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舍易道:“这第三个错误是最让老朽着急的。小子,你在与那两人的缠斗中耗时太久。以你的武功,他们绝不是你的对手,但也并非可以被你轻易击杀的程度,然而你的真正目标是伍云逸,而非那两人。此时你应当做的,是尽快甩掉他们,直取伍云逸的性命,这样既少了很多麻烦,也会让碑铭山那两只刚出道的雏儿手忙脚乱。即使保证不了一击必杀,老朽在这里也会认可你的努力。”
他摇了摇头,续道:“然而你主次不分,一心只想在武功上压倒他们,之后的那团什么‘毒雾’,简直太蠢,老朽也不多说什么了。万幸的是,你在这场缠斗中至少露出了六次破绽,却未被那两人好好利用,这也是你的运气。”窦宁无话可说,伍云逸却听得一阵后怕。
权舍易轻轻地叹了口气,接下来一番话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才好似地酝酿了半天,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如果只是前三个错误的话,你还有药可救。小子,你是怎么想的,会做出在这种时候偷袭碑铭山使者的事情来?身为杀手,一旦行刺失败,必须马上撤离,等待更好的下手机会才对。更何况这碑铭山的使者武功高出你多少,你心里最清楚,那是你在这种时候偷袭就能得手的货色吗?”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或许,你只是因为输给了女人,恼羞成怒罢了。”
窦宁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血手,喃喃道:“我……不适合做杀手?”
权舍易叹道:“你也许可以去做一个打家劫舍的强盗,却做不得杀手。‘十尺长红’不可能收你这样的人。”
窦宁默然无语。南疆王望着他的表情,这位平生少有的宿敌此时成了这幅模样,他心里也不禁为之叹息。然而现在并非为仇敌感叹的时候,伍云逸拱手对权舍易说道:“权六爷今天也是来杀我的吗?”
权舍易摇头道:“阁下的头颅的确很有吸引力,不过‘十尺长红’并未收到这样的委托。窦宁之所以要杀你,只是为了作为加入我们的筹码。他既失败,老朽也没有理由再对阁下出手。”
伍云逸刚刚长出了一口气,不料权舍易紧接着说道:“只是方才老朽观战,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同窦宁缠斗的两人……若老朽没看错的话,莫不是九龙寨的寨主谢云鹏,以及滇南的名刀客常羽?”
众人立即紧张起来。常羽的名字很多人都知道,这不足为奇,谢云鹏这个名字已经有多少年没人叫了?这权舍易直接道出了伍云鹏原本的名字,显是知道他过去的事情,意欲何为?伍云逸脸色一变,答道:“这位确是常兄。不过谢云鹏何许人也,权六爷怕是认错了人吧。”
权舍易咳嗽道:“不管是谢云鹏还是伍云鹏,这都没有关系。只是有一件事老朽须向你们告知。无论是常羽还是谢云鹏,‘十尺长红’均收到了杀他们的委托。”
他望了一眼窦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虽然你做不成杀手,老朽却还是要承你一个人情。若不是你引得他们使出了自己的真实武功,老朽还真看不出来这两人就在南疆王身边。”
伍云逸望着自己身后,常羽和伍云逸伤得不轻,连意识都已模糊,显然难以应战,自己仍受毒素影响,派不上用场。他看向莫氏兄妹那边,那两人神情凝重,权舍易这番话,对他们来说也构成了不少压力。他转回头对权舍易说道:“权六爷的意思,今天便要对这两人出手?”
权舍易望了望天,表情似乎有些无奈:“今天不出手,往后总有一天要出手。老朽不来杀,总有其他人要来杀。南疆王,‘十尺长红’已经盯上了他们,这是躲不过的。迟动手不如早动手,别人杀不如我来杀,若是让‘十尺长红’的其他人过来,他们可没有老朽这样的好脾气,不但这两人死状会极惨,还要殃及到你们各位。”
伍云逸勉强拔出剑来,横在身前:“即便如此,在下总要拼一拼。”莫云道:“阁下不必独自相拼,我们不会坐视不管。”莫瑶在旁也重重点头。这两人方才出手迟了,使得常羽和伍云逸受伤甚重,心中甚是懊悔,此时见权舍易执意杀人,都下了决心。
权舍易忽然放声狂笑:“有趣!有趣!碑铭山的年轻人,你们真的是给老朽出了一道难题!不过这道题,老朽接下了!这便是身为杀手的乐趣所在!”他举起右臂,袖口里真气激荡,众人一见便知其内力非凡,一个个心中压力陡增。
却听一人在旁淡然说道:“左一句杀手,右一句杀手。老先生,您做的那个什么杀手,真的有那么了不起吗?”
权舍易皱起了眉头,这么多高手在侧,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出,怎么会有人这样不知好歹,在这节骨眼上挑剔起他的职业来了?他沉声说道:“虽不见得有多了不起,但却让江湖上人人害怕。”
那人嗯了一声,又道:“我倒听说,让江湖上人人害怕不算什么,让江湖上人人尊敬才是真的了不起。”
权舍易哼了一声道:“那样确是了不起。不过真能做到这般程度的,又能有几人?你这番话,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就这样把话接了下去。众人本在权舍易的气场压迫下变得十分紧张,此时话题竟然就此转换,连权舍易自己都不自觉地跟着这步调走了,每个人微感放松的同时,心中不免也都有些讶异。权舍易和那人对答了几句之后,终于也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他四下寻觅,问道:“说话的是哪个?报上名字。”
却见一人站在旁边,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待在那里的。那人看起来十分年轻,只有十五六岁年纪,一身布衣,但此时浑身是伤,衣服上不仅有大片血渍,还沾了很多污泥。他微微行了一礼,说道:“我叫鲁真,就是早先藏在悬崖底下,后来被您割断绳子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