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带着大军，借着夜色一路急行，穿过滏口陉之后，紧紧追索着公子壮的去向。

他现在并不担心公子华会追上来，他担心的是手上这一支杂牌军能否胜过秦人那一支精锐部队。这样的队伍第一战必须胜，否则势气一旦受挫就再难作战了。

那时的赵国除了配备一定的训练有素的常备兵外，还常以郡县为单位进行征兵以应付日益扩大的战事。而这些临时征召的士兵都会从就近乡邑进行征集，然而自从赵国南长城修筑好之后，临漳和肥乡一带的民壮已经久不参战了。

“大军原地驻扎，明日进驻橑阳！”廉颇对这三十万战力心里实则没有底，不得已只有在快接近阏与的橑阳邑前停了下来。

等到营寨布置好之后，廉颇独自一人坐在中军大帐之中苦思对策。

此时一个幕僚跟了进来，执礼问道：“将军轻装急行，却在此小邑外驻守不前。莫非是有所担忧？”

廉颇抬头看了一眼，他临时组建的幕僚之中多是各宗室贵族推荐来的门客舍人，本来并没指望他们能有什么作用，只要能帮他稳定军心，调配好后勤物资他就谢天谢地了。

廉颇心中烦闷，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宦者令舍人蔺相如。”那幕僚说完，看了一眼廉颇道：“此时秦人尚未发现我们已经切入到他们背后了。不如等天一亮，秦人大军攻打阏与的时候，将军则下令三十万大军猛攻橑阳邑？”

“我担心的并不是攻不下橑阳邑，而是之后与秦人精锐的正面对决。”廉颇长叹一口气道：“若是没有橑阳邑直接偷袭秦军，或许还有一些胜算。”

“但是身经百战的秦军精锐又怎么会在一次偷袭之下就奔溃了呢？”廉颇一直犹豫不决，是直接绕过橑阳邑，直接进攻秦军主力，还是先占据橑阳邑以为据点，再行同秦军决战。

蔺相如闻听想了一下，说道：“那么进攻橑阳邑不正是给军士们练手的绝佳机会么？”

“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切入敌军背后的优势就没有了！”廉颇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一旦秦人有了准备，那么我们兵力上虽然占据优势，但是只要一交战便能看出兵员素质的差距了。即使能取胜也是惨胜！”

原来这是廉颇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独自率领的大军团作战，此时他身上肩负的责任和压力远远超越了以往的任何一次战斗，更何况他这一役还将决定赵国未来的战略和国势。

“那将军更应该把橑阳一战打的轰轰烈烈。”蔺相如看着廉颇，隐约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问题所在，蔺相如当即笑道：“秦人并不知道将军之虑啊。”

“确实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廉颇点了点头，又道：“可是打下橑阳邑之后呢？”

“蔺相如愿往秦营劝降。”蔺相如神色一动，道：“那么将军只要驻守在橑阳邑以为威慑就可以了。”

“光虚张声势还不行。”廉颇不觉对蔺相如刮目相看，踱着步子想了一想，道：“先生早些休息，明日天一亮就依先生之言发起进攻！”

是夜，廉颇连夜派人往三嵕山中去找吉古，他需要一支可以让秦人胆寒的队伍。

东方欲晓，雄鸡初啼。公子壮已经迫不及待地发起了阏与攻坚战，而几乎是同时，八十里外的橑阳邑也正经历着廉颇三十万大军的猛烈攻击。

一万人驻守的小乡邑，面对茫茫多的人海，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公子！”当公子壮正踌躇满志的时候，一个狼狈不堪的小卒出现在了公子壮的面前：“橑阳邑失守了！”

“不可能！”公子壮闻听愕然：“公子华如今正在围攻武安邑，哪里还会有赵军进入上党高地？”

“况且赵国应该已经无可用之兵了呀？最后能凑出来的也就是一些乌合之众聊以凑数罢了！”公子壮猛然醒悟道：“会不会是之前潜伏在三嵕山中的赵军？”

想到这里，公子壮忙问道：“敌人有多少人？”

“铺天盖地，数都数不过来。”那小卒一想起那场景就觉得后怕：“大概有五六十万也是可能的！”

公子壮闻听大怒，啪地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赵军！”

话虽如此，公子壮哪里还有心思再攻城，忙收拢阵型，加派斥候前往橑阳邑侦察。

过了许久斥候还没回营，他却等来了赵国使者。

“公子，赵国使者在营外求见！”大帐外士卒的禀告让公子壮疑惑不定：“让来使进来。”

“赵使蔺相如见过公子壮。”蔺相如抬眼看了看这个志在秦王之位的公子壮。公子壮气定神闲端坐于尊位之上，冷冷地说道：“赵军能突然出现在本公子的身后，倒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不知赵军主将是谁？”公子壮说到这里，嘴角一扬，问向了蔺相如：“若是直接从我军背后偷袭，倒不失为一次绝佳的机会。”

公子壮打量着蔺相如，笑道：“莫不是胆怯了吧？”

“如今秦军被我军拦腰截断，想要取胜随时都可以。”蔺相如笑道：“我家将军廉颇，乃武英夫人的兄弟。”

公子壮闻听，更是冷哼一声：“原来是凭借裙带关系做的大将军，难怪了。”

“正因为廉将军特殊的身份，他所要的可不只是一场单纯的胜利，而是秦赵两国长期的邦交。”蔺相如微微一笑道：“寡君现在想要的是扶持一位秦国公子登上秦王之位，如今看来这位公子不会是季君您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子壮有些愤慨，秦王死于非命，如今仍是秦人的秘密。

“秦王嬴荡薨逝之事如今已众人皆知了。”蔺相如执礼道：“公子稷在燕做质子多年，又有樗里疾、魏冉等军方重臣暗中支持，等公子壮您打下了一城一地，那嬴稷称王都不知过了多久了。”

樗里疾、魏冉！公子壮心中一寒，魏冉必定事站在公子稷那一边的，而樗里疾又与芈八子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莫非公子还指望魏太后，一个禁足在咸阳深宫的妇人么？”蔺相如说着，顿了一顿，看着一脸苍白的公子壮，反问道：“从嬴荡薨逝之时起，她就已经没有稳坐后宫的资格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