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名三十来岁身穿青色长衫一脸的中年人被亲兵带到了小客厅,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客厅响起,“阁下就是本官的世交吗?可本官却好像不认识你啊!”
中年人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了穿着一身铠甲威风凛凛的一名顺宝正坐在椅子上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来人哈哈一笑朝着顺宝一拱手朗声笑道:“岳将军,适才多有得罪,侯某若是不如此说却是无法见到您,还望您多恕罪则个。”
顺宝冷冷一笑:“恕罪就不必了,本官之所以让你进来就是想听听你这位打着本官世交幌子的人想要说些什么,如果你没有想要说的那就请出去吧!”
说完,顺宝站了起来作势就要离开,来人一看急了赶紧说道:“将军请留步,请听在下一言您再走也不迟啊。”
看到来人终于急了,顺宝心中冷笑了一声:“说吧,你如此煞费苦心的找本官到底有何事”
看到顺宝如此不按理出牌,来人顿时就是一怔。这是怎么回事,按照正常的流程顺宝看这样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武夫看到他这个读书人不应该表示出应有的敬意并请他上座奉茶吗?这跟他平日接触过的将军可不一样啊。不过身为一名师爷和说客,节操这样碍事的东西自然早就被他扔得一干二净了,看到顺宝不买账他也赶紧转换了态度,满面笑容的说道:“将军,适才学生多有得罪,还望您恕罪。”
面对这名中年人谦卑的态度,顺宝并未对他有什么好脸色,而是不耐烦的一摆手说道:“好了,说正事,你到底是来干嘛的,要是再不说清楚就给本官出去。”
看到顺宝嚣张的神情。中年人心中暗恨,但表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说道:“好叫将军得知,学生姓侯名峰,乃是奉了我宣大总督洪大人之命来见将军的,请将军听学生把话说完。”
“你是奉了洪大人之命来的?”顺宝先是微微一惊,随即才疑惑的问道:“适才你为何不在外面直说,却要冒充本官世交来见本官?”
侯峰满脸堆笑道:“不过是避人耳目,将军勿怪。”
听到这里,顺宝的神情顿时开始变了,他看着侯峰一字一句的说道:“俗话说事无不可对人言。本官从来不做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好了。”
侯峰看到顺宝好像真的有些生气,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顺宝,“将军,此为我家洪大人亲笔书信,请将军过目。”
打小就跟着岳阳当书童的顺宝虽然说不上文采有多好,但基本上的读书认字还是会的,他拆开了信封,将书信展开一看。上面无非就是一些寻常的话语,洪承畴在信中先是对顺宝鼓励了一番,然后话锋一转,又对顺宝说了些要忠心与朝廷忠心与皇帝。则加官进爵指日可待之类的话,整封信中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话,即便是落入旁人的手里也不能挑出半句不是。
只是顺宝跟了岳阳这么些年,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自然知道有对于些事情不能只看字面上的意思。这封信里劝他忠于皇帝忠于朝廷,暗地里的意思自然就是要他和岳阳保持距离,而忠于朝廷那自然就要听朝廷的招呼。听他洪承畴的招呼,这里面的意思顺宝如何看不明白呢。
缓缓将信收起,顺宝面不改色的淡然道:“好了,这信本官也看了,你还有什么事么?”
“呃……这个……”
侯峰的神情一滞,顿时有些急了,洪大人在书信里的暗示已经这么明显了,这家伙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他不禁急道:“岳大人,您看了书信难道就不想跟学生说点什么吗?”
顺宝神情一愣,“你想让本官说什么?洪大人只是说让本官好好效忠朝廷效忠皇上,难道本官如今当的不是大明的官吗?还是本官这个官职不是皇上封的?”
“我……”
侯峰有些傻眼,看着面前这个家伙他的心恨得有些痒痒的,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些武将别看平日里都是一副老大粗的模样,可他们要是装傻充愣起来绝对不比任何人差。没办法,侯峰只好将话挑明了。
“岳将军,洪大人身为宣大总督,自当对北路有节制之权,如今忠信侯不在,洪大人对北路的安危甚为牵挂,而您作为应州府守备却是责任重大,因此洪大人认为此时必须要有个人在侯爷不在之时将北路的军务暂时全部抓起来,而岳将军您就是当仁不让的人选了。”
“哈哈哈……”顺宝开始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也越来越大,过了一会这才停止了笑声,只见他站了起来走到侯峰面前阴森的说道:“我还道洪大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感情是挑拨离间来了,让本官主抓北路防务?亏你们想得出来,这种低劣的小把戏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想骗本官的话还是省省吧,来人……送客!”
随着顺宝的话音落下,门外立刻进来了两名健壮的军士,他们走到侯峰的跟前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侯峰还想赖在椅子上,却被两人提了起来就往外走,侯峰急得大叫道:“等等……岳大人,学生还没把话说完呢……等等……”
看着被军士拖出门外的侯峰,顺宝轻哼了一声,一边将桌上的书信收起来一边自语道:“想趁着少爷不在的时候对北路下手,真以为少爷不在就可以让你们为所欲为了吗?把少爷想得太简单了。”
当天傍晚,顺宝派人将在五里寨的岳来福请来,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并将书信给岳来福过目了一遍。岳来福听后拍了拍的顺宝的肩膀欣慰的说道:“好小子,没有枉费老子平日的教导。你要记住啰,一笔写不出两个岳字,咱们祖宗三代都在岳家庄讨生活,承蒙老太爷和老夫人不弃让你爷爷和你老子我当上了岳家庄的管事,如今我老了还能当个小吏,而你更是能从一个小书童当上了游击将军。这辈子咱们已经知足了,不要妄想着那些不属于咱们的东西。否则最后很有可能就会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明白吗?”
“爹,孩儿明白。”顺宝点点头:“这些年少爷是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咱们都一一看在眼里,少爷攒下这些家当不容易,如今少爷不在,咱们得帮着少爷看好这些家当,可少爷才离开几天啊,立刻就有人惦记上少爷的东西了,孩儿担心的是今天孩儿虽然拒绝了洪大人。可洪大人是什么人啊,他可是贵为宣大总督,外人都盛传此人心黑手狠,他既然惦记上了咱们北路,那就绝不会只有这么一出,孩儿估计接下来的后手很快就会到来。”
“是啊!”岳来福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突然问道:“对了,这事你告知了老太太和少夫人没有?”
顺宝摇头道:“还没呢,孩儿这不是先跟您商量了嘛。”
岳来福有些急了:“你这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派人给老太太和少夫人送信,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他们,再将那封洪承畴写给你的书信一并送过去。这信留在咱们这太烫手。”
“不至于吧……爹。”顺宝有些不解的说:“这封书信也没写什么出格的事啊,要是交给了少夫人恐怕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猜测的。”
顺宝刚说完,立刻就挨了自家老子的一个暴栗,“混账东西。你懂什么。你老子我虽然念书不多,但有些事情老子看得比你清楚,这封信是没写什么出格的东西。可你送不送是另一回事了,日后若是被人捅了出来少爷心里难免就会有疙瘩,说不定仅凭这封信就会让你栽一个大跟头,现在你若是将他交给了少夫人和老太太,这里面就没你啥事了,你明白吗。你可别小看咱们家那位少奶奶,虽然如今名义上应州府全都在你手中,但老头子可以保证,你若是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恐怕少夫人就会第一个出手对付你!”
岳来福的话里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肯定。
“不是吧,少夫人这么厉害?”顺宝还是有些不信。
“你知道个屁!”岳来福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的脑袋道:“你知不知道,如今有多少人在盯着你,你日后若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哪天被人算计死都不知道。”
别看岳来福在很多事情都很糊涂,但是在对待如何跟自家老爷相处这种事上却是比谁都精明,毕竟他可是伺候了三代人的老人了,对于家主的心理揣测绝非一般人所能比拟。
最后,顺宝还是听从了自家老子的建议,赶紧写了一封信连同今天侯峰送来的信一同派人连夜送往浑源州,随后顺宝又下令开始全称戒严,严查一切过往行商路人,并下令应州府和五里寨的军队开始加强戒备。
当第二天下午,海兰珠收到顺宝连夜送来的书信时,她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对站在跟前的江鹤说道,“这个顺宝还是挺懂事的,以的性子不会这么快的把东西送来,看来应该是有人给他支招了。”
“这个人不难猜,肯定是他的老子岳来福。”江鹤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岳来福别看在别的事情上常犯糊涂,可唯独在这种事上却是精明得紧。”
海兰珠的俏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这是肯定的,毕竟他可是给相公当了几十年的管家了,这种事对于他而言是最敏感不过的。对了,大同方面有什么动静吗?”
“有的。”江鹤点点头:“据潜伏在大同的探子来报,从前日起,洪承畴亲自统帅的督标营六千兵马以操演为名离开了驻地。随后他们先是在大同周围绕了几圈,又秘密的朝北路开来,如今他们正驻扎在沙锅县福晋的一片山谷里。距离咱们只有不到两百里。若是急行军的话一个昼夜便可抵达浑源州。”
海兰珠听后黛眉皱了皱,又问道:“只有这些了么?”
“暂时只有这些。”
“这样啊!”海兰珠看着桌面上顺宝送来的书信默然不语,而江鹤也只是垂手站在一旁,良久海兰珠这才摆了摆手,“江大人,你先下去吧。”
“是!”
等到江鹤退下去后,海兰珠一个人沉思了良久这才拿起桌面上的书信出了书房朝后院的西北面的一个角落走去……
就在洪承畴和海兰珠两人隔着七八百里地各施手段的时候,在应州府的一条小巷里。原本应该已经离开的侯峰却行走在这条小巷里面,他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前,敲响了大门前的铜环,敲门环的声音不紧不慢,而且十分的有规律。
很快,门被打开了一条道仅供一人进去的缝隙,侯峰立刻就从缝隙里钻了进去,大门随后便立刻关上了。
进入了小院的侯峰立刻便看到了院子里站着五十多名精壮男子,这些男子身穿什么衣物的都有,但是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兵器。还有不少人的背后背着弓弩。从这些弓弩的样式上来看都是只有军队才能拥有的制式强弩。
一名三十多岁面容坚毅的男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问侯峰道:“侯师爷,你谈得如何了?”
侯峰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这个顺宝对岳阳果然是忠心耿耿,我们给他开出了那么好的条件他都不动心,我被拒绝了。”
“这是意料中之事。”男子冷哼了一声,“若是连服侍了自己三代人的管家和书童都背叛自己,那岳阳早就被人连根拔起不知多少次了。不过既然那顺宝如此不识相,那咱们只好送他上路了。”
侯峰有些担心的说:“那岳顺宝身为应州府守备。身边总是跟随着数十名守卫,咱们要下手可不那么容易。”
“怕什么!”男子冷着脸道:“除非那岳顺宝整天呆在他那守备府里,否则只要他一出现,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侯峰依旧有些忧虑:“这事毕竟事关重大。若是失败咱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哼……”
男子鄙夷的看了侯峰一眼,“侯师爷若是害怕尽可先行返回大同,本官在来之前洪安通将军可是下了严令,若是那岳顺宝不识抬举。就一定要将他铲除,只要岳顺宝死了,咱们大军才能名正言顺的开进应州府接管城防和军队。还有五里寨也一定要拿下来。只要应州府被拿下,即便是岳阳从关外获胜回来也会变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届时甭管他是忠勇侯还是忠勇王,是圆是扁都任由咱们拿捏了!”
说到这里,男子的脸上便露出了兴奋的神情,他在洪承畴身边当百总已经三年了,他可以肯定,只要能完成此次任务,他晋升为千总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更何况对于精通箭术的他来说,狙杀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
“这……”
此时的侯峰也陷入了纠结之中,这次的任务看似简单,但其中蕴含的风险却是非常巨大,失败了他们所有人都得留在这里,即便是成功了能逃脱的可能性也非常小,毕竟应州府的两千多城卫军可不是吃素的。可若是能成功刺杀岳顺宝并逃离出去,那么收获可就是非常惊人了,自己恐怕就再也不用当一个只能在幕后出谋划策的幕僚了,在他来之前洪承畴已经告诉过他,若此事成功,一个七品实缺县令是少不了的。
七品实缺县令啊,多少金榜题名的进士都不一定能拿到手,自己一个举人若是能当上县令那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想到这里,侯峰的眼中就冒出了一丝精芒,他咬了咬牙对男子说道:“好吧,我跟你们干,不过这事怎么干,如何干却是要听我的。”
“当然可以!”
男子哈哈笑了起来,蒲扇大的手用力在侯峰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差点把侯峰给打趴在地上……
一夜过去了,清晨的阳光照例从地平线上升起,当带着暖意的阳光照在屋檐上的时候,顺宝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身为应州府最高军事长官的他每天的工作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巡视城防是一件必不可少的工作,顺宝一直固执的认为,自家少爷将应州城交给自己,若是在自己的手中给丢掉了,自己就是死一百遍也不能辞其咎,因此巡视城防便成了他每日的例行工作,这件事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
顺宝依旧是全身披挂,一套重达三十五斤的歌德式铠甲穿在身上,黑灰色的铠甲和头顶那红色的帽缨以及腰间悬挂着的宝剑让他看起是威风凛凛,而在他的周围则是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兵。
出了府门,顺宝上了马,随着身旁的卫兵一摆手道:“走!”
只是顺宝的话刚一出口,一支寻若急电的箭矢就从距离他一百步左右的一个屋檐上射了过来,击中了躲闪不及的顺宝的胸口,顺宝立即大叫了一声随即翻身落马在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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