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突然有侍卫进门来报,蒋鸿听了外头送来的信,快步走到怜筝的身边。
“大人,宫里的御前公公安海来了。”
蒋鸿煞有其事地肃了一张脸,安海的来头怕是不小。
只见门口忽然一列长队顺门而入,几个小太监分列成两旁,低着头立在两边。
御前公公安海沿着路,手握净鞭进了门。
怜筝一愣,这不是那时候来请过她的那位掌事公公‘小安子’吗?
“洒家倒不知晟王在此,老奴倒是失了礼仪,参见晟王。”安海微微躬了躬身子。
“安公公免礼,不知此时奉了父皇何命来了提刑司?”卫处尹淡淡看了一眼怜筝。
“这位怕是木兰提刑使,头回见面洒家便是奉命而来了,皇上听闻宫中大臣家有变故,户部尚书更是一纸奏折参了大人一本,大人又是称病尚未上朝,故而这奏折已连压了数日。”
怜筝柳眉一挑,这于世镜竟然在背后参了她一本。
“故而皇上便特命老奴来请了大人,有劳大人随洒家走上一趟。”安海笑得和蔼。
蒋鸿瞧的一愣一愣的,以前这安海也来过提刑司,那时候对提刑使可并未这样客气过。
听闻这安海是皇上身边的头等御前太监曹桧的徒弟,向来是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
“公公客气,我这就回了提刑府将便服换下。”
不等怜筝说完,安海招了招手,命了身后的小太监们将东西送了上来。
“皇上已命人将您的官袍重新改制,已经定下了,正热乎着呢,祖制上头一份的荣耀,大人当真是好福气。”
安海这话似乎是话里有话,怜筝不知如何说,只能行了大礼接下。
“大人先去找一处厢房将官袍换上,即刻随洒家走上一趟。”安海将衣襟小心递过、
“下官遵旨。”怜筝小心翼翼地接过,忙转身让十三去寻了一处厢房,由她换衣。
“父皇今日身子可是好上一些了?”
卫处尹微微一笑,淡淡地看了一眼安海。
安海只身立在一处,皮笑肉不笑道:“有劳晟王挂心,万岁爷的身子已能起了。”
“即使如此,本王也去看望父皇。”
卫处尹面上含笑,那笑意却透不进眼底。
“王爷一心为陛下操心国事,若此刻去了,固然是好,但万岁爷怕是忍不住要操心几句,以老奴看,今日于大人也在,王爷若是去了,免不了惹了闲话,还是改日再去为上佳之策。”
安海不急不缓,并不着急退拒,却也并不回绝。
若是于世镜在,他既然参奏了阮怜筝,必是要有一番唇枪舌剑。
此时,卫处尹若去了,自然不能站在怜筝那一头,可若是帮不了她,反而被于世镜拉着入了阵营,目的是达到了,怕是这丫头又得记恨了他……
卫处尹笑了笑,起身。
“安公公所言有理,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先回府去了,稍晚些还有事儿要办。”
“恭送晟王。”安海躬身福礼,目送卫处尹离开了提刑司。
一炷香的功夫,怜筝便换好了官袍。
一看之下,便是惊艳了众人。
这官袍原是提刑使的服饰进行了改动,但提刑使尚不算是女官之职,便与女官的服饰又要有不同,便交给了宫内的六局进行改制。
一身石青色长袍,袍长不过膝,身后有摆,下身系裙。
平袖过肘,同色对襟,圆领白底,正衣堂口的正方形补子缀饰飞禽,两肩背部饰胸皆有圆补。
再以金线绣花,补子皆绣孔雀为图,袖口花边均绣成双对。
满头青黛从上耳际处整齐梳理,上半部变成了发辫,以皮筋扎好,高扎马尾,并不以女官发饰为主,只与寻常官员略作区分。
马尾高束,清丽之姿亦无所藏。
虽未有妆容,但其既有英气,亦留了女子的清姿卓色,当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大人好相貌。”安海笑了笑,倒不吝啬于夸奖。
怜筝有些不习惯,“过誉了。”
“那边跟洒家走上一遭,咱也好早去早回。”安海直接朝外头比了比净鞭。
怜筝受意,朝外做出请的动作,与安海并肩而行,这才出了提刑司。
“安公公,既然是进宫,下官能否坐了自己家的驴车?”
怜筝看了一眼身后焦虑不安的十三。
安海略作犹豫,“这……”
“不瞒安公公,下官晕车晕马,在驴车上也备了寻常之物来防止作呕,望公公体谅。”
上一回不能让寻常人见着,这一回进宫总归瞒不了别人了。
安海乐呵呵一笑,“大人做主便是。”
“那便多谢安公公了。”
怜筝坐上由十三驾驭的驴车跟在安海带来的车队后头。
安海的马车快,即便刻意放缓的步伐,却依旧拉开了一截儿的距离。
怜筝悄摸着拉开车门,问道:“十三,宫里如今是什么情况,你简单与我说说。”
皇宫不似外头,一旦失了礼,轻则减俸丢官,重则人头落地。
她倒不担忧自己个儿,只怕是有心人要拿她做了棋局。
“如今宫里除了皇后被惩面壁封宫三个月,便是董贵妃、席贵妃、杨淑妃和高妃,听闻近日加封了一位万妃,如今董贵妃执掌六宫事宜,席贵妃从旁协助。”
怜筝无语摇头,“皇帝的妃子果然是三宫六院,光是这几个我便记不住了。”
“董贵妃是昱王卫高适的母妃,杨淑妃是晋王卫宗纪的母妃,席贵妃是六皇子卫朝楠的母妃,高妃是晟王卫处尹的母妃。”十三看着怜筝眉眼皆挑,都忍不住替她担心起来。
“晟王如今打理朝政,生母只是普通妃位?”怜筝目光微顿。
卫处尹绝对有成王之心,只凭了他处处以她为饵,拉拢朝臣的手段,他便不会甘居人下。
可他的出身便争不过昱王这样的母妃,若能提升母妃的妃位。
东苑朝自成立之初,除中宫皇后之外,当朝皇贵妃便无二手之数,贵妃二位之多,妃位四部,嫔妾不计。
如果董贵妃和席贵妃无人能升上皇贵妃,那么当务之急,必然要除掉一位贵妃,如此便可升上一位了。
六皇子卫朝楠的母妃席贵妃如今正受宠,董贵妃虽不受宠但有先帝指令之势。
晟王的局势怕是也不比风因乐观上多少……
怜筝眸光微动,“那你可见过秦皇贵妃?”
十三摇了摇头,“主子来边关之前秦皇贵妃早早便殁了,只怕她还在世的时间我才刚出生,哪儿还能见得上?”
十三见怜筝一声轻叹,又忍不住道:“主子来边关的时候,日日醉酒军营,甚至在战事上用的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日日受了伤也撑着不肯治,赛神仙几次都以为主子活不下来。”
“怎么说?”怜筝皱眉。
“他思母心切,入夜便将以入眠,即便睡着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能从噩梦中惊喜。”
十三甩了甩手上的小辫子,道:“赛神仙总是开了安眠之方,强迫他睡上了几日。”
怜筝一愣,难怪昨日他陪她熬了一宿,她困得连连打瞌睡,他却丝毫没有困倦之态。
难怪他总是日日入夜便来……
难怪,为何这些她竟是到了今日,才从十三的嘴里知晓?
怜筝柳眉微蹙,“你可知他时常做的噩梦是什么?”
十三挠了挠头,“问我不如问问赛神仙,我还真没见过主子发梦魇。”
“你总有见过的时候!难不成在我来之前,你还日日伺候着别的姑娘?”
怜筝冷瞥一眼,
十三背后一凉,忽然冒出冷汗了。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认真想了想。
“不甚清楚,主子从庄子将我救下后,我也时常发梦魇,入夜总是主子陪我,足足两年才好了下来,我未曾见过主子入梦唤过什么,但他一旦惊醒,便是一整的湿衣衫。”
十三忽然认真地扭过头来,盯着怜筝。
“阮姑娘,我认真唤你一声长姐,我日后也可天天如此唤你。主子的梦魇你可能治?”
怜筝一愣,“我如何治?”
“我不知晓,但你若不能,便无人能了。”十三眼神亮如白昼。
怜筝沉默不语,随手关了车门。
十三垂头丧气地扭过脸,叹了口气。
半响,车里头淡淡传来了怜筝的话。
“我……尽力而为。”
十三眼神一喜,随风露了笑意。
等到了皇宫,怜筝身为臣子的驴车进不得皇城,只能在城门外下了车。
可怜筝刚一下车,头一个见着的不是安海,竟是卫处尹?
十三和怜筝顿时停住脚步,齐齐看向卫处尹。
安海客客气气地带了笑意站在一旁,却并未多嘴说上什么。
“木兰大人,本王要前去勤政偏殿将未打理好的事务办完,你距离父皇的寝殿还有上一段,本王不便去探望父皇,却可以将你送到那处,如何?”
卫处尹赶了一路的马车前来,他生平头一回如此的鲁莽,偏要顶在风口浪尖的功夫上,拂了安海的好意,执意进了宫,迎了她来。
见安海并未有劝阻之意,怜筝微微颔首,“那便先谢过王爷了。”
走之前,怜筝特意瞧了一眼十三,十三点头,守在外头等着她出来。
怜筝随着卫处尹,低头上了他的马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