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袅袅娜娜走出三个人来,王子晋不用看都知道,就是陈大娘淡如,还有两大花魁小蛮和樊素。只见三个女人穿得都很正式,也都梳妆打扮了,包括一向很淡雅的小蛮在内,居然衣服上都带了花,头发也用金簪子给吊了起来。
这是要干嘛?王子晋有些不自然起来,想要从三个女人的脸上看出点端倪来吧,却发现一个个都是高深莫测的,就连和他关系最为亲近的樊素,也是目不斜视,根本不和他对上一眼,就好像这个男人不存在一样。
话说这还是那个樊素吗?前几天貌似就是这个女人,在和自己一夜颠鸾倒凤之后,深情款款地表示大家以后各走各路,我还是会爱你的只是这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希望下辈子能够重新来过?好吧,王子晋也是个金牌大茶壶出身,当然知道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的道理,做青楼小姐的女人,一个天生属性就是拿得起放得下,尤其是对男人。
这么一想,也就坦然,反正办公室恋情这种事情,也是有其一定规则的,一旦不能成事,那么大家还是都放下的好,以免以后相处和共事起来彼此尴尬。
可惜,王子晋只坦然了那么一会,就又不坦然了,貌似自己刚才在陈淡云面前表态,还是对樊素有所诉求的吧,她还说什么,这下可就放心了?这话头不对啊,怎么像是要送樊素出门的口气?
果然,大娘娘陈淡如瞥了一眼王子晋,淡淡道:“王相公好手段呐,就这么把我们素妹妹的心思给勾了去,只是怎么就不明白女儿家的心意呢?她说不要你娶她进门,只求一夕之欢,你便顺坡下驴笑纳了?”
王子晋苦笑,不打算辩白什么。在这种事情上和女人辩白,那是最愚蠢的男人才会干的事,因为这方面,大家认同的游戏规则都是不一样的,强自辩白只能是鸡同鸭讲啊!不过他也看出来了,陈家姐妹俩这口气,这试探,一步一步地,都是要让自己开口,纳樊素为妾——就是妾,不可能是妻的,谁都知道,在王子晋即将代表大明朝出使的情形下,他绝对不可能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妻。
形势如此,自己又没什么不乐意的,王子晋索性就从了,洒然一笑,躬身作揖:“大娘娘说得是,小生愚鲁,敢问素姑娘,可否将你余下这一生的幸福,交于小生一肩承担?”
樊素闻言,娇躯顿时一颤,抬头望向王子晋,眼里已经有些很动人的东西在波动。话说王子晋这个穿越者如果肉麻起来,或许比不上底层人民中那些油菜者,可也绝对胜过大多数讲究含蓄的书生了——最起码,在谈论爱情这个主题上,现代的作品比古代作品要多得多得多,把爱情作为婚姻的必要条件,这原本就是从十九世纪才开始的玩意。
什么一肩承担一生幸福之类的话,对于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不敢奢望的小姐来说,当真是大杀器一枚,饶是樊素一直在故作矜持,心中早已下定决心不能拖累了眼前这个男人,却也是耐受不起。女人的心,不管是哪个朝代的女人心,总是渴求着某种梦幻般的东西的,内容或许不同,颜色却都很相近,多半都是玫瑰色的。
她咬了咬牙,猛地站了起来,拜倒在云娘娘面前,正要说些什么,陈淡云却先一步上前把她扶起,微笑道:“好了,素素,你先前和王相公撇清,无非是怕自己的身份拖累了他,害他日后不能成就大事。如今可好,王相公是个有情义有担当的好男儿,你这可是终身有托了,哪怕他不能娶你为正室,想必也不会亏待了你。你还怕什么?”一面说,一面眼光去瞟王子晋。
王子晋当然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什么,也走上前去,拉过樊素的双手,望着她大大的眼睛,笑道:“素素,你瞧,这事啊都不是你一个人操心得了的,云娘娘都觉得合适,我呢,也一定会待你好的。你呀,就从了吧!”
樊素本已是有些眼泪朦胧了,被王子晋这句话逗得笑了出来,这叫什么啊,什么从了?跟恶少强娶民女的时候一样!她似嗔似笑地白了王子晋一眼,不得不说花魁的杀伤力很大,大到还很不职业的大茶壶王子晋顿时就有些摇曳:“你这人,还没怎么呢,就这么欺负奴家,要奴从了你啊?哼,现在嘴上说得好听,等把奴哄得过了门,还不是一切听你的摆布,日后正室当位,你可又是另外一副嘴脸,容不下奴了罢!”
王子晋一咧嘴,这事他还真没法说,青楼小姐先天不足,赎身以后多半会受到歧视和虐待,这是社会现实。哪怕他能够不计前嫌一视同仁,可是和他将来的正室发生些冲突龃龉什么的,也是可以想见的——况且,他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不计前嫌一视同仁吗?那对于未来的正室似乎又有些不公平了,真要这样的话,那些女人苦苦守护着自己的贞节,又有多少价值可言?
这不是什么处女情节,实实在在是职业经历所致。没看过的人或许可以眼不见为净,他王子晋可是当过大茶壶的,见识过青楼小姐们每天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各式各样的男人就是被他拉到小姐们的床上去,这其中也包括了樊素!所以王子晋真心觉得,自己能够下定决心和樊素生活在一起,真的是一个伟大男人才有的心胸啊!至于不计前嫌什么的,只有指望时间这个大杀器来搞定了。
见他这么一迟疑,樊素就知道他的心意了。其实身为一名花魁,樊素对于男人的心理真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王子晋对她是什么心意,她是一清二楚。虽然不免感怀自身,可她也没有怨怪王子晋的意思,只能恨命运弄人,偏偏王子晋是个大茶壶,自己往昔的生活状态,在他的眼前纤毫毕现,有几个男人能毫不在乎?
话说回来,如果王子晋真的能现在就做到不计前嫌,樊素还要担心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种了,因为这就意味着,他根本不在乎戴着绿帽子啊!——呃,虽然王子晋之前在云楼确实就是个戴绿帽子的,可不等于樊素希望自己以后的郎君也要戴绿帽子。老妓从良之所以强过了节妇失贞,就是因为老妓一旦从良,就会把自己对于美好生活的一切热情,都放在以后的生活上,那样的人生,当然会比失贞的节妇破罐子破摔来得好多了。
因此,樊素一发觉局势有些不对,便当即转了弯,很是娇嗔地跺了跺脚:“你这人呐,一试就试出你的真心了!不成,奴家要找个帮手来,拴住你,免得你以后帮着大房来欺压我们姐妹。小蛮妹妹,你说是不是?”
小,小蛮?王子晋这可有点傻了,卖油郎点了花魁,已经很YY,一下点俩的话,那该叫什么?大剑师附体吗?他也看得出,小蛮对自己应该也是有些特别的情绪,可是樊素跟小蛮之间,什么时候姐妹情深到这样的程度了?
不对,这里面的味道有点不对!王子晋在青楼这一段时间,那也不是白混的,小姐们要研究男人,大茶壶是带小姐的,自然就要研究女人。樊素对他从一开始的试探、嬉闹,到触动了心弦,动了真情,大体还是在正常的情感反应模式当中,小蛮是为什么?从一开始,这个三无花魁女对他的试探就是采取了一种很极端的方式,在投怀送抱之后就基本上是不理不睬,俩人之间话都没有说过多少句,然后又是直接冲过来,要他好好对待樊素。
这算什么?把樊素丢过来,难道是小蛮的计策,谓之“投石问路”,然后她好自己上阵?
太离奇了吧!王子晋心中念头飞快地转着,嘴上可没停,大做惊讶状:“这,这是从何说起?小生可从来没有想过兼收并蓄这样的事情啊……”说话也是有技巧的,王子晋否认的只是兼收并蓄的意图,却并没有否认自己对小蛮“或许”也是有那么些企图的。
老实说,小蛮这样美貌又很有特点的女子,是个男人都会很好奇,想要接近一下探个究竟出来的。王子晋也是男人,他也一样有这种心理,单纯从好奇心上来说,他对小蛮其实比对樊素更好奇。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和小蛮之间心理距离,要比樊素远得多。所以,他或许能够对樊素不计前嫌,也或许能对小蛮不计前嫌,可这两个可能性实现的难度,后者要远远大于前者——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简单,离我近的总比离得远的要亲,远亲不如近邻么。
王子晋这么嘴上说着,心里想着,眼睛就很自然地去看小蛮。哪知小蛮也在看他,俩人目光这么一对,小蛮向来是清澈干净的眼睛居然闪烁了一下,脸上微微红了红,然后有些慌乱地把视线移开,似乎不敢和王子晋相对。
她脸红了,她又脸红了!前几天,当王子晋和樊素一夜春风,第二天早上起来撞见小蛮和陈淡如的时候,小蛮就这么脸红过一次。此种表情极少出现在小蛮这种女人脸上,故而王子晋印象极为深刻,此刻再度见到,顿时心中大生波澜:难道小生我真的是那种魅力无双,所有女人和我相处久了,不用刻意讨好追求都能暗送芳心的,男人中的男人?
云娘娘和陈淡如也是为之惊愕,不过这俩的反应就比较快了,云娘娘只是把手一摊,意似无奈,陈淡如则是大笑起来,拍着手道:“好了,小蛮也是心想嫁人了,这小脸,啧啧,比上好的胭脂还要引人呐!”一面说,一面居然还伸出手来,在小蛮的脸上扭了那么一把。
王子晋一时为之无语,怎么着,这是上赶着把俩大美人往我怀里推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