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一枚黑色的弹丸划破半空,和空气剧烈的摩擦后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重重的砸在了城墙上,随后这发炮弹轰然爆炸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数百枚形状各异的弹片朝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立刻就有十多名正在搬运垒石滚木的士卒倒在了血泊中。
这是一枚三十二磅火炮射出来的开花弹,十多斤重的黑色火药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能量是惊人的,在爆炸中心十多米范围内的人即便没有被弹片砸到也会被剧烈的冲击波给波及甚至被震晕在地,这就是多尔衮刚在大东进门城墙上看到的景象。
随着第一颗开花弹的落下,接二连三的炮弹也开始落了下来,城墙上的守军被炸得血肉横飞。吴三桂躲在一座由三块巨石搭建成的洞口内,看着不断落下的开花弹和四处嚎叫狂奔的关宁军士卒心如刀割,这些士卒可是他从山海关带出来的最后精锐,也是他赖以立足的根本,若是全部折损在这里那可就完了。
短短一刻钟的炮击在吴三桂和城墙上的士卒们看来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好不容易等到炮火停下,他的哥哥吴三凤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大声道:“二弟,咱们的人马伤亡太大了,两千人连敌人的面都没看清楚就折损了七八百号人,就连爹也被碎石给砸伤了手臂,幸好伤的不重,二弟……你说怎么办?”
吴三桂探出了头,看到周围没了危险后才沉着脸道:“大哥,这仗咱们不能这么打了,打了这么久咱们的人死了那么多可鞑子却根本就没损失几个人,他们压根就是想让咱们送死啊。所以你也要机灵点,咱们的本钱越来越少了,可别那么拼命!”
“二弟放心,我明白!”吴三凤点点头后有沉着脸道:“不过适才豪格又派了人过来让咱们加强城防兵力。让咱们把剩下的人都调上城来,你说我该怎么答复他?”
“调个屁!”吴三桂一脸的阴霾,“手下的那两千人是咱们最后的种子,有他们在就有我们吴家在,他们若是没了我们吴家恐怕连一条狗都不如,想让咱们替他们送死门都没有!”
从这话里就能听出,吴三桂和祖大寿的区别,祖大寿虽然也想着保存实力,可吴三桂却更直接也更加的赤*裸裸,直接就道出了事情的本质和他心里的根本想法。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家国的概念,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那就肯定会不予余力的去做。
看到吴三桂拒绝后吴三凤并不感到奇怪,不过他还是皱起了眉头道:“老二,那豪格可不是个善茬,咱们若是拒绝了他恐怕……”
“怕什么。”吴三桂咬着牙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那些满人太自以为是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玩保存实力那一套。真当咱们都是傻子呢。若是失去了手底下这些人马恐怕天下之大就真的没有咱们吴家的立足之地了。所以那最后的两千人马咱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动的。”
吴三凤犹豫了一下才迟疑的说道:“可若是他们怪罪下来咱们吃罪不起啊!”
吴三桂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怪罪……谁来怪罪,现如今是什么时候,他敢怪罪吗?只要他们脑子还没坏掉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咱们翻脸的,那样只会便宜了城外的明军。”
“这倒也是!”吴三凤点点头。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他咬了咬牙:“那好,我这就过去约束军士让他们都小心点,可别枉自丢了性命。”
此时整座盛京城随着明军的进攻变得沸腾起来。虽然明军的重点进攻对象是德胜门和大东进门,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余六个城门就可以高枕无忧可以舒舒服服的看大戏了,岳阳怎么可能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呢。他虽然没有向其余的六个城门发动进攻。但也向他们派出了一定数量的军队在距离城门五六百步远的地方列队做出攻城的架势,如此一来无形中就形成了一个威慑,我可以不打你这里,但你要是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那是做梦,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收拾你,这也是虽然德胜门和大东进门同时受到攻击,但其余的八旗人马并没有过来增援的原因。
随着明军对大东进门攻击力度的加大,负责镇守这里的豪格也在跳脚骂娘。作为昔日正黄旗如今正白旗的旗主,豪格手下拥有精锐的正黄旗将士近万人,按说如今并没有达到兵力匮乏的程度,可满人的政策就是先用汉军旗、蒙八旗和包衣奴才来当炮灰,最后才是自己上阵,可作为配属给自己的吴三桂却拒不买账,出工不出力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将最精锐的两千人马留在最后说什么也不把他们派上城墙,这让豪格觉得实在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眼看着明军的攻势越来越猛,豪格急得直跳脚的时候他派去跟多尔衮求援的戈什哈回来了,当戈什哈气喘吁吁的将多尔衮的决定告诉他时,豪格立刻就愣了,“什么……就地格杀,皇上这是在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值此大敌当前之际,若是擅自杀死自己人难道就不怕引起内讧吗?”
豪格虽然性情暴戾,但从军多年的他这点道理还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容忍吴三桂在那里磨洋工了。
“主子,奴才也不知道,但这是皇上亲口所说,奴才听得真真的,一个字都没有错。”一旁的戈什哈信誓旦旦的说。
“鳌拜……你看呢?”豪格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旁边的这位猛将。
此时的鳌拜已经还上了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一颗颗粗大的铜钉配合着他粗狂的神情显得格外狰狞。
敖包冷哼了一声:“皇上既然这么说了那咱们执行就是,反正若是任由吴三桂这样搞下去明军迟早会攻上城来。”
事已至此豪格也只好同意了,毕竟这是个原则问题,哪有让主子在前头拼命奴才却在后头看热闹的道理,这不是开玩笑么。若是满人全都拼光了,即便是盛京城守住了那盛京城还是满人的地方么?
想到这里,豪格肃然道:“鳌拜。你带着一千名勇士立刻上前,告诉吴三桂,若是他在消极避战不肯尽力的话那就休怪本王执行军法了!”
“嗻……”鳌拜也没有废话,朝豪格拱了拱手带着一千人朝着城墙而去……
…………
“快……第一队压上……火铳兵在下面掩护……绝不能让鞑子那么从容的放箭扔石头!”
“何汉云……你个笨蛋,还墨迹什么……赶紧带队压上!”
在大东进门外,负责指挥进攻杨国柱拿着一个大喇叭在后头大声指挥着前面部队攻城,一队队身穿绿色军装和防刺服,手持盾牌钢刀的军士在他的指挥下竟然有序的朝着城墙攀爬着,在这些攻城部队的后面一队队排列整齐的火铳兵正举着火铳全神贯注的盯着三百步外已经破败不堪的城墙,只要有人胆敢在那里路面等待他们的将士死亡的弹雨。
一名身穿绿色防刺服的刀盾兵刚从云梯露头。便有一杆长枪带着一股劲风自上而下的刺了下来,早有准备的刀盾兵赶紧举起盾牌努力一挡,金属盾牌和枪尖接触后发出当啷的一声脆响,由于这杆枪力道很大,无处借力的刀盾兵从云梯上掉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而这杆长枪的主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外面响起几声枪响,他就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艰难的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大洞,看着变得已经被打通的胸口。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一头向前栽倒,重重的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就在他栽倒在地的时候,另一名手持盾牌的刀盾手又爬到了云梯上方开始和另一名守城的长枪兵相遇了……
大东进门的攻防战打得是如此的激烈,伤亡也是如此的惨重。只是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吴三桂最先派上城墙的两千人就只剩下不到五百人,这样的伤亡结果让吴三凤和吴三桂两兄弟感到一阵阵寒意。
看着周围不断冒出的明军和不断发出的惨叫声,吴三凤惊恐的抓住了吴三桂的手颤声道:“二弟。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在这样下去咱们关宁军的老底子就要打光了,咱们还是撤下去吧!”
吴三桂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便传来了一个阴沉的声音:“撤……往哪撤,没有肃亲王的命令你们谁要是敢擅自撤退那就别怪我刀下无情了!”
随着声音的传来,吴三桂兄弟两人回头一看,鳌拜那张满脸阴沉的大饼脸已经出现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魁梧的身体和腰间的长刀给人以很大的压迫感,在他的身后是一大群全副武装的正白旗军士,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看到鳌拜到来吴三凤心中不禁一紧,这个鳌拜可不是什么善茬,以前吴家在镇守辽东的时候就和他打过交道,这个家伙可是满清的一员勇将,手中不知渲染了多少大明将士的鲜血,现在他过来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吴三凤吞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道:“鳌拜大人,我等已经尽力了,我们两千将士守了才一个时辰如今还能动的已经不足五百,想要凭借这些将士守住这么长的一段城墙那是不可能的,还望大人尽快发来援兵才是啊。”
“不足五百人了?”虽然吴三凤说得甚是可怜,但鳌拜却丝毫没有动容而是冷冷的说道:“我记得你们麾下可是有四千人马的,现在才上来两千人,还有两千人你们留着干什么?等着下崽吗?”
鳌拜这话可太伤人了,吴三凤听得差点一口气没咽下去,他通红着脸正想据理力争,但却被吴三桂拦住了,吴三桂一边深受拦住了吴三凤一边望着鳌拜道:“大人,我们吴家是投靠了大清没错,如今也是大清的臣子,但我却不能不为手下这群弟兄着想,他们跟着我们投靠大清说白了就是为了找条活路,如今我们四千兵马已经死伤近半,说起来也算对得起大清了吧,难道你们非得让我们死得干干净净才甘心么?还是我们吴家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人。以至于大人非得至我们与死地而后快才行?”
“你……”
这下就轮到鳌拜脸红了,抡起嘴皮子的功夫来鳌拜这位战场上杀出来的将领哪里是吴三桂的对手,虽然跟朝堂之上那些专业玩嘴皮子的文官们比起来吴三桂充其量只能算是业余级的水准,但跟鳌拜这个没念过书的人比起来他可是强得太多了,只是轻轻两句话就把鳌拜逼到了墙角。
此时的鳌拜被问得哑口无言,人家四千人已经伤亡了近半,你还要人家把全部的力量调过来,难道非得把人家的人马拼光你才肯放手么?
不知该如何面对的鳌拜脸色索性一把抽出了长刀,只听到“噌”的一声脆响,一米多长的钢刀立刻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只见鳌拜厉声道:“我不管你们伤亡了多少人。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究竟将不将剩余的人马调上来守城,本官奉了皇上的旨意,若有临阵不前抗命不尊着斩立决!”
吴三桂惨笑了一声:“早就知道你们要将我们这些降兵降将当成弃子跑出去,只是没想到你们做得这么绝,兄弟们,既然满人不给咱们一条活路那咱们也不会让他们好过,来人啊,都给我过来!”
“哗啦……”
周围响起一阵阵的兵器响动声。周围能过来的军士全都涌了过来。
不得不说吴三桂这个人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他在治兵方面确实是有一套的,尽管他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但麾下的将士们大多还是愿意跟着他的。一时间吴三桂身边聚集了上百名军士和鳌拜所带的一千名正白旗军士对峙了起来。
鳌拜眼中冒着怒火咬着牙道:“吴三桂,你真的要反我大清吗?”
“若是要反那也是你们逼我的!”吴三桂的眼中冒着怒火,这些鞑子实在是逼人太甚,若是我手下全都死了我还不得被你们象仍破鞋一样扔掉啊。
“好……那就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鳌拜怒喝了一声将战刀一指。他身后的正白旗兵丁们顿时就朝着吴三桂等人杀了过来,吴三桂和身后的那些士卒自然不肯束手待毙,也全都挥动着兵器迎了上去。眼看一场大战就要爆发。
“都给朕住手……快拦住他们!”突然一声大喝在旁边响了起来,紧接着一群身穿明黄色铠甲的正黄旗军士立刻冲了过来将双方分开,很快多尔衮就在一群戈什哈的拥簇下走了过来。
大病初愈的多尔衮脸色原本就蜡黄,此时一生气脸色就更差了。他瞪着双方怒骂道:“你们这些蠢货,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一致对外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打起来,你们就这么想死吗?”
多尔衮骂得是疾声厉色,手指几乎都指到了吴三桂和鳌拜的鼻子前,看到多尔衮到来,这两人都不敢吭声只是低头不语。鳌拜心里是疑惑加不忿,下令镇压的命令是你下的现在又来充好人,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吗,只有我们却弄得里外不是人。
而吴三桂看到多尔衮到来心中也是一苦,现在他身边只有几百人,现在满人在城墙上至少来了两千多人,真要打起来用不了一刻钟就得被杀得干干净净,难道天要亡我吴家满门吗?
不过吴三桂倒也光棍,反正事已至此他也豁出去了,他昂首对多尔衮道:“皇上,如今我们已然伤亡过半,若是再无援军末将手头这点人就要死绝了,求皇上大发慈悲给末将留点种子吧!”
看着面前的吴三桂,多尔衮的脸上阴晴不定,原本他确实想通过鳌拜的手想让吴三桂等人消耗掉的,可看到刚才那一幕后他就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吴三桂,若是把他逼急了他还真会咬人的。自己若是跟鳌拜联手确实能将吴三桂的人马斩杀殆尽,但己方肯定也要损失不少人马,大敌当前原本应该一致对外的兵马却开始自相残杀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想到这里他也立刻就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多尔衮温声道:“吴将军,适才确实是鳌拜做得不对,朕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但值此大敌当前之际,朕以为我们还是将眼前的明军压下去为好,否则等到明军打进城来咱们都死无葬身之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吴三桂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只是他刚才就是不忿满人自己保存实力却将自己推出去送死,因此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话是这么说,但适才鳌拜将军一定要让末将把所有的人马都拉上来,非等到末将的人死绝后才肯派来援军。皇上您评评理,有这么打仗的么?”
“朕……”
多尔衮刚要说话,一阵沉闷的呼啸声传来,一枚炮弹重重的砸在了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
“轰……”
一声巨响,这枚开花弹爆炸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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