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御公署后院。
厅堂内,刚从校场回来的徐光启才刚刚坐下,却收到了张承业想要见他的消息。
对于这个郑芳平的师爷,在徐光启收到的情报中也是有所了解的,总的来说虽然是帮郑芳平做事的,但为人还行。
除了一些郑芳平亲自动手的事,其他交给他的事情他都能将影响降到最低,尽量做到既完成了郑芳平交待下来的事情,又将这件事对于百姓的坏处降到了最低,而且虽然身为郑芳平的师爷,但在暗部的情报中,那些大的脏事他居然一件也没有接触,只是做过一些可以原谅的擦边事件而已。
所以在拿下郑芳平后反而这个师爷没什么事。
收到消息后徐光启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自己刚刚拿下了他的恩主,他这后脚就找上自己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成是想要给郑芳平求情不成?
这样想着,徐光启倒也没有拒而不见的意思,他也挺想见见这个能身处泥潭却能让自己一直保持最大程度“洁净”的年轻人,于是便让管家将人带了进来了。
张承业跟在徐管家的后面亦步亦趋的走进了这个往日里常来的地方,但心情却于往常截然不同。
一路走来,张承业心里忐忑的不停的摩擦着双手,那模样任谁都能看的出他现在很紧张,徐管家见了,笑着安慰道:“放宽心,我家老爷待人和蔼,只要你不是那等作奸犯科之辈,老爷都不会为难你的。”
张承业听后强笑着点了点头,嘴上说着知道,但心里却依然紧张的很,毕竟是要见堂堂的大明阁老,这可是身处于所有文人梦想中巅峰地位的大人物,自己区区一个落榜举人能见到这等大人物让他怎么能够不紧张?
徐管家也看得出自己的安慰好像没什么用,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也没有继续劝下去,加快了步伐向着会客厅而去。
很快,张承业便来到了今天的目的地,也见到了那个让自己紧张到控制不住的人。
当朝阁老徐光启!
“阁老!”
张承业恭敬的行了一礼,躬身问好。
徐光启摆了摆手:“行了,不用多礼了,直说吧,你来找老夫所为何事?若是想要为郑芳平求情的话便不用开口了,他犯了国法,容不得私情!”
见徐光启开门见山,张承业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记得今天自己来的主要目的,强行压下各种情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语气平缓道:“阁老,学生这次来不是为了给郑守备求情的。”
“哦?不是求情?那你来干嘛?”
徐光启来了兴趣,问道。
张承业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双手捧着恭敬的递了上去,同时口中道:“阁老,这是自从郑守备调来平西堡后所做一切的账本和记录,里面有他贪污军饷,救灾物资,救灾银,以及平日里挪用朝廷公款用做私人开销的所有事情经过和钱财用途明细。
学生知道你既然敢直接拿下郑守备,手里肯定是有了他犯法的证据,但想来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加上消息渠道的来源,一定不如学生这里所有的证据来的多,来的详细,学生只希望这本册子能给阁老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便心满意足了。”
一通话说完,张承业长长的松了一大口气,全身已经被冷汗所湿透,今天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堵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平步青云的机会,成与不成便在此一搏!
接下来便是等待结果的时候了。
徐光启听完他的讲述静静的站在原地,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本册子,只是双目平静无波的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张承业。
那双眸子里没有蕴含丝毫的感情,哪怕没有对视上,但张承业就是莫名的感觉到了一双眸子正带着极大的压迫感正凝视着自己,他的呼吸下意识放缓、放轻,尽量做到更小的动静。
就这样,良久,他忽然感觉到那股子被凝视的感觉消失了,前方也传来了哪位徐阁老饶有意味的声音。
“哦~实在是让老夫没想到啊,你今天来的目的居然是这样,你这样对得起郑芳平对你的知遇之恩吗?”
张承业头低的更低,却毫不犹豫语气坚定道:“学生与郑守备只有雇佣关系,他出钱学生做事,最多算是雇主与雇工的关系,学生自认为在师爷这份工作上已经做到了本职应该做的程度,并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郑守备的地方。
学生毕竟是个读书人,迫于生计只能为其驱策,赚取那养家糊口的二两银钱,但学生却是时刻记得自己乃是孔孟子弟,一切应以大义为先。
郑守备犯错学生尽过劝诫之责,其不听学生亦无可奈何,故只能独善其身,如今大人来临为了大义学生将其犯罪证据送上也是为了大义,为了朝廷,学生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一切为了大明!”
徐光启笑了,缓缓的鼓起了掌。
啪啪……
“好!好一个为了大义,好一个一切为了大明!”
徐光启什么样的人啊,说直白点就是人活的久了,都成了精,自然能看的出这张承业就是个墙头草的人,但这时候他就需要这种人。
别看他是内阁阁老,但让他先管着如今的平西堡他却还真的是有心无力,一个就是他对平西堡不是很了解,哪怕往常官员去异地就任也会给个适应期让其了解就任地的一些基本情况,而他如今却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对于接下来如何处理西平堡的事情他也是有些无处下手。
这个时候有个了解情况的“本地人”事情就简单多了。
这个本地人指的不是当地出生的人,而是之前就是当地势力中的人,他们熟悉当地的基本情况也好处理这些情况,所以很多官员到任后第一个就是要在当地找到人支持自己这样才好展开接下来的工作以及站稳脚跟。
徐光启自然也是有这个想法的,而张承业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徐光启拿过册子翻来看了看,其上果然大大小小的将郑芳平所做过的一应大小之事都记录的清清楚楚,不仅如此就连许永达的一切事都有记录,可以说是他目前需要的都有,送来的正是时候。
满意的笑了笑,徐光启缓缓收起笑容,脸色严肃的看着仍旧垂着头的张承业开口道:“东西不错,你来的目的老夫也清楚,看在你以往无甚劣迹的份上便应承了你,接下来在朝廷派来的新守备到来之前就由你来协助本官处理这平西堡的一应大小事务。
你的事情老夫也知道一二,如今你年纪也不大,想来对科举应当还有些心思,待老夫离去前还可以给你一封信,这封信可以给你一个公平,但你到底能不能成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听到不但今天自己来的目的达成了,还有了意外之喜,自己还有机会在考场挥毫泼墨,切不再受那些“规矩”的阻碍,张承业险些没高兴的当场昏厥过去。
但他稳重的性子还是让他强行按耐下了心中的激动,连忙拱手拜道:“学生多谢阁老!阁老之恩,学生没齿难忘,定会全力帮阁老查漏补缺为稳定堡内民心尽一份微不足道的力气!”
“甚好,你便回去吧。”
他这番表现也让徐光启满意点头,随即便挥手送客。
“学生告退!”
张承业也是见好就收立即恭敬的告退离去。
张承业刚走,管家再次前来禀报说是府外有一青年背剑提着一男子在外求见,自称是锦衣卫。
管家说着,还递上了一面腰牌,这是外面那青年给他的。
徐光启接过腰牌一看立即便认了出来,这正是锦衣卫的百户腰牌,立即便让管家将其带了进来。
没多久,提着徐本升的谢晓峰就跟在管家身后走来了厅内。
一进来,随手将手上提着的那坨东西扔到地上,谢晓峰便对着徐光启拱手道:
“锦衣卫天字卫百户谢晓峰见过徐阁老!”
虽是问好,但谢晓峰的脊背却挺的笔直,语气也不卑不亢,一点也不像是在拜见一个当朝大佬的样子。
这一切只因为他是锦衣卫,天子亲军,皇权特许的天子爪牙!
他们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当朝皇帝。
而阁老?
呵,落在锦衣卫手里的阁老从锦衣卫成立直今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除非锦衣卫正值不被当时圣上待见的时候。
不然,阁老算个屁!
不抓你已经是看到起你了!
不巧的是,如今的锦衣卫正当着有用的好时候,自然不虚徐光启一个阁老,哪怕他只是一个百户而已。
这就是有靠山的锦衣卫所拥有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