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等变故,不光是众人慌了,就连皇帝李儇都慌了,刚才还好好的,这个崔相公突然吐血倒地,当真让殿内众人都猝不及防。
杨严反应最快,对着殿外喊道:“快来人,速去太医署请医待诏前来为崔相公诊治下,看看崔相公到底怎么了?”
殿外候命的内侍当即急匆匆去了,回过神来的李儇当即吩咐内侍把崔沆抬到偏殿内,并吩咐人开窗通风等等,好一通忙乱。
过了两刻钟太医署署丞急匆匆来到延英殿,直奔偏殿,诊治了不多时,署丞来到李儇面前跪倒在地,“启禀官家,卑官经过诊治,崔相公脉微而数,邪气反缓,肌肤不仁……”
听到这医待诏如此婆妈,李儇当即急了,怒道:“别废话了,照直说,崔相公怎么了?”
署丞听了皇帝的话,也不再废话,“诺,依卑官来看,崔相公怕是中了风痹。”太医署署丞禀告完毕就自行去后殿救治崔沆了。
听了太医署署丞的话,在场的高官们当即开始交头接耳,这个吉王李保如此厉害,几句话就把政事堂宰相骂的中风了。
这是何等犀利的口舌!只是如今筹钱的事情还没有议出对策,宰相却倒下了一个。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在说话,一时场中平静的可怕。
到了这个地步,杨严也有点为李保担心了。他几句话就骂倒了崔沆,再加上几个月前整治了卢携,吉王李保的风头太盛了。但是这样一来,政事堂中的宰相只会更加仇视李保,他日后的境况只怕要堪忧啊。
虽然他是李保名义上的老师,但是在治政理财方面杨严必须要拜李保为师了。过去他们师徒在一起的时候,杨严总能从李保不经意间的说的一些话中得到不少启示。
今日情况紧急,为了扭转李保在众多大臣中的观感,杨严想着必须让李保在此展现一下,他在治政理财方面的才华。
于是杨严出列道:“启禀官家,今日老臣之所以请求让吉王参与此次廷会,乃是因为吉王早就有了筹钱良策。”
杨严此话一说完,众人都吃惊的抬起了头,这个经商有术的吉王居然还有治国理政的才干,这殿中的重臣高官都没有好办法,他一个年仅十六岁的王爷就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李儇正为崔沆的中风而心烦呢,听到李保有凑钱之策,他顿时来了兴趣。“六郎有什么好计策,快点说出来听听。”
李保看了杨严一眼,无奈的道:“这个筹钱之法吗,我倒是有,只是不知道官家和众位相公内使打算如何做?做到什么程度?”
听到李保如此说,众人都来兴趣。王铎朗声道:“大王的意思是,某不太明白。”
李保双肩一耸道:“此事说来就要话长了,这样吧我长话短说,关于筹钱,我有三策。这三策嘛,有长策,有中策,有短策,不知众位想听哪种?”
裴坦听了李保的话,心中不服,自己读书十数载,又久历宦海,经历丰富方才能够做到政事堂宰相的职位,这个十几岁的小小王爷,竟然口出狂言,脱口而出三策来。
他笑道:“看不出吉王如此博学,在治国理政上也是天赋凛然啊。某想听听,到底何为长策,何为中策,何为短策?”
“这长策乃是重新制定盐铁转运制度,裴相公还想听吗?”
裴坦嗤笑一声,道:“呦,吉王好大的口气,这个盐铁转运制度乃是先年刘晏相公开先河,而后经历李撰、王播等众位先贤治理,如今盐铁税利更是每年税收除两税外最重要的税种了。难道吉王还要比肩先贤吗?”
李保看着这个自负的家伙,他微笑道:“孤之法若是说出来,怕是要吓坏裴相公了。”
裴坦一听,只是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杨严专司度支职责,盐铁制度他最熟悉,于是他饶有兴趣的问道:“某愿闻其详,还请大王说的细一点。”
“这盐铁*制度乃是历来的传统,其中以盐业为重,若想从盐铁一事收益更多,保在此提议的乃是放开国家*,放任民间商贾自行贩运。”
听到此处,裴坦哈哈一笑道:“这就是吉王的长策吗?大唐历年来盐税逐年减少,若是依照吉王的高见,届时国家痛失财源,到时更没有地方征税了。”
杨严却从李保的话中听到了玄机,继续道:“大王是否还没有说完?这放开*之后,该当如何治理呢?”
“杨度支问的好,大家都知道,这为祸岭南的黄巢贼首就是贩卖私盐起家的,为何他贩卖私盐能够积下偌大的家业,只因咱们*的盐价甚高,每斗盐在淮南产地不过百十文,到了官府手中,就已经加价到三百文到四百文之间了。再加上贪官污吏从中盘剥,民众苦于吃不到盐,这也只是逼得乱民反叛的一个原因。”
李保说完,看了殿中众人,这意味很明显,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后果,都是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高官不作为造成的。
他看了众人一遍后,方才继续言道:“若是放开盐业*,进而开放盐业,允许商贾自行贩运,这样盐价势必要降低,民众必成从中得到实惠。官府所要做的就是对想要贩卖盐的商人进行管理即可。”
“哦,如何管理啊,六郎说的痛快些,不要卖关子了。”李儇不耐烦的道。
“官府中的差役只要在盐产地为来此贩卖盐的商贾发售‘盐引’即可达到管理盐商的行为,这样还可以根据国家的战略引导商贾行动。”
李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好让殿中众人能够消化他所说的。然后继续道:“比如咱们意欲攻打吐蕃,前线缺粮,可以对商贾发布令旨,只要能够运送粮食到达前线的即可在前线处换购盐引,这样国家即可省去运粮调运的功夫,还能增加盐的销量,一举两得。”
李保的话音一落,殿中再次想起了交头接耳的嗡嗡声,高官们都被李保新潮的理论折服了,短短一席话,简直如醍醐灌顶,让政事堂的宰相们耳目为之一新。
李儇听了以后,也觉得李保的法子可行,他正想让宰相们商议之后根据李保的思路弄出一份章程出来时,豆卢瑑说话了。
“官家盐铁改制一事,依臣看来,此事需缓缓图之,不可急躁,如今国家处于变乱之际,若是改弦更张,臣怕会有有心之人胡乱揣测朝廷意图,甚至会因小失大啊。”
裴坦立刻附和豆卢瑑的话道:“官家豆卢相公所言不差,如今盐铁使还是镇海节度使高骈兼任,若是咱们此时改变国策,只怕那高骈因此而寒心,到时更无人去平定黄巢伙变民了。”
两个宰相一出口,登时把李儇给震住了。他便绝了方才要宰相们拿章程的主意,对着李保道:“这盐业改制一事,还是再议吧。六郎还有什么办法,继续说吧。”
李保早就知道这帮人肯定不会同意自己的方法去做的,虽然这个“盐引”法,在明清时代效果显著,但是如今大唐内忧外患,哪有精力施行这等见效慢的事情。
于是李保也不以为忤,继续道:“这中策嘛最为简单,既然盐铁国家专有,不能改变。那么其他的东西可以变卖给私人所有,比如矿山,山林、草场、铸钱等等。”
“吉王居然想出这等高见,这万里江山都是大唐所有,吉王居然提议变卖了事,若是有人出的价高,是不是也要把这长安城也卖了?”豆卢瑑讥讽道。
李保觉得这豆卢瑑当真可恶,但是这件事他必须坚持,因为他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于是他继续道:“豆卢相公如此抢白孤,是故意找茬的吧,如今国库空虚,可以快速筹钱才是最紧要的。”
孤提出意见,自有官家、众位相公和内使们决议,并因此得出决定是否可行,你这样急切的抢白某,孤是否可以认定,豆卢相公意欲与孤为难?
李保目光炯炯的看着豆卢瑑,这厮想到李保曾经在政事堂拳打卢携,今日还骂倒了崔沆,如是这个生猛的王爷,再次对自己动手,那自己还真是招架不住啊。而且他的座主田令孜还被李保整的卧床不起呢。
于是豆卢瑑先自怯了,对着李保道:“大王误会了,某只是口快,没有顾及大王的感受?是某失礼了。还请大王恕罪!”
李保斜睨了他一眼,然后对着李儇道:“官家这中策,乃是为了国家着想,若是官家反感这变卖之策,也可以改成参伙经营。”
杨严知道李保说的是什么了,他的山河社之所以短短几年功夫就能坐拥百万贯的财物就是因为李保大胆招纳股东,共同经营。
所以杨严接过李保的话道:“大王想要如何做,不妨在此说出来,让官家和众位同僚共同参详一二。”
李保继续说道:“这参伙经营乃是最为简单的方法,比如京中康氏最善经营柜坊,并独立发行‘飞钱’在长安至淮南、沙洲等地随意取用,若是以康氏入股户部的柜坊,两家合营,柜坊的经营以康氏为主,户部只吃红利。这样户部既能节省人力,又能减少调运铜钱的苦累。”
“哦,那照吉王的意思,不知大王的山河社是否也要参股经营呢?”裴坦问道。
李保微笑道:“那是自然,如此赚钱的营生,我山河社为何不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