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间已然过了一个月,如今已经过了开春,东苑朝新政施行,百姓们过得还算和乐。
这个节骨眼儿上,皇宫里却骤然传出皇上身染时疫,病榻在床,朝宫外四处寻求治疗时疫之疾的大夫。
因为案子尚未破解,怜筝依旧住在提刑府,不过仅仅是一间书房,姜女已先让人安排了送回了北县,只等怜筝将案子破了,才准备回北县。
“如今不过几个月,皇上方才将朝堂上的官员整顿了一番,身子竟是这样差了下来。”
蒋鸿如今是名正言顺的提刑使,身边的人已是萧北顾成了副使。
“蒋大人,可否上书朝廷,此等分配实属强人所难,卑职愿意留在提刑司。”
萧北顾皱着眉,手上的公文正攥在手心。
“我又何尝不知,如今案子又需人手,莫说那灭门案还未告破,眼下又有别的案子。皇上已将莫捕快调走,如今竟是连你也要差遣,皇上当真是要我割爱啊……”
蒋鸿重重叹了口气,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刚下朝而来。
书房突然打开了,怜筝微微一笑,迈出门来,“大清早就听见蒋大人叹气,难不成有什么悬案?如今这些又如何难得住大人,十三去了何处?难不成躲懒去了?”
“阮姑娘。”蒋大人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怜筝瞧着这两个人面上都并非很愉悦。
蒋鸿将萧北顾手上的公文接了过来,打开递了过去。
“原先皇上是将莫捕快调去皇宫顶了御前侍卫一职,如今又想要将萧副使调去宫中任命,说是想要让他查一查如今妃嫔自尽的案,好让我将宫外的案子解决。”
这话说的蹊跷,为何要让萧北顾去查呢?
通常宫里头的案子为了表示重视,反而应该让蒋鸿去查才对,为何让刚上任不久,连尸体都还没来得及摸上一摸的萧北顾去呢?
怜筝并未直接将这话说出口,面上也未显出来,只是笑了笑。
“近日那绑架案查的如何,十三可是认真查了?”
一听怜筝说起十三,蒋鸿便忍不住夸赞,“十三颇得阮姑娘的传授,有模有样,破了不少案子,这些日还算顺利。不过近日上朝,便是萧副使的调任让我有些琢磨不透。”
“哦,大人如何说?”怜筝倒是不急。
“宫里头这一月进了不少的秀女,这些秀女都是宫里头的老臣手下的闺女,可偏偏死的是个没有多少人知晓的贵人,没有多少背景,也没有什么身份,所以连皇太后都是想要息事宁人,让宫里头的宫闱司草草处理了,可皇上却说什么都不允,反而要严查。”
“若是严查……为何要特意挑选了刚上任不久的萧副使?”蒋鸿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名义上是与我说要让手底下的人好好练上一练,可若是这样便要耽误上一段时间,又不像是皇上想要尽快解决此案的感觉,所以我当真是捉摸不透。”
蒋鸿重重一叹,“我是怕这里头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再白白连累上萧副使。”
蒋鸿说的这些话,怜筝并无不认可之处,这事情本身就有蹊跷,难为他直言不讳。
“许是,皇上既要顾忌了后宫里的那些娘娘,怕亲自请了您去,倒像是郑重其事,反而引了不少风言风语,来个面生的好办事也说不准。”
“总归皇上的心意莫要猜,皇上总有皇上自己的意思。
怜筝只得先出言安慰,将此事暂且按捺下来。
“对了,这些所有的人头我已经尽数将人面都一一描好了画卷,先前去查访的那些人可有线索了?”
蒋鸿点头,立刻朝萧北顾望了一眼,萧北顾这才从怀里将那本名册取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已经张贴过,也命了不少的捕快去北县、桃林镇查访,如今这几个月倒是查了不少,也对上了三四十个人,名册住址都登记在册了。”
怜筝点头,复又返回,将所有连夜赶制出的人脸画像都交了出去。
“所有剩下的人头已经全部都画好了,对了那沈万友的线索查的如何?”
“这些日子阮姑娘命人去假扮乞丐,在街上倒是打听出了不少的东西。”
蒋鸿咧嘴一笑,认真道:“有不少人见过在沈万友家中暂住过的女子,确实与你画中所描述的那田寡妇长相有几分相似。”
怜筝柳眉一紧,终于有了田岚的线索了。
“沈万友的背景可问出些什么了?”
“沈万友的曾经有一回醉酒在望春楼说过一嘴,这姑娘前两月赚了点银子被人赎了身,若非凑巧还真是寻不到了。”
蒋鸿说话条理是清晰,只是太过啰嗦了。
萧北顾终于听不下去了,径直接话道:“他说过曾经被义父强迫过对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做了那档子事,事后他非常愧疚和惊慌,故而离开了养父家中讨生活。”
“对。”蒋鸿点头。
“故而我们又寻到了蓝家往日的邻居,有个阿婆的女儿尚还在人世。她说蓝恬从小便不爱说话,身上也总是有伤,后来有一日更是在冬日时浑身淌血被丢在了蓝家大门外,蓝家的媳妇儿骂得很难听,阿婆偷偷将蓝恬抱回家,养了几日伤,蓝恬便是走了。”
“蓝恬的画像已经命人尽力与她女儿交涉,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她说是已经记不清了,即便是田岚的画像,年岁对不上,怕有所出入,她也说认不出了。”
线索到了这里,又是断了。
“不急。”怜筝沉住气,“已是查到不少关联了。”
“明日萧副使便是要进宫了,眼下要先去给你备上一些用需。”
蒋鸿突然想起这事来,严肃道:“男子进后宫不比女子方便,有不少地方都需要注意。”
“那你们先去忙,我将这册子的内容看上一看。”
简单打了个照面,蒋鸿和萧北顾便先离开了。
怜筝先回了书房,小心将门关上。
“这事情的确不会这样简单,卫处尹以雷霆之势先后将朝堂上的老势力拨除,培养了自己的新势力和秦家分庭抗礼,想来是时候了,方才想出了时疫的计策。”
怜筝回眸便瞧着风因正坐在书桌边上替她将描画人面的画卷,好存了备份。
“若不是元九替你去扛了边关的差事,眼下也不知是谁在这儿赖着。”
怜筝低声一笑,“换我说,你可别操心这些了,何时能将赛神仙的酒给他补上?”
风因挑眉,“如今我可不是王爷,哪来的这样多的酒供着?”
“若是你没银子,那国库岂不是空了?”怜筝才不信了这样的鬼话。
“好啊你,娘子如今越发敢打趣为夫了。”
风因眉心一凝,满眼的笑意隐聚,搁了手上的笔头,立刻追了来。
怜筝不惧他,抬头对上,扭头就围着圆桌跑了一圈。
两个人胡闹了好一阵子,风因才如愿以偿将美人抱入怀中。
“筝筝,此事莫要轻视了。元九送来的书信里,倒是有意提及了卫处尹削弱了兵权的事情,如今的他怕是要对我下手了。”
风因的笑意渐淡,泛了几分冷意。
“秦家是否察觉我并不清楚,秦乐如今也失了踪迹,我若是多方打听难免要引了旁人的注意,眼下只能自己小心。”
“好。”怜筝点头应了,认真而干脆。
此事的确有几处让人想有诡异。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怜筝小心去开了门,来人正是十三。
“查的如何,蓝家的这条线可是有线索了?”
十三如今已是学了不少怜筝手底下的东西,普通的案子基本他一人便能处理了。
“出事了。”十三脚下如生了钉一般不敢挪动。
怜筝忽愣,“何事让你如此……”
十三脸色奇差,衣衫已是脏乱成一片,还挂了不少的汤汤水水,闻着一股子馊水的味儿。
怜筝从未见过十三如此狼狈的样子,偏是忍不住瞧着有些想笑。
“我们寻到了蓝家人后来搬住的地方,谁成想如今已是一座尼姑庵。我便与几个捕快进了尼姑庵,想要查一查可有什么线索,结果……结果……”
十三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稚嫩的脸上染了几分后悔。
“那庵原是为了祭奠百年前的一位送子娘娘建的,师太不喜男子入庵,说是我们惊扰了香客,让我们尽快出了寺庵,可这时候那尊娘子像却突然倒了下来,砸伤了我们兄弟不说,那泥身的像里竟是出了一具尸体,百姓以为是我们惊动了娘娘,娘娘动怒,眼下甚是麻烦。”
“进不了尼姑庵查案不说,甚至还说那尸首是因为娘娘动怒,将天降大灾……”
十三越说越恼,脸都气红了起来。
“这些姑子怎的如此不可理喻!,还取了扫帚棍棒,将我们从尼姑庵里打了出来!”
怜筝这才知道十三
娘娘的泥身里竟是摔出了一具尸首,如此大不韪的事情何人敢做?
“十三,你先去更衣洗漱,换件衣衫,再随我去一趟。”
十三的脸色总算好了些,于是点了头转身去更衣。
怜筝立刻转身取了屋里取了件稍厚些的外杉穿上。
“不急。”风因轻轻揽了怜筝的腰,将额前的碎发拨开,“十三还要再略作打扮。”
“打扮?”怜筝双眉微蹙,不甚明白。
风因示意怜筝附耳过来,耳语了两句,怜筝忍不住笑出了声。
“若是这样,十三怕是更恼了。”
“如何恼,这话可是为夫说的。”风因垂眸低笑。
“头回不也是爷吩咐这么做的么。”
上回十三跟雪刺混着跟她一个马车的时候,那装扮做大姑娘的样子,还颇为俊俏呢。
怜筝咬唇失笑,忍了忍道:“亏你回回想出这么个办法。”
“若非这样,如何让他跟在你身边?我可不想让娘子这般狼狈地回了。”
“贫嘴。”怜筝嗔怪地扫了他一眼。
风因收住笑意,轻点了点怜筝的唇,“娘子早去早回……春宵无价……”
怜筝羞恼:“卫风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