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洛宁不会杀华素素，即便现在她犯了大错，她依然不会对她下手。

因为不能杀，或许林四这次真的不会原谅华素素了，但如果她杀了华素素，林四还是会和她彻底决裂。

而除此之外，剑宗之主刚刚也传音给她，让她尽量留华素素一命，因为她的妹妹华茜茜现在是剑宗弟子。

有了这两人的保护，华素素其实没有人能处死。

这个觉悟，让月洛宁很不舒服。

华素素一直在和自己作对，一直恨不得自己死，甚至今天还真的做出了这种事。

如果今天自己没有提前准备，那自己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对这样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她本不可能留，不受掌控的威胁隐患，她从来都是抹除的态度。

然而华素素...她却又偏偏不得不留。

凭什么？凭什么她都要杀自己了，自己还不能杀她？

那么，自己只能是尽量让她过得不舒服，让她内心也不舒服了。狠狠攻击她的软肋，让她消沉，让她崩溃，让她万念俱灰...

这种多余的事情，月洛宁原本不会做，但或许是计划已经成功，现在又不在弦城王宫，她终于有了这么一份'闲心';。

她很清楚华素素的软肋在哪，这个女人几乎抛开了一切，比如世俗的眼光，比如自身的放纵。

包括那些荣华富贵，她其实也都不太看重。甚至就连和自己之间的仇怨，现在恐怕都刺激不到她了。

人要是什么都不看重也不在乎了，那确实很难被击溃，因为也没什么可以失去，或者失去后会感到难过的东西了。

但月洛宁却知道，她终归还是有一样看重的，那就是和林四之间的感情。

那究竟是怎样复杂的感情，已经不再重要，但那或许是她内心唯一的慰藉和温暖了，那代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而她也很需要这份感情。

她的'攻击';，似乎是有效的。

"够了！你做的事情，就是他想看到的了吗？"华素素已经失去了站立的力气，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我做得再多，也比不上你啊！"

"是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华素素寒声笑了笑。

她这句话，倒是让月洛宁也不禁好奇起来。

"哦？你看出了什么？"

"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杀你么？"

面对月洛宁的反问，她忽然说起了另一件事。

"因为我以前没救你父母？"

"呵，这些年其实我也想通了...当年就算想救他们，也救不下来。"

这个回答，不光是月洛宁，就连后方的应飞杜启等人都忍不住露出了讶然之色，似乎很惊讶于华素素竟然会这么想。

当年华父华母的死，是因为周子川和凉月。月洛宁见死不救，固然决定得太快太干脆了点，根本连丝毫犹豫纠结都没有，就选择了放弃。但迁怒到她，还是有些没道理。

应飞和杜启当时都在北境封地，都算是当事人，内心深处他们是庆幸月洛宁当时的果断决定的。对于华素素一直以来因为这个原因恨月洛宁，他们都感到有些不以为然。

原来那件事，她早已不怪月洛宁了么？那她为什么还要杀她？

只是有些话，注定不是他们所能听到的了。

同样处于惊讶之中的月洛宁对剑宗九长老点了点头，后者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般，将那结界张了开去。

在这位天境后期高手的精准控制下，这结界内并不存在丝毫的压力，和外界一般无二，但却又和外界隔绝了开来。

于是下一刻，除去华素素和月洛宁这二女，其余人再也听不到那结界之中的声音，只能透过结界表面的流光，模糊地看到她们开口，看到他们的表情不断变化。

她们之后究竟说了什么，杜启和应飞，那些禁卫暗卫，以及那些终于脱险的学园之城贵族名流们，再也无从得知了。

"那你是为什么？"

如果华素素根本就不恨自己，那她为什么还要杀自己？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阿四。"

"为了他？你做了这种事，竟然说是为了他？这真是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然而华素素却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个笑话，她很认真地说道："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而他的成长，我也是最早见证的人，比小芷还早。"

"所以呢？"

月洛宁必须承认她说得很对，华素素才是和自己长期朝夕相处过的那个人，尤其自己最低谷的那段时间，她一直在王宫内陪伴着自己。

自己的内心，自己许多不为人知的情感，是对她敞开过的。

"认识你，是他最大的不幸。"

"不幸？我是他的亲姐，这句话似乎轮不到你来说。"

"你见过青月森林时期的林四么？那时候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烦恼，尽管实力低微，但他是自由自在的，虽然有时候会让我也头疼..."华素素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怀念和向往。

"但后来，那种毫无负担的笑容渐渐从他脸上消失了。我在王府住了那么久，何尝看不出现在的他内心藏着无尽的愁闷，仿佛永远都无法解脱。如果没有小芷，或许他已经变成一个不会笑的人了。"她定定望着面前的月洛宁，仿佛她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种话题，换在平时，月洛宁根本不屑去谈。

不过现在，她还是用同样认真的态度给出了答复："人本就是会成长的，你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张白纸，自然无忧无虑。但现在，他认识了那么多人，经历了那么多事..."

"你想说，这是他必经的改变么？"

"他是月国王子，很多责任本就是他天生就需要担负的。"

"又是这句话啊，就因为这句话，所以你就可以将所有的一切强加在他身上，而且当成天经地义了！"

"难道不是？"

"他为什么要让位给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我知道，他想和唐小芷过那不思进取的小日子。"

"你成全过他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对你让步，为了你而被迫改变，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呢？你为他改变过吗？你永远不会给他解脱的那天，你永远都会有理由逼迫他！"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月国。对于整个月国而言，他个人那点改变算得了什么？"

"不，你是为了你自己。你只是利用了他的心软，利用了所谓亲姐姐的身份，达成你自己的野心而已，你只是把他当工具用！"

"妄加揣测，不知所云。"

"我听说，当初他要你上位，你还很不情愿。哈，那我问你，如果他现在要废掉你，取代你的王位，让你重新变回一个不理世事的公主，你还会心甘情愿吗？"华素素眼内饱含着浓浓的讥嘲之色。

月洛宁很想直接点头说自己无所谓，然后痛斥华素素这胡乱揣测有多么荒谬，然而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终于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华素素。

确实她没有长远的政治眼光，也没有什么心胸抱负，有时候会冲动，会感情用事，就连政变这种大事她都没有考虑周全就被人给利用了，但这不代表她是个笨人。

她毕竟还是有着自己的长处，比如看人之准。她并不是个糊里糊涂的人，虽然看起来她堕落得最深，但她反而一直都很清醒，比谁都看得清楚。

于是此时，月洛宁这位女王陛下，倒是被她逼得险些哑口无言。

"他不适合当月王，至少现在还不适合。为了月国的强大，我现在还不能退。"

"是不适合当一个符合你要求的月王吧？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是啊，双泽集那种事，他是做不出来。如果他能做出来，那他就不是我认识的林四了！还有，当初那三王歌，其实是你自己传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看来，你也知道得很多啊..."月洛宁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别忘了，我毕竟是那公主党的首领。有些人知道我恨你，抢着把秘密告诉我，来换取我的信任和宠幸呢。除了这两件事，我还知道你在天河战前做过的一些事，知道你在青川南齐做过的事，知道你在两派大臣之中做过的事...这些事情都是不为世人所知，也见不得光的，哈，但我偏偏知道！"

"是么？那些事应该根本没有什么漏洞，也没有什么证据。"月洛宁思索了片刻后，略有不解道。

确实，如果她每次行事如果留下那么多漏洞，那她也不配为王了。

华素素满眼嘲弄道："我没有证据，但我只要知道发生了哪些事，就会直接地猜到你。因为我对你最了解呀，我的好姐姐...告诉了他，他自然会去查的。"

"看来你已经胜券在握。"

"我们这两个姐姐都给了他很多烦恼，但我犯的那些错，对他而言只是一些头痛的小困扰。而你，表面上为了月国，永远占着大义名分，实际却是在不断撕裂他的心！所以啊...不除掉你，他怎么能得到解脱呢？"

"干涉阻挠前线战事，也算是小困扰吗？"

"那并非我本意，我以后会第一时间向他坦白认罪！至于你，呵...你猜他知道你暗中做的那些事之后，会是什么感受？你和他经常争吵吧？但他每次都让步了，因为每次你都用整个月国来压他。但更多让他触目惊心的事情全部暴露出来之后，你猜...他还会相信你么？还会让你当月王么？"

华素素忽然笑了起来，她发现自己实在太傻了。

是啊，自己不需要杀月洛宁，失败了就失败了吧。只要告诉林四，月洛宁这些年来隐藏着的更多阴暗面，林四就会背离她吧？

从前自己怕他知道那些事之后会伤心难过，但长痛不如短痛啊，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必须揭开一些真相，让他醒悟了。

没了月洛宁这个可怕女人在，林四小芷，还有自己都能重新快活起来。

她几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一天了，这一刻她不再害怕见到林四，不再担心无法交代，即便他不原谅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