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告诉我，你将来会忙于玄罗大陆内部争斗，无暇顾及苍罗大陆？"

方歌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他用力挥着手臂，看起来就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

"班摩兄你说得一点未错，此举对你们还有另外一大利好，我要做的事情，注定会拖住这里许多门派的脚步，这将进一步减轻苍罗大陆的压力啊！算起来，我是在帮你们，我们是伙伴啊！"

只可惜，他的热情完全就打动不了林四。

作为曾经的天书策名将，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失去冷静，随便几句话就头脑发热。

"伙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他嘿嘿冷笑了起来。

"看来班摩兄对我的偏见极深啊，这真是让我伤心无比，遥想当年你我二人..."

"行了，第一个问题，一统玄罗大陆，你凭什么去做到？"

林四相信方歌确实有野心，但他不太相信这个人会真的以此为目标，只怕他还是打着先用花言巧语将自己和尹漓骗走，等到将来时局变化又再一次转变立场。

玄罗大陆大陆虽然比苍罗大陆小了一半，可那范围依旧是大得不可思议。统一这么大一片地域，在林四看来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这一点，方歌本人应该最清楚不过。当年琴英那样的强者尚且没能一直成功下去，方歌一个普通人又拿什么去做到？

注定会失败的事情，方歌怎么可能会去做？

他这理由，听起来就很荒唐。

对于他这个问题，方歌显然是早有准备，闻言立即便是侃侃而谈："班摩兄一定是认为我做不到，但班摩兄却也忘了一些事情。"

"何事？"

"当年琴英能成功，最大的原因就是苍罗大陆修行界奄奄一息，短时间内无力反抗他。而现在的玄罗大陆又是何其相似，太虚府风雨岛覆灭，圣海宫太羽剑派早几年前就已经失去了山门，这几年一直没有恢复元气，三大圣境身死，剩余几大圣境纷纷闭关养伤，而入侵苍罗大陆受挫，也给其余许多大中型门派带来了惨重损伤..."

"你是想说，现在玄罗大陆的修行界同样元气大伤，能阻碍你的人不多了？"

"不错！除此之外，我现在已经是坐拥好局，迦王殿和斩羽派的地盘和力量保存得颇为完整，我有打天下的本钱。"

"但当你透露出统一玄罗大陆的意愿时，你将会被群起而攻之。玄罗大陆修行界纵然损伤不小，也不是迦王殿和斩羽派这区区两个门派能挡得住的。"

方歌不假思索道："所以，我为那些门派找了个更加强大的敌人。"

林四瞬间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那些奴隶？"

"正是，班摩兄别忘了我的身份，我既是统领迦王殿修士的殿主之子，又是统领百万奴隶大军的普通人。我是玄罗大陆所有奴隶的自己人啊，当我打出提升奴隶地位这张牌，会有无数人跟着响应我，玄罗大陆九成以上的人，都是奴隶不是么？这股洪流，可不是那么好挡的！"

"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当年尹漓建立斩羽派，为那些奴隶出头，也未见整个玄罗大陆的奴隶闻风而动。"

"因为那不一样啊..."

"有何不同？"

"突然冒出来的几个陌生高手起事，你敢随随便便豁出全部身家性命和他们干么？相比之下，屹立了数千年的超级大派迦王殿扯起这面大旗，你会否觉得可靠得多，也正式得多呢？尤其迦王殿背后，可是有着一位圣境高手的啊！"

林四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一定道理，登高一呼往风景从，这种事没那么容易办到的，因为很多人根本登不到高处，又有谁会响应他们？

就像苍罗大陆也有过民间起事的历史，若是一个行省内跑来几个陌生高手四处鼓动，只怕没人敢跟他们一起起事，甚至可能还会报官呢。

因为觉得太儿戏，感觉很不踏实，生怕会失败，觉得自己就像山贼土匪，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做错事，迟早会被官方剿灭，最终迎来悲惨下场。

但若换成这个行省的总督出面号召呢？那就不一样了，那甚至会给人一种起事是官方钦定，自己是正规军的感觉。

这便是为什么历来群雄割据，往往都是一些公侯世家贵族大臣出面召集人马建立新势力，除去他们的财力人脉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号召力不同。

在玄罗大陆，迦王殿当然算是无数人眼中的'诸侯';，方歌当然也算是'名门之后';，相比于当年的阿漓和剑宗长老，他会让玄罗大陆这些奴隶无端的生出更多信任。

"你在利用那些奴隶，你要将更多人卷进大战之中。"

"那班摩兄认为他们是继续当奴隶，继续被人奴役下去好，还是起身反击更好呢？有些东西只能靠他们自己去争取，而不能等着别人开恩赐予，否则他们永远改变不了他们自己的命运。

千年前苍罗大陆的普通人抓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而那时候玄罗大陆修行界同样被琴英重创，可当时却没有人敢站出来。现在新的机会又出现了，若是他们再不主动站出来，那又要等到何时？"

此时的方歌，再无往昔那轻浮嬉笑模样，有的只是无比的严肃和认真。

"你若真能成事，会废弃奴隶制度，让所有普通人都得到苍罗大陆百姓那样的地位？"

"那是必然的。"方歌飞快点了点头。

林四嗤声笑道："你说得倒是动听，谁又能保证你不会过河拆桥？你根本不是真的为那些奴隶着想不是么？他们只是你的工具！"

方歌悠悠一叹："看来班摩兄对我的了解远远不够啊，在我看来，玄罗大陆之所以如此落后，根源不是什么资源都被修行者占据，而是奴隶的身份禁锢了无数普通人的创造力。苍罗大陆的普通人之中能出现无数能工巧匠文豪大家，能出现知名乐师画坛巨匠，能出现富商巨贾能臣良将，玄罗大陆为什么就出不了...因为他们被束缚了。"

"那又如何？你是那么高尚的人？想着为无数普通人着想，解开他们的枷锁？"

"我没那么高尚，但我不得不那么做。"

"哦？"

"因为我们对面还有个苍罗大陆，这个威胁我不能不考虑。玄罗大陆修行界强于苍罗大陆，可文明却远远落后于对方了，而落后的最终结果就是被对面压倒。玄罗大陆各大门派这样急切的主动入侵苍罗大陆，除去什么地盘资源和天印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要将苍罗大陆变回和自己一样落后，他们害怕被超越。

而我选择的...是向苍罗大陆学习，学习他们的治国方略治军之道，学习他们一切值得学习的地方，让玄罗大陆变得和对面一样先进。这便是我和这些门派的不同，所以我必然会废弃奴隶制度，不是为了这些奴隶着想，而是为了我自己的基业。"

在方歌说完这番话之后，林四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他能明显感受到尹漓的圣域气息已经悄然缓和了下来。

方歌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明白，明白得让他们挑不出什么错漏来。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被许多人当成废物，做过许多丢脸荒唐事的公子哥，眼光是那般长远，思绪又是那般的清晰。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他的野心完全就不逊于月洛宁，但他最终会促成的结果，却已经能让尹漓动心了——因为无数奴隶的命运会真的能因此得到改变。

前提，是他能成功。

无论他动机如何，无论他是否只是为了他自己，这结果都弥足珍贵不是么？这要比许多冠冕堂皇口号喊得无比响亮，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却没能给百姓带来任何实际利益的人，要好得多不是么？

对于创立过斩羽派，为了那个目标而努力付出过的尹漓而言，这便是最重要的...

但林四却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他很快就找出了新的问题："迦王殿的这些修行者，会答应这种事情？他们愿意看着奴隶和他们平起平坐，并为之努力奋战？"

方歌微微一笑，似是毫不担心这个问题："由不得他们不同意，战事一起，他们便不能不依赖奴隶的力量，否则到时候迦王殿会被灭呀！而相对于区区一个迦王殿的长老弟子身份，我想他们会对整个玄罗大陆的丞相尚书更感兴趣，哪怕会有普通人和他们并列。别说是他们，就连我家那老头子，最后也不得不帮我，迦王殿一统大陆这种事，他现在恐怕想都不敢想吧，哈哈..."

"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玄罗大陆最终统一了，我们能得到什么？你好像忘了，我是苍罗大陆的人，我为什么要看着玄罗大陆变强，变得更有威胁，最后再度成为苍罗大陆的敌人？玄罗大陆继续落后，似乎更符合苍罗大陆的利益不是么？"

林四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

方歌描绘的画面是很动人，玄罗大陆陷入内斗，无暇顾及苍罗大陆，这当然能解决掉眼前危机。可是，当玄罗大陆真的统一之后呢？

那等于是坐视对方重新变成一个大敌啊，这次他和尹漓之所以能这般'顺利';，除去他们自身的努力和实力天赋之外，另一个重大原因就是玄罗大陆其实四分五裂，各大门派之间勾心斗角并不齐心。

这个弊端不光体现在他们这场天印之战中，还体现在进攻苍罗大陆之上，三路玄罗大陆修士大军，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互相协作和支援，就连同一路的个别门派也是互相提防互抢战果的。

可是，一旦玄罗大陆统一了，而且变得和苍罗大陆一样繁华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以方歌的野心，林四不相信他到时候会满足于一个玄罗大陆，若是有机会，他将来还是会将目光投向对面。

因为这个人，某些方面其实和月洛宁是如出一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