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尹漓的'伤势';终于痊愈。
这三天对于她而言,是极度不可思议的。但某些情景,其实许多年前,就曾经在她脑海浮现过。
她和他在这三天,并没有做过什么逾礼越界的事情,也没有谈到曾经的过去。
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在讨论着修行上的事情。
无论是功法,剑法,还是她那镰刀的招法...
她能给他剑法上的指点,他同样也能对那镰刀的用法提出自己的一些见解。
短短三天,对他们而言,如同过了三年。
他们都从这并不算长的相处之中,得到了极多的收获,那是一个人独自修炼时怎么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在修行上,他们本就是天赋远超同辈的天才,他们本就有着许多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想法,也有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修行之路。
当他们两人毫无保留的交流心得,互相指点,一同印证时,效果已经远不是什么门派前辈指点所能比拟的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从他身上得到如此之大的收获。虽然,他也从自己这里得到了许多心得感悟。
她更没想到,自己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实现当年的某个畅想。
是的,当年在得知连山之后,她就曾想过,自己和他见面之后的情景,会否一同探讨修行呢?那似乎是他们初次认识后的唯一话题吧?
修行者之间,确实有相互的指点和切磋。
曾经林四和慕哲平之间有着这种默契,所以他们彼此的实力一直都在齐头并进。
但许多修行者之所以努力修行,所为的,何尝不是压过别人一头,不让别人超越自己?尤其门派弟子之间,本就存在着种种竞争,有时候甚至恨不得竞争对手出意外才好。
能相互间做到毫无保留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而天才的想法,有时候根本就是曲高和寡,根本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毕竟他们根本没有看到过那片风景,又哪里来的共鸣?
只是,当年她见到连山时,他已经变成林四了。而且第一次见面,就成了敌人。
其后,两人虽然保持着亦敌亦友的关系,但他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对自己的戒备。那种情形下,他们每一次谈话,几乎都充满着相互的试探与陷阱,又哪里可能会谈到修行?
直到后来两人终于达成了默契,决定化敌为友,那种可能才再次浮现。
然而,也仅仅只是浮现而已,之后天印暴露,让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而现在,那个想象中的画面,真的实现了。
他完全没有让自己失望,自己关于修行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很快听懂,无论那想法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他们在修炼之上存在着一切分歧,然而不谋而合之处却是更多。
人常言得一知己夫复何求,或许便是如此吧?
只可惜,为什么是现在...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该有多好啊!
她缓缓步出山洞,清晨的寒雾依旧没有散尽,夜间在树上休息的他却立即跳了下来,很自然的对她点了点头。
尽管他依旧还是不习惯主动开口打招呼,但两人却仿佛已经认识了许多年的老友。
这三天来,他说过的话,或许比曾经的连山三四年加起来说过的话还要多。
一旦谈到修行,他便会变得滔滔不绝,有时候甚至会显得啰嗦。
"我要离开了..."尹漓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是我,而不是我们。
她能看到他的眼神迅速变了变,那一瞬间的失望,实在是太过明显。
但随后他还是故作正常道:"你的伤好了?"
挽留这种话,不是他这种人能说得出口的。
"嗯,这几天,谢谢你了。"
"没什么,你打算去哪?回苍罗大陆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了,留在这里,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他原本已经低落下去的心猛然一颤,是的,他从来就没打算要回苍罗大陆。那边对他而言是无比危险的,更何况,他在那边根本没什么牵挂的人和事。
她既然也留在这里,那就说明,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甚至...可以同行。
这三天,可谓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不希望就那么流逝掉。
"做什么事?"他张了张嘴,本能的接口问了下去。
"玄罗大陆是苍罗大陆的敌人,千年前的大战你该知道,这里始终都算是个天大的威胁。"
"嗯..."他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千年前的大战,他终归是出身剑宗的,而那个门派传承了千年的某个'使命';,他是听过的。
"我们对这边一直都不了解,我打算趁这个机会多探听一些消息。或许,还能在这里制造一些内乱,拖累我们的潜在敌人。"
"哦。"
他对这个提议,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果这个提议不是出自尹漓之口,或许他连听一听的兴趣都不会有。
当年的他,就一直是游离于修行界和世俗之外的人,除了和连琴见面之外,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独来独往。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人,更别提什么大陆了。
如果是在叛出剑宗之前,他或许不会介意将来为那个目标而出点力,毕竟修炼在哪都可以。
但当剑宗某些人对他挥剑之后,他那本就极为微弱的火苗,早就熄灭了。
没有变得仇视他们,然后故意和他们作对,已经很难得了。不过那更多的,可能并不是他不想那么做,而只是懒得那么做。
两片大陆打就打吧,与自己何干?
他在两边大陆都没有什么家人亲人好友,也没有什么在乎的人。无论那边胜利,自己都不会得到什么,也不会失去什么。自己的处境,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这些念头,尹漓当然能够看得出来。而事实上,她的理由,也只能算是个对了一半的借口而已。
"那么,我走了,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她轻轻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一抹洒然笑容。
"嗯!"
他定定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他忽然涌起了一阵后怕,或许自己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心内忽然生出了浓重的后悔,这一刻他很想追上去。虽然对那种事情毫无兴趣,但就当是帮助她吧,毕竟她也帮过自己不止一次了...
然而到了这一步,他又哪里还能迈得开脚步?
他颓然低头,紧紧握住了双拳,过了许久才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北面的迦王殿方向。
此时此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这种感情对他而言有多么危险,更不知道另一片大陆其实还有一位女子在对他牵肠挂肚。
...
班摩究竟去哪里了?这个问题非但困扰着圣海宫和明涯派的人,就连迦王殿以及周边的几大门派也好奇不已。
他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已经让这些大门派无法继续无视下去。这样一个人无论出现在哪,都不会让人掉以轻心。
虽然他已经消失了数日,但有关他的讨论,在这玄罗大陆反而是愈演愈烈。
许多人都认为,他可能又在藏起来策划什么阴谋诡计了。而迦王殿虽然没有派出人手四处搜查他的下落,但也暗暗警惕不已。
谁知道班摩是个怎样的人,万一他真的是个见人就杀的失心疯呢?
于是此时的迦王殿地界内,不知多中下层修行者因此而生出了惶恐之感,毕竟班摩是有过主动冲击城池的经历的。
他们生怕某一天班摩就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对他们挥动武器。
唯一一个非但不害怕,反而迫切想要见他一面,表达亲近之意的人,恐怕只有那荒唐不已的歌大少了。
他已经在沈若楠的护卫下,离开迦王殿数日了,然而找出班摩这种事,就连圣海宫都没能办到,他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可恶啊,那个家伙,为什么还不过来和本大少会合?"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他和班摩早就认识,而且很熟一样。
一旁的沈若楠淡淡道:"据最新消息,圣海宫已经将二长老渊渺和五长老渊长也派了过来。就算班摩现身,也只会被他们提前找到。等你见到他的时候,只怕已经是一具尸身了。"
她可不是毫无感情的人,她也是会泼冷水的。
"该死的,那些老头子为什么不派人把圣海宫的人赶出去?我们不是马上就要开战吗?让敌人在我们的地盘撒野,迦王殿颜面何存?"
沈若楠幽幽看了他一眼,这种话,任何一名迦王殿弟子说出来都不算奇怪,唯独他说出来只会让她感到可笑。
尽管他是迦王大人的儿子,但他何时为迦王殿着想过,又为迦王殿做过什么?从他身上,她看不出一丁点对迦王殿的在乎。
"班摩的存在,对于任何人都算是威胁。长老们,或许是打算坐视圣海宫除掉这个不安定存在。"
"我会提前找出他的!"
"我不认为你找人的速度会比圣海宫的三大天境后期还快。"
"呵,小楠楠,找人靠的并非实力,而是这里啊!"歌大少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所以呢?"他这动作,并没能让沈若楠觉得高深莫测。
"班摩至今未曾现身,许多人觉得他是藏在我们迦王殿地界某处。但在我看来,有两个最大的可能。"
"哪两个?"
"其一他还在圣海宫地界内,其二他很可能会去向更北面。"
"为什么?"
"留在圣海宫那边,或许是因为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更安全。至于去更北面...别忘了,我们北面是太羽剑派,而那里,最近发生了什么?"
沈若楠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么回话了,歌大少这推断,她辨不出对错,毕竟只是猜测而已。
然而,她却仿佛终于重新认识了他一般,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