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原本放松的双手紧握成拳，关节发出一阵阵轻响，佝偻的身子痛苦地弯曲，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恐惧，但是他还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真的还活着！叶瑾喜极而泣，紧绷的心一瞬间松懈下来，此刻恨不得马上找到她把她带回家，急切地继续问道：“她在哪里？是不是被带去青阳城了？”

这个话题好像让叶老爹特别的痛苦，痛苦得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了，脏兮兮的手紧紧捂住了脸，颤抖地呜咽了许久，终于缓缓地点了头。叶瑾激动地把他的手拿下来，看着他的脸再次确认：“她真的还活着？在青阳城？”

叶老爹忽然安静了下来，缓缓地仰起脸，脸上老泪纵横，闭上眼，一滴浑浊的眼泪从眼里滑落，他清清楚楚地点了点头，给了叶瑾一个肯定的答案。

叶瑾含着眼泪笑了，看着叶老爹坚定地说：“爹，我们去青阳城，我们去找湘儿，您放心，我一定把妹妹找回来！”

听见她的话，叶老爹忽然又激动起来，死死地攥住她的手，拼命摇头，张大了嘴急切地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疯了一样地挥舞着双手，脸涨得通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模糊的嘶吼。

叶瑾知道他在担心，不想她去涉险，安慰他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安安全全地把湘儿找回来，我们是一家人，我不能她流落在外受人欺负，您不要担心，相信我好不好？”

叶老爹被她眼里的坚定震住了，泄了气似的顿住了所有的动作，沧桑的脸上一片灰白，浑浊的眼里写满了绝望。

他也是个可怜又可恨的人。

叶老爹在家排行老二，爹妈也就直接给他起名叶老二，从小家里穷，父母死得很早，给他留下了一亩三分地和两间破旧漏雨的草房子，他自己却不争气，嗜酒又好赌，那点地也被他租了出去，收的那点租金全被他拿去赌了，偏他又差了几分赌运，逢赌必输，没几年就将本就不厚的家底输了个精光，最后就连父母留给他的那点地也被拿去抵了赌债，以至于四十出头的人了还是老光棍一个，就剩这两间破草房了，倒不是他舍不得拿去抵赌债，主要是太破了，不遮风不避雨的没人愿意收。

本来上面还有个哥哥叶老大跟他相依为命，可叶老大有天喝醉了酒，不知道为什么跑到河边去了，一头栽进河里淹死了，第二天才浮起来，要不是被水草缠住，尸体都不知道要漂到哪里去，从此叶老二就成了个孤汉了，赌场也不收他了，成天就在自己的破草房里睡大觉，饿了就去别人地里溜达，摘到啥吃啥，想沾点荤腥了就去别人棚里偷鸡摸狗，被人撵得满村子乱窜，他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废下去了。

谁承想，在叶老二四十五岁这一年，时来运转了，老天给他送了个女人来。

一条破船顺着河漂到了村子里，二十出头的芸三娘奄奄一息地躺在船板上，整个人像是在血水里浸泡过一样，满身剑伤，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划成了道道鲜血淋漓的布条，身下的血几乎流满了整个船板，村里的人都以为漂来了个死人，都嫌晦气没有人愿意管，只有叶老二一见到芸三娘那张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好看，即使藏在血污下都显得眉清目秀的脸，顿时就挪不动步子了，把半死不活的芸三娘抱回了家，连同船舱里那个襁褓里的女婴也一起带回了家，死马当作活马医地治着，每天的日常从睡大觉和偷鸡摸狗变成了早出晚归，采药碾药熬药敷药忙的不亦乐乎，村里人都说他转了性子。

也许是芸三娘命不该绝，在叶老爹的照顾下，一个月后竟然奇迹般地活过来了。

叶老二一辈子没碰过女人，他带芸三娘回家原本也只是垂涎她的美色，想讨个便宜老婆，没承想芸三娘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竟真的踏踏实实跟着他过起了日子来，她把自己随身带来的金银细软全拿去换了钱，帮叶老二赎回了地，又把破草房整修了一番，亲手把房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个整整洁洁，请人在房子外面砌了一圈篱笆墙，围成了一个院落，在院子里种了几颗果树，然后在树下开辟出一片长势喜人的菜园子，甚至还抱来一条小黄狗养在了院子里。

叶老二平生第一次知道了家是什么感觉，第一次看到了家该有的样子，更让他惊喜的是，芸三娘竟然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处子身，他觉得老天终于眷顾了他，让他捡了这么个天大的便宜，他发誓要好好过日子，要把芸三娘捧在手心里疼。

芸三娘也的确是个认认真真过日子的，有一身采草识药的本事，闲时进山两天，总能采来一篓罕见的草药，卖给药馆换得不少钱，久了竟成了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

她在第二年给叶老二生了个女儿，取名叫叶湘，而她自己带来的女婴也随了叶老二的姓，取名叫叶瑾，孤寡了四十多年的叶老二有了像模像样的家，有妻女承欢膝下，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芸三娘性格温柔，遇事总要问问叶老二的意见，大多数事情也听他的，唯独关于她和她带来的女婴的来历身世，她一个字也不肯提，无论怎么问也不说一个字，不过他本来也不关心，偶尔问起也不过是好奇，久了叶老二也懒得问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叶老二本性里的好吃懒做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当年芸三娘伤的太重，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太好，没多久就卧了床，不仅不能再上山采药了，自己的身子也要靠汤药续着，叶老二照顾了几天就失了耐心，又开始重操旧业，跟着一群酒肉朋友成天混迹在酒馆和赌场里，三五天也难回来一趟，芸三娘管过几次，见管不住也就随他去了，叶家又开始落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