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商奇、吴曼曼为庆祝她加入公司, 特地请她吃饭, 一起去的还有苏明及办公室的几个同事。
乔泽到点没等到她回家, 给她打了个电话,询问她的行踪。
“在外面吃饭呢,同事聚会。”路渺很快回了过去。
“地点。”电话那头的乔泽嗓音冷静, “别喝醉。”
路渺嗯了声,给他报了个地址。
电话挂断时, 吴曼曼已笑着看向她:“乔总不放心你呢。”说着端起酒杯, 又敬了她一杯。
今天这个饭局是为欢迎她而设的, 也不知道是为试探她的酒量还是真的高兴,席上众人轮番敬她酒。
路渺的酒量其实还好, 但也架不住他们这种劝法, 喝着喝着人就有些微醺了,但好在她脑子是清醒的,也谨记着乔泽的叮嘱,克制着不让自己被灌醉, 饭局结束时也没和他们一道离开,借口朋友过来接,先留了下来。
脑袋有些晕,整个人也有些糊涂,她看着他们离开后,转身去洗手间,抠着喉咙催吐, 想让自己清醒些。
正吐得难受时,一道困惑的嗓音已在耳边响起。
“渺渺?”
路渺抬头,看到镜子里的徐迦沿,她掬水洗了洗脸,直起身,叫了他一声:“哥。”
想到昨晚,人总是不大自在,她避开了他的眼神。
“怎么喝成这样?”他问,上前一步,伸手想拉她,她身子本能地一侧,避开了。
他的手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
她也有些尴尬,垂下了眼睑:“对不起……”
徐迦沿自嘲地笑笑,收回手,随着长吐而出的一口气,他看向她:“渺渺,我们谈谈吧。”
她抬头,看着他眼睛里的认真,迟疑地点点头。
这句话她早上就想和他说。
两人在商场外谈,沿着商场散步,她喝了不少酒,借着夜风散散酒劲。
“渺渺,我昨晚喝醉时,是不是胡说八道了什么?”走了一小会儿,徐迦沿才缓缓问她。
路渺微怔,看向他。
“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喝醉酒后行为容易失控,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他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她,“如果有,我真的很抱歉。”
“这么多年,我照顾你只是心甘情愿,想让自己的愧疚感减轻一些。在这个过程中,我不否认我对你产生了不同于兄妹的感情,但不深,更多的可能还是基于以前的愧疚心理,想照顾你,所以你不用因为拒绝我而有任何心理负担。
“你的拒绝对我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我想戳破这一层窗户纸,确实是抱着点小心思的。你愿意接受最好不过,不想接受也好,刚好让我从这种不正常的念想中清醒过来,和你回到纯粹的兄妹感情,这对你我都是好事。”
他冲她释然一笑:“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我真的很抱歉。”
他突然张开手臂,抱了抱她。
“哥希望你幸福。”他低语。
————
一厢情愿是怎样一种感觉?
这个问题从脑海中划过时,乔泽正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相拥的两个人。
他专程来接她。
从她在电话里告诉他她和商奇、吴曼曼在吃饭,他就过来了,守在商场外,在车里,等着她出来,也准备着她随时可能的求救。
把她独自留在商奇、吴曼曼身边,他并没有那么放心。
他没想到的是,她是出来了,却和徐迦沿一起,情侣般一起闲聊、一起散步,然后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轻轻相拥,岁月静好的样子。
虽然平日里他总说乔时没出息,但有一句话她还是说对了。
他在单相思。
从昨晚赶到徐迦沿公寓楼下,看着落地窗前激烈拥吻的两人,他的心脏就似被人重重地捶了一记,砸得他一颗心直往下沉。
从楼下到楼上的短短一分钟里,他脑中只反复重复两句话,她爱上徐迦沿了吗?原来她爱的是徐迦沿吗?
他不怕她迟钝,却担心,她在这种迟钝中醒来时,心里已经装下了别人。
徐迦沿是陪伴她多年的人,他对她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他不确定,会不会早在他没察觉的时候,她已经爱上了徐迦沿而不自知,或者仅仅是因为徐迦沿哥哥的身份,以及她和徐家的过去,让她压抑住了这份感情,而昨晚恰好成了他们的一个爆发点。
她答应跟他回去时,他以为他只是多虑了,但她最终没选择跟他回去。
她和他说对不起,她说她不能跟他回去了。
在他盯着她的眼睛看的短短几秒时间里,许多他与她相识以来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飞掠而过。
第一次吻她时,她的抗拒。
他逼问她对他到底有没有感觉时,她的慌乱茫然。
一直以来,他都是自认了解她的,他理所当然地相信,她只是呆,只是没开窍而已。
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对情感的感知也不一样。有些人得把话挑得明明白白,有些人就得温水泡着。
路渺不同于其他人,甜言蜜语对她来说就是裹着糖衣的毒品。最近几天,他一直在想,怎么对她把握好这个度,他担心把话挑太明了,会像上次那样,把她吓跑,他以为这种心照不宣是最适合她和他的状态。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开窍,却唯独不能接受,她心里已经住了另一个男人。
他告诉自己,他没有立场去阻止她喜欢谁,在她没有影响工作的前提下,他是没立场去阻止她什么的,哪怕当初他逼她签了那份协议,但能限制的只是行为,人心是框不住的。
他尊重她的任何选择。
所以他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徐迦沿家。
回去的路上,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她,想得胸口发疼。
明明人看着不起眼,偏偏在朝夕相处中,不知不觉就上了心,他甚至已经在不自觉中,本能地将她纳入了羽翼下,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罔顾自己定下的原则和规矩,一厢情愿地以为她也会像自己一样,慢慢会上心。
他约莫明白她的心理阴影,他甚至故意不去捅破,想着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一切水到渠成。他计算着每一步,拿捏着力道,唯独算漏了,徐迦沿之于她的意义。
都是温水泡着,几个月和几年,时间上他就已经输了先机。
他一夜没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都是她与徐迦沿在窗边纠缠的画面,逼得他一次次拿起车钥匙,想不顾一切地把她带回来,又在理智下逼自己放下钥匙。
他喜欢她,但没到非她不可,要对她强取豪夺的地步。
他要的,不过是她的心甘情愿。
但显然,他不是让她心甘情愿的那个人。
他反复告诉自己,他尊重她的任何决定,只要不影响工作,但胸口却烧着一团火,烧得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喉头发紧,理智一点点地被抽离……就在他扣着方向盘的手再一次狠狠撒开时,她已从徐迦沿怀中退出,转身欲往这边走来,抬起的眼眸里,视线与他的相撞。
她脚步顿住,有些怔。
乔泽推开车门下车,隔着车看她。
“你……”昨夜熟悉的心慌再次袭来,路渺没想到他会在这儿,她不知道他来多久了,脑子有些乱,她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有没有误会什么。
刚才徐迦沿抱过她,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他给了她一个兄长式的拥抱,告诉她,他希望她幸福,仅此而已。
路渺在这种胡思乱想中看着乔泽平静地转向徐迦沿,平静地和他打招呼。
徐迦沿也回以一个客气的问好,转身问她要不要他送她回去。
她下意识地拒绝。
他这次没坚持,叮嘱她注意安全后,一个人先走了。
现场只剩下乔泽和她。
“刚才在洗手间遇到我哥……”她讷讷地开口,“他说想和我谈谈。”
他平静地嗯了声:“感情问题不用向我汇报,汇报工作就好。”
路渺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声音低了下来:“好。”
看他已弯身上车,她迟疑了下,走了过来,也上了副驾驶。
“今天工作怎么样?”人刚坐下,乔泽已淡声问。
路渺看他态度冷淡,也不敢多言:“就是相互认识一下,了解一下工作流程,然后晚上一起聚个餐,算是一个小小的欢迎会。”
乔泽扭头看了她一眼:“喝了不少酒?”
路渺点点头:“一直被灌酒。”
话完便见他将她从头扫了一圈:“没事吧?”
她摇头:“没事。”
乔泽点点头,没再说话,启动了车子。
车里的气氛因沉默而变得沉闷。
路渺偷偷看了他一眼,无法从他平静的侧脸里读出他的情绪。
她犹豫了下,迟疑地问他:“你是特地来接我的吗?”
“没有。”他平静的嗓音配合着平静的侧脸,好似回到了认识之初的疏淡,路渺不敢再吱声,拘谨地坐在车里。
回到家后,路宝依然像往日般欢快地扑向路渺,路渺却没了逗弄它的心情,安静地跟在乔泽身后,路宝幽怨地嗷嗷了两声。
乔泽一回头,便看到一人一狗像尾巴似的,跟在他背后。
他眉梢略微一挑:“还有事?”
路渺轻抿着唇,有片刻的迟疑,而后抬头问他:“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语气里都带了丝小心翼翼。
乔泽看向她:“气你什么?”
她咬着唇,不敢问。
乔泽转身给她泡了杯醒酒茶,递给她:“喝点茶醒醒酒。”
路渺接了过来,双手捧着,却迟疑着没喝。
乔泽似是叹了口气:“茶都给你泡好了,还要我喂你喝?”
路渺愣愣地摇头。
乔泽拍了拍她的肩:“天色不早了,喝完早点休息。”绕过她,回了房。
房门关上时,路渺有些怔,心里的难受加剧。
乔泽还是和平时一样,可是好像又不太一样。
她不知道乔泽这种变化是不是和昨晚有关。
是觉得她把太多时间花在私事上而不认可她了,还是仅仅因为徐迦沿?他什么也没说,也没问,她不知道该不该向他解释她和徐迦沿什么也没有,又害怕解释以后,只是她想多了,他根本对她没那个意思,到时反而弄得彼此尴尬,他说过合作期间禁止恋爱的。
可是那天晚上……
路宝还在幽怨地绕着她打转,嗷嗷地低吟着,不时扯她的衣服。路渺心里难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蹲下身看它,但又什么也不能和它说,也不敢说,屋里的乔泽就隔着一扇门。
手里的醒酒茶已经慢慢由温转凉,她的酒劲没散,后劲还在,头有些疼,但不想喝,甚至有点想学徐迦沿,直接喝醉了,想说什么、做什么,放了胆去说、去做,第二天一句“喝醉了,不记得了”,就把什么都推脱干净了。
她握着茶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嘴唇轻轻一咬,默默地站起了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白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气全灌下去了,接着又喝了一大杯,直到把那瓶白酒喝得见了底。
人没怎么醉,但几杯白酒下肚,再加上之前喝下的酒,胆子一下被壮得大了起来。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去敲乔泽的门,叫他的名字。
门很快被从内拉开,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酒气。
乔泽的眉心慢慢拧起一道小小的褶皱:“怎么又喝酒了?”
路渺被他嗓音里的厉色吓到了,嗫嚅了半天:“我……我只是想练练酒量……”
“胡闹。”乔泽斥了声,出去给她泡醒酒茶,刚走了一步衣角便被她从背后拉住了。
他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