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泽不得不跟着下楼。
路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路宝也滴溜溜地摇着尾巴,很欢快地在她身侧蹦q着。
乔泽也不叫停她。
他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不是单纯想见狗,显然也不是为了报复。
走了约十分钟后,路渺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他,隔着一小段距离。
“你应该是那种很聪明很牛逼的人吧?”她问。
乔泽挑了挑眉,看着她不语。
“你看。”路渺指了指路宝,“聪明如你,还不是被我牵着鼻子,乖乖跟我走了?”
乔泽:“……”
“我和你认识不深,但我很快知道了你的弱点,也清楚我的优势。所以我能轻易说服你,你甚至对我没有一丝防备。”路渺朝他走近,在他面前站定,“我反应能力或许是真的没有你们好,但也不代表我就一无是处。缉毒工作也不是非得端着枪和毒贩子硬碰硬才叫缉毒,提供情报也是一种方式。”
“我懂侦查,会验毒,心思细腻,谨慎,我上不了前线,我可以做卧底。”
研判的眼神落回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路渺看着他缓缓摇头。
“不行。”
路渺有些着急:“为什么?”
“你一女孩子做什么卧底。”
“你歧视女性。”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乔泽看着她,问。
路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每天游走在生死边缘,精神和身体可能得遭受双重摧残,甚至可能被逼□□易和吸毒,每一个可能性她都设想得到,甚至还有更多她想不到的危险潜藏着。
“我想要这个工作。”路渺说,“任何结果我都能承受。”
乔泽看着她不动:“你可以去户籍科,或者转内勤,依然是个警察。”
“我想参与缉毒。”
乔泽:“原因。”
路渺嘴唇抿了抿,头低了下来:“就是喜欢而已。”
头又抬起,不顾他审视的眼神,向他强调自己。
“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我也绝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我是通过警校审核才进入警校学习的,也是经过刘副他们考核才进入警队的,而且我是以第一名的文化成绩考进来的,说明我的能力是有被认可的。那天只是一个突发状况,可能只是一个意外,你不能因为一次意外就彻底否定了我。”路渺说着时又忍不住仰头看他,眼里已经明显带着哀求了。
“那不叫意外。”乔泽看着她,一字一句,“从你本能护着那条狗开始我就知道不是意外。”
路渺没了话说,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他:“是不是只要我能证明,我有足够的能力胜任这份工作,我就可以回去?”
乔泽:“当然。”
“不许反悔。”路渺当下抓了他话头,只差没上去和他击掌起誓。
“你要反悔了我就对路宝下手。”
乔泽嘴唇勾了勾,对她略显孩子气的举动没做反应。
路渺当他是默许了,蹲下身摸路宝脑袋,让它跟乔泽回去。
她也不是真要把路宝带走,不过想借路宝向他证明,她别的方面的能力也是有的,没想着平时很听她话的路宝这次没听她说,只是“嗷嗷”地吠着,赖着她不肯走了。
乔泽挑着眉看她,也不说话。
路渺一下子有些骑虎难下,人当下窘迫起来了。
“要不我先带它去溜达一圈,一会儿再给你送回去?”路渺想了想,“可能是我刚才和它说带它去玩又没去,它闹脾气了。”
乔泽也没为难她:“劝不回来,你自己看着办。”
————
路渺带路宝在周边公园遛了圈,它还是要跟着她。
她也不知道它怎么就非跟着她不放了,它的主人也不至于虐待它才是。
她一时半会劝不走它,自己又困又累,昨夜一晚上没睡,实在困得不行了,干脆先带它回她住的地方。
她住的小旅馆也就在这附近,十多分钟的脚程。
回去时路渺担心路宝被旅馆老板娘拦了下来,带着它绕过屋后,偷偷把它从窗口放进屋里,这才从前门开门进。
屋里依然弥漫着股腐臭味。
她刚打开门便见路宝正使劲扒着床底,一直在吠,看着很狂躁,和刚才的温顺截然相反。
路渺心下诧异。
“怎么了?”她在路宝面前蹲了下来,往床底下看了眼,里面塞满了东西,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路宝没回应,只是狂躁地以着爪子狂扒着床底塞着的麻袋。
路渺看了它一眼,当下站起身,将床上的被褥全收走,掀开了床板,浓浓的恶臭当下涌来。
路渺往地上看了眼,惊得手中床板“碰”一声砸落在床架上,手捂着嘴转身狂吐起来,路宝冲她“吠”了声,“蹭”一下就从窗户跳了出去,路渺拦都拦不住。
屋内的巨响惊动了前台的老板娘,也在这时急急地推门进来:“怎么了?”
路渺捂着嘴站起身,凛着脸:“在门口看着,不许任何人进出。”
当下掏出手机,给刘副打电话:“刘副,文金路惠柠旅馆,103,有命案。”
派出所警察没到,路宝已带着乔泽先到了。
路宝几乎是一路狂奔进来,它回去找了乔泽,一直冲他狂吠。
乔泽直觉路渺出事了,一路跟着路宝冲了进来。
路渺就守在门口,苍白着一张脸。
乔泽一进屋就闻到了浓浓的腐臭味,还未来得及问,路渺已虚弱地道:“床底下……有尸体。”
乔泽面色一肃,扭头转向门外已经吓呆的老板娘:“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准出入。”
而后转向路宝:“路宝,门口守着。”
路宝很快跑了出去。
乔泽扫了眼屋子:“你昨晚就住这儿。”
他一提醒,路渺捂着嘴转身又想吐。
乔泽拍着她背:“受不了就先出去。”
“我没事。”
路渺拍着胸口站起身,她没忘记自己还是个警察,尽管她学的不是刑侦,但以后总免不了面对死人的时候。
警察很快到来,当下拉起了警戒线封锁了现场。
床底下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辨不出面容,只能从衣服里依稀辨得出是个男人。
死亡时间起码五天以上了。
小家庭式的便宜旅馆,平时也没人打扫,旅客入住只需前台报个名字就行,离开时甚至不用办离店手续。
路渺腿也有些软,想到昨晚她就在尸体上睡了一晚上她胃就一阵翻滚。
乔泽和其他警察一起勘查了现场,事后陪她去派出所录了个口供,等录完口供时已是晚上,乔泽还在忙。
路渺一个人先出来了,拖着个行李箱,站在街头,看着车水马龙,她突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经过这个事,她对小旅馆都有了心理阴影。
人正彷徨着,手机突然响起。
她拿起看了眼,徐迦沿的电话,她小时候的哥哥。
她十岁时他回来看过她,之后便一直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联系。
她接了起来:“哥。”
还是小时候的称呼,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改过来。
“听说你被警队开除了?怎么回事?你现在哪儿?”电话那头的徐迦沿声音有些促急,但依然是温和的,与小时候他对她的冷淡截然不同。
从他突然回去看她开始,路渺便察觉到他对她态度的转变。
大概因为她被抱养过来时他已是个有自我意识的孩童,独生子了那么多年,对于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总带着几分敌意,她在徐家的那几年,他对她并不算好,欺负打骂,将那份嫌弃展现得□□裸。
徐氏夫妇对她的不喜欢多少也有些徐迦沿的关系,再怎么样,对他们来说,自己生的才是宝。
路渺也不知道徐迦沿为什么突然对她态度变了,可能是长大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当初扔下她时,她抓着他的手哭求他带她回家的事触动了他。
他第一次来看她时已经是个15岁的大男孩,还带着些小腼腆,一直低低地和她说 “对不起”。
他回去后会陆陆续续给她寄一些东西,文具啊笔啊之类的。
她的第一部手机是徐迦沿送的,也是他给她交的话费,但她没敢用。
她已经不是徐家的小孩了,她不敢用徐家的东西。
路渺是高考后自己挣钱买了自己的手机和徐迦沿的联系才渐渐多了起来的,但频率不高,一个月一两次电话,寒暑假回来偶尔见个面吃个饭。
这几年他很疼她,会时不时给她打生活费和买礼物,不管她怎么拒绝,钱依旧每个月固定转入她还助贷的银行卡,她一毛钱没敢花,全原封不动地留在卡里没动。
如今那张卡里已经有一笔数额不小的钱,但她自己挣的,就只有两千块。
她能心安理得花的,也就这两千。
她知道他对她很好,只是她不敢要这种好,她知道知道她窘境的徐迦沿肯定又要千方百计地帮她,因此下意识撒了个小谎:“没有啊,我在警队很好啊。”
电话那头的徐迦沿沉默了会儿:“渺渺,我看到你了。”
路渺:“……”
捂着手机四下望了望,看到了马路对面十字路口红灯下的白色法拉利。
“对不起。”她窘迫地道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你站在那儿等我别动。”徐迦沿挂了电话。
乔泽刚好在这时出来,带着路宝,一眼便看到了路灯下的她,拖着个行李箱,孤零零的。
他朝她走了过去:“不会还想继续找些连门窗都没有的便宜旅馆窝着吧?”
路渺抿了抿唇:“你怎么还没走啊?”
乔泽瞥了眼那只又默默滚去她脚边的蠢狗。
路渺:“……”
乔泽抬腕看了眼表:“我那边还有个空房,你今晚就在那凑合一晚吧。”
顺手拉过了她行李箱。
路渺急急压住:“不用了,我哥一会儿来接我,谢谢你。”
“你哥?”
他记得她只有姐姐。
汽车鸣笛声恰在这时从路口传来,伴着双闪。
乔泽循着光亮抬头,看到了停下的法拉利,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正从车上下来,冲这边喊了声:“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