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常羽转身对着吕先生长长一揖。吕清尘咦了一声,奇道:“阁下为何前倨后恭?”常羽道:“既有‘碑铭山’的使者亲身为证,先生神通,自不会有假。先前诸多失礼,还请先生见谅。”吕清尘叹了口气:“阁下言重了。只是到头来终须他人说话,才能为人所信,终究非我本愿。”
常羽又施一礼,说道:“若先生不见怪,在下尚有一事相求,请先生为我算一件事。”吕清尘点头道:“阁下请讲。”
常羽道:“在下今早收到一封家书,拙妻称在下失踪多年的犬子最近终于有了下落,只是落在贼人手里,盼吾回去相救。大爷得知此事后,恐我昔年结仇甚多,此事疑是圈套,教在下不可轻信。眼下虽已派人回家乡暗中查实真相,但一天过去,始终难以心安,望先生帮我算一算,此事当何解?”
吕清尘道:“这倒不难。”如法炮制后,对常羽说道:“令公子是在四年前的三月初九这天离家出走的,是也不是?”
常羽惊道:“先生神算,正是如此。”吕清尘点了点头:“若是这般的话,阁下所收到的书信,应是旁人伪造,诓你回去,切勿相信。”
常羽叹声道:“原来如此。消息既是伪造,那拙妻现在只怕已落入仇家之手。”中年人朗声道:“常兄放宽心,派去查探消息那人,本领高强,必能保得尊夫人平安无事。”常羽嗯了一声,神情间仍是非常担忧。
吕清尘摆手笑道:“阁下多虑了,我若说尊夫人毫无性命之忧,阁下信否?”常羽精神一振:“先生说的可是当真?”
吕清尘点头道:“在下方才已经看见,伪造书信之人虽一度制住了尊夫人,以便模仿其笔迹,但仅仅一天过后,便已被一名十几岁的少年救出,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不必担心。”
常羽面上露出茫然的表情:“十几岁的少年?”
吕清尘笑道:“这少年眉目间与阁下十分相似,颈后有两颗红痣,右臂上有一块豆粒大小的胎记……”
常羽啊了一声:“这……断不会错,那少年……依先生所描述,正是犬子。可是怎会在此时……”
吕清尘笑道:“我也不知,只是照实叙述。阁下信我否?”
常羽一躬扫地:“怎敢不信!先生之前与在下素不相识,竟能将犬子特征说得分毫不差,若非真有莫大神通,怎会如此!先生与我,真有再造之恩!”
吕清尘一怔,笑道:“此话言重了,在下只不过将看到的东西如实说了出来,怎当得起再造之恩四字?”
常羽道:“不瞒先生,我离家多年,所担忧者两事,一是犬子杳无消息,二是拙妻孤身在家,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今早收到书信,实在心急如焚到极点,先生刚才一番话,真乃解了我最大的心病,说是再造之恩,毫不为过。”
中年人叹道:“常兄为我做事,这些年来竟受如此心病的折磨,何以为报?”
常羽道:“大爷这番话,折煞了小人。若无大爷看重,我常羽便一辈子被困在那种地方脱身不得,怎敢为自己这点小事再给大爷添忧?”中年人叹了口气:“没能看到兄弟们的烦忧,是我的不是。”
吕清尘道:“尊驾有这样的好手下,令人欣羡。”中年人摇了摇头:“常兄这等本领的人物,我怎敢将他视为手下?倒是吕先生确有真才实学,若不嫌弃,我倒真希望能够收作臂膀,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吕清尘笑道:“承蒙厚爱,只是在下散漫惯了,还想再自己四处游历一下,若有再见之日,或许可以接受尊驾好意。”中年人哈哈一笑,说道:“但愿那一天尽早到来。”
这时一个瘦子走上前来,对这边拜了一拜。中年人认得他是先前献上烧鹅之人,刚才还险些被常羽收拾一顿,因为那大汉受伤的缘故,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便问:“你有何事?”那瘦子道:“各位大爷勿怪,小人见这位先生算得很灵,自己也有点事情,想要请先生为我算上一算。”
吕清尘心情却是很好,便道:“无妨,小哥想问点什么?”那瘦子道:“小人因之前做生意亏了,这几日想到有个伯父正好住在临近这里的城镇上,打算投奔他,或者给我个营生,或者借些回本的本钱。只是多年来与这伯父很少往来,也不知此去能否会有收获,便想找先生帮我算算,此去到底顺不顺?”
吕清尘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这话并不尽实,你做生意亏本是假,赌钱输了所有家业是真。你那伯父向来知道你的品性,此去必然不会借你。即使你存着讨好你伯母和堂姐的心思,也要铩羽而归。照我看来,要想取回家业,不如从今天起就踏实劳作,让你伯父看到你奋发的决心,才是正路。”说得那瘦子脸上一块青一块白,苦笑了几下,便老老实实退回角落里坐着。
过了片刻,坐在墙角的那对夫妻相互看了一眼,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两人携手走了过来,给吕先生齐齐行了一礼。吕清尘忙道:“不必多礼,有话请讲。”
那丈夫看了一眼妻子,抿了抿嘴,说道:“我……我妻子……”吕清尘从头到脚望了那妇人一眼,笑道:“不用多说了,二位尽管放心,那位医生本领不凡,这种程度的病症,必能手到病除。三天之内尊夫人若不能恢复健康,你尽可找我算账。”两人听罢,都又惊又喜,那丈夫还想从身上取出一吊钱答谢,吕先生坚辞不收。夫妻二人三番拜谢,喜津津走回墙角。
不一时,又有几人结伴过来算命,这吕先生来者不拒,真的是每算必准。对方但凡想要拿出钱财,都被婉拒。中年人看在眼里,心中一阵盘算:“此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却不用在获取钱财上,看来当真是为了求名,要用什么样的手段将他招致麾下方好?”
不一会儿,便有二十多人来这里问过诸事吉凶,吕清尘也正喜一身本领有了用武之地,越战越勇。中年人身边的几人终于也忍不住纷纷来算,算过之后都对这书生心悦诚服。也有人并非是问吉凶,单单只是为了考校这算命先生,故意出了些刁难的问题,吕清尘虽有察觉,倒也不以为意,反正最终的结果一定是那人自讨没趣。
莫氏兄妹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看了几眼,时间长了不免也有些厌倦,便打着呵欠去商讨自己的事情了。莫瑶道:“这吕先生算得这般准,问天谷主偏偏容不下他,真是傻的。”莫云道:“从古至今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说到底都是个气量的问题。”莫瑶皱眉道:“这谷主气量这般小,我们要是去了‘问天谷’,真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招待。”莫云笑道:“你怕了?”莫瑶哈了一声:“连下山都没怕过,还怕他?”
莫云点头道:“不过你这话也有道理,山主老师要我们找‘问天谷’的人商量‘十二圣婴’的事情,若能直接从这吕先生身上得到答案,那是最好不过,这人的本事这么大,根据我们这么多年来对‘问天谷’的了解,还没出现过这样百算百灵的人物。即使那问天谷主真的愿意帮助我们,也未必能有多大效果。”
莫瑶叹口气说道:“所以说那个谷主真是傻的,几百年来才出这样一个人物,偏偏还把他给放走了。”
莫云眼珠一转,突然笑道:“阿瑶,不如我跟你商量个事。”莫瑶皱皱眉头:“不要,准没好事。”莫云不屈不挠地说道:“我觉得这吕先生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本事这么大,性格也稳重,与其把你嫁给那五个画画的,不如和他连连亲家,你看怎么样?”
莫瑶哈哈一笑:“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死了这条心吧,我看他整个一条心都已经放在算命上了,要他分心在别的事情上,几年内是不可能了。更何况我也不喜欢他,他太老了。”莫云呃了一声:“也不算老吧,看他的样子,应该也就三十岁出头,正当壮年。”莫瑶摇头道:“不要,大我太多,我不喜欢。”
莫云叹了口气,自语道:“这条路行不通,怎能让他愿意跟我们吐露‘十二圣婴’的实情呢?”莫瑶佯怒道:“你果然是这种想法,为了打听个消息,动不动就要牺牲妹妹的终身幸福!”莫云叹道:“做哥哥的终身幸福都快被你牺牲得半点不剩了,妹妹牺牲个一次两次也是应该的吧?”莫瑶摇头道:“不要,我那是为了你好,给你介绍的可都是有才有貌的绝代佳人,哪像你,净要我嫁给这种大我十几岁的老男人?”莫云咂着嘴道:“可惜,可惜,这吕先生我真的是看得着实满意。”正值此时,却听见那边有人大声笑道:“神棍先生,这次你可是真的算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