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诚泡在温热刚好的浴桶中,半天没动,直到水温冰冷,他烦躁的心也慢慢冷静下来。他是男人,怎么说也不吃亏,真正吃亏的人是重庆,待她长大出嫁,成为他的正室,他和苏沐语怕是儿女成群了,搞不好真子也有他的孩子。
少女进门,就是一群孩子的妈。
想到一群比重庆小几岁的孩子围着重庆喊娘,重庆还得显示她的风度,善待这些孩子,他就笑出了声。
反正自己不吃亏,生什么气呢?再如吕氏所说,重庆只有六岁,哪怕她十六岁出嫁,自己也有足足十年的时间可以推掉这门亲事,引导小萝莉出面闹着不嫁自己这个怪大叔。
这么一分析,娶或者不娶,端看自己怎么想,主动权还是在自己手里的。
宋诚从浴桶出来,穿上中衣纨裤,外间的小厮听到动静刚要进来侍候,一个人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一把把小厮推到一边儿,眉开眼笑地道:“阿诚回来了?”
宋杰到底是男主人,宋诚回府,大管家老铁不敢隐瞒,赶紧到书房把他叫起来,他匆匆套上衣服就跑过来,一脸讨好地笑。
宋诚见他胡子乱糟糟,头发也没绾好,衣襟上的扣子也扣错了,不由叹气道:“爹,你一天到底都在想什么忙什么?”就不能做点正事吗?
“儿子啊,爹求太后赐婚,让你尚了重庆公主,你不怪爹吧?我家之所以深得圣眷隆重,长久不衰,还不是你祖父尚了公主的缘故?你爹我也想尚公主,无奈先帝不予青眼,你青出于蓝,太后才爽快地下旨。”
宋杰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让宋诚哭笑不得:“爹,你当真以为我家圣眷不衰是因为尚了公主的缘故?”
“难道不是?杨太皇太后在世时,逢年过节常召为父进宫,温声和为父说话,不就是因为你祖父尚了公主的缘故么?”
宋诚翻狂白眼,已故太皇太后杨氏是咸宁公主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宋杰的亲外祖母,外祖母疼惜外孙,温声和外孙说话,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
“爹,这门亲事我反对无用是吧?”宋诚冷冷道:“既然你们趁我不在京中连懿旨都下了,那还有必要再说吗?”
“呵呵。”宋杰心事被揭破,不仅不尴尬,反而有点小得意,装傻笑了两声,道:“为了西宁侯府,委屈你了。”
这话说得实在太言不由衷,宋诚想吐,道:“以儿子的能力,难道不能封侯?父亲再肆意胡为,自己守着西宁侯府这金字招牌过日子吧。”
“什么?”宋杰吓了一跳,儿子这是要另起炉灶吗?老子可只有这一根独苗啊。
宋诚不再理他,转身出了浴室。宋杰赶紧追上去道:“阿诚,爹这是为你好。为求下这桩婚事,爹对孙太后说了无数好话呢,以后你有军功在身,又是驸马,岂不是当朝第一人?”
宋诚看也不看他,冷冷道:“我现在就是当朝第一人了,用得着靠幼童的裙带关系吗?”说完加快脚步走了。
“阿诚,阿诚。”宋杰在后面追着叫,顾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他,道:“伯父,你看看你,脸也没洗,衣服也没穿好,等会儿怎么接驾?快回房收拾吧。”
“啊?”宋杰一低头,发现扣错扣子,不由骂了服侍的婢女两句,再一抬头,宋诚不知哪去了,顾淳也没影了,只有自己孤伶伶站在甬道上?
“这两个混帐。”他低低地骂了一声。
打扫得纤尘不染的书房里,宋诚已穿戴整齐,和顾淳对坐说话。宋诚离京这半年,虽然两人时常通消息,但有些话还是说得不够仔细。顾淳接到宋诚回府的消息,马上过来,一是为见好友,二却是把大半年发生的事细细告诉宋诚。
这一说就说了大半天,以致吕氏着急起来,儿子急赶慢赶的从天津卫回来,一口饭也没吃呢。
这大半年,朱祁镇可谓顺风顺水,京城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至于小事却是每天都在发生的,难为顾淳都记着,这时一件件说出来。
“征倭大搜,接下来就要准备征瓦剌了。”宋诚眼眸闪了闪,道:“若没有额外的收入,连年征伐,怕会动摇国本。”
顾淳道:“要有额外收入谈好容易。”
书房分东西厢房,中间一个小小的客厅,放一套官帽椅,能请进书房又不是死党的人会请到厅上就坐叙谈,顾淳来了,一向在东厢房闲坐,西厢房放一张大书桌,是宋诚读书写字办公的场所,一般不会请人进去。
宋读去厢房,在书桌旁的墙上摸索一下,很快打开一个暗格,他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来到东厢房,在几上摊开,道:“你看。”
这是一张地图,却不是大明的地图,顾淳看了半天,道:“这是?”
宋诚双手指了地图上的某处,道:“这是马六甲,只要扼住此处,我大明的茶叶瓷器便能远销世界,欧洲的白银,南非的奴隶,也能流进大明。这是亚洲门户,欧洲也罢,南非也罢,要到亚洲,都得经由此处进出。”
顾淳惊得呆了,结结巴巴道:“你想做什么?”
宋诚微微一笑,指着马六甲旁边的陆地,道:“这个地方叫斯里兰卡,只要在这里驻扎一支军队,既能收保护费,又能为我大明商人保驾护航,还怕银子不似流水般流进来?打仗打的是银子,只要有银子,就能建立强军,征伐世界也可以。”
顾淳仔细端详这幅地图半天,越看眼睛越亮,到最后更是一拍几案,大声道:“妙,妙啊。难怪你征伐之前命船坞的工匠造新船。”
宋诚道:“可惜皇上想先伐瓦剌,要不然先拿下斯里兰卡,再征瓦剌,更从容很多。”
朱祁镇善武,第一次御驾亲征,便以堂堂皇帝之尊被俘,实为奇耻大辱,只是王振在时,朝政由王振处理,王振死于土木堡之役,他回京后才接手政务,未免生疏,再加上被俘之事,竖立威信还须时间,也就暂时克制。
如今宋诚征倭大捷,给他信心的同时,也竖立起他的威信,他又想再次御驾亲征了,两人为这事在宝船上商议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