳佳不敢想象爷爷在外面卖豆腐摔倒后没人知道的结果。

弟弟听到姐姐不上学了，立马跟着站起来：“我也不上学了，我可以去厂子里上班挣钱。”

李佳佳看向弟弟：“你坐下吃饭，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娃，是这

个家的希望，必须好好上学，往后有出息了，带着咱家享福。”

“姐，你刚才还说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呢。”弟弟小声的反驳。

“听你姐的。”爷爷发话，弟弟不敢再反驳，蔫在椅子上不出声。爷爷则是对儿子李爱国说道：“吃点饭吧，你这才从医院回来，身子得养着，人家医生不是说了，好好做康复治疗，站起来还是有希望的。”

晚饭，在爷爷的强逼下，一家子吃了点饭。

吃过饭收拾好家伙，爷爷与李佳佳在厢房磨起了豆腐，之后短短的睡了几个小时，开始生火做豆腐。

等到天刚擦边亮，李佳佳与爷爷将豆腐放上推车，开始离开家叫卖。

下了一夜的雪已经没过了脚脖子，放豆腐的独轮推车在铺满雪的地面上相当难走，谁也不能预测雪下的地面会不会有小石头打轮，从家门口出来，佳佳抢着去推车，没走多远差点把车推倒，好在爷爷扶住了车，最后不得不让经验老道的爷爷上手。

农村人常年下地干活惯了，家家户户起的都很早，这个时间已经有不少人家在扫雪。

“卖豆腐喽。”爷爷干了一辈子的营生，这才歇着没几年，又干上了。

从小见父亲爷爷喊过，佳佳已经记牢了，跟着叫卖起来：“卖豆腐喽，刚出锅的豆腐， 谁家要买豆腐出来看看喽。”

正在扫雪的村民看到爷俩，打招呼：“爷俩起的挺早啊，等会，我买点，回家拿个盆去。”

爷爷停下推车，站在原地招呼：“卖豆腐喽，新鲜的豆腐。”

听到声音的村民见到爷俩挺不容易的，本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的心里，都拿着盆走出家门。

“给我来一块。”

“我们家吃不了那么多，给我少一点。”

“我就稀罕老李家这一口，咱镇子上谁不知道咱村老李家的豆腐。”

在村民的帮助下，第一车豆腐还没走出村，就已经卖光了。

回家准备装第二车豆腐，只见厢房里有两道身影在忙活做豆腐，整个厢房被一团热气包裹着。

李佳佳走近一看，母亲张桂花正在点卤水。

“妈？”李佳佳喊了一句。

张桂花扭头寻声望去，见到佳佳手中拿着空屉：“这么快就卖完了。”

“妈，你……”

“以前你

爸卖豆腐，我磨豆腐，这一锅刚好。”张桂花说道，整个人处于无神的状态。

豆腐放上推车，又一次离开家，这一次走的是邻村，山路多坡路，好几次爷爷的脚下打滑，险些摔倒，看的让人揪心。

在担忧中，度过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中午回家吃饭，杨腾飞已经在家里等了很久。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佳佳，我听你妈说你不上学了？上大学才是你最好的出路啊。”杨腾飞问道，他们两人一起努力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相约好了要在大学里谈一场让人羡慕的恋爱，等到毕业分手季的时候，两人就结婚，一幕幕甜蜜的场景，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我们家的现状你也看到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我家的豆腐，我爷爷年纪大了，我不可能让他去卖豆腐，如果我挑不起来，我们家真的完了。”

“那你就选择在这个小山沟里浪费你的大好年华了吗？你的青春，你的梦想，都不要了吗？”杨腾飞说的有些激动，他仿佛能看到李佳佳成为地地道道的庄稼妇女的场景。

李佳佳回答的很平静，不想去争辩，她有点累，声音软绵绵的：“要？怎么要，你告诉我怎么要？我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坐在学校里听课，我爸要看病，欠债要还钱，赚钱才是我该做的。”李佳佳抬起头，对上杨腾飞的那双眸子：“如果我不上大学，你是不是就看不上我了？”

李佳佳的样子让杨腾飞看着心疼，说心里话李佳佳的做法是明智的也是唯一的路，他只不过在纠结于自己心理障碍，他觉得佳佳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他不忍心她断送了自己的光芒大道。同时杨腾飞在李佳佳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失败，他选择了她，却承担不起她的负担。

杨腾飞伸手将李佳佳额头前的残发撩到耳后：“你哪怕一个字都不会认，我也不敢嫌弃你。”杨腾飞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让眼前这个女人幸福，一定。

李佳佳扯扯嘴角，眼前这个男人，让她得到了心理慰藉。

短暂的见面后， 李佳佳回到家中，父亲从被窝里摸出一沓钱：“这是腾飞拿过来的，说是他自己打零工赚的，怕你不要，就塞给我了。”

李佳佳拿过钱数了数，有两千多，这些钱都是杨腾飞利用课余时间做小时工赚下的，很辛苦。

“爸，收下吧，这也是腾飞的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