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刻,破庙里。
中年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都准备好了吗?”在他周围的五人齐齐应声。中年人点了点头,说道:“走。”众人一同动身。刚走两步,中年人停下了脚步,他皱起眉头,挥了挥手,身旁众人也只得一同停下。
吕清尘和他的书僮,两个人一起站在庙门口,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中年人不悦道:“吕先生,你这是何意?”
吕清尘叹道:“尊驾若信在下所说,便留在此处,直到那位‘三爷’与常先生自行归来。否则悔之晚矣。”
中年人心中焦躁,说道:“难道又要有祸事发生?可是你方才也说,若真交上了手,不但我三弟不会是那少年的对手,即便是常兄,也会在三招内败下阵来。如你所说,那两人此时只怕已遭遇了极大的危险。我若坐视不管,才真的要悔之晚矣。”
吕清尘摇了摇头,说道:“尊驾多虑了。依在下看来,那名叫鲁真的少年,绝不会伤到您的兄弟朋友,更不如说,您家的那位三爷,只怕还要欠这少年一个很大的人情才是。”
这话让中年人颇为意外:“有这等事?据我所知,那少年对我三弟在这庙里的言行颇为厌弃,这才会设下机关,害我三弟受伤,更何况这次是我三弟主动寻仇,那少年即便手下留情,也不至于会有施恩之行。”
吕清尘笑道:“尊驾只知其表,不知其里。那少年对您家的这位三爷,其实并无太多恶感。反不如说,只怕是好感多过恶感。”中年人奇道:“此话怎讲?”
吕清尘道:“尊驾还记得昨日在下于此处所讲的那个故事否?那时在下曾言,那吝啬的富户因为无意间使得数百条性命免受祝融之灾,而铸下了一笔大功德,被阴世记在账上,令他得以转世做人。尊驾是否记得,在下讲完这故事之后,您家的那位三爷,说过些什么?”
中年人仔细想了一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三弟说,阎王是个糊涂蛋,这笔功德不该给那富户,而应该给那些种地的收租的报信的才是。虽是歪理,倒也有些人喝上了彩。”
吕清尘笑道:“正是如此。您家的三爷说完这话,这庙内便有人为之叫好,更有人鼓掌拍手。这鼓掌拍手之人,便是那少年鲁真。”
中年人听得一惊:“竟有此事?那又如何?”
吕清尘道:“那少年暗算三爷所使用的手段,是一种叫作‘乖乖胶’的秘药,可以将两件东西牢牢粘连在一起长达一个时辰。这少年原本打算禁锢您家三爷一个时辰的自由行动,但三爷的这番发言,似乎很合那少年的心意,那个时候起,他便有了为三爷解除‘乖乖胶’的药效的想法。”
中年人恍然大悟道:“所以先生那时有说,若我三弟能够在那里坐足半个时辰不起身,便能免却祸事。”
吕清尘叹道:“正是。那少年秘密施药,要给三爷解除‘乖乖胶’,自然也要找机会在暗中进行才是。他之前一直潜藏在那群流浪客之中,被三爷驱赶出了火堆,若是贸然回来施解药,便很容易给他人注意到。而最好的时机,就是在施药以后的半个时辰。”
莫氏兄妹互视一眼,都想:“原来如此。”
中年人点了点头:“这样看来,我三弟最终受伤,终要怪他运气不好。可是吕先生,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事,为何当时不说个明白?”
吕清尘叹道:“尊驾有所不知,世事无常,即使是‘问天秘术’,也算不尽世上的所有变化。在下可以将看到的东西一点不漏地说出来,但只要知道细节的人哪怕多出一个人来,即使他不特意去做什么,也会让这世间走势出现变动。到了那时,即便在下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把那些变动一一看清。一个不慎,更容易出现更坏的结果。‘问天秘术’的本意是助人趋吉避凶,若是因为它使事情变得更糟,那便本末倒置了。”
中年人没法,只得叹了口气:“先生既如此说,我便再听你一次。只是,上一次三弟没有听到先生的劝诫,导致受伤;这一次又没有听从劝诫,不知会有怎样的祸事发生?”
吕清尘道:“如今看来,祸事无法避免,但却是个有惊无险的局面。只是,倘若尊驾不听我言,执意前往找寻三爷和常先生,那第三次祸事便要很快发生。到了那时,想要消除祸事,可就不是如此简单就能了结的了。”
中年人望着吕先生,说道:“先生这一次给我的劝诫,就是要我一直守在这里,直到那两人自己回来?”
吕先生点了点头:“不光如此。即使那两人回来时受怎样重的伤,打伤他们的是怎样的人物,尊驾也要忍耐,只当没事发生。”
中年人听罢,一言不发。也就是说,这算命的要他做好自己兄弟受重伤的心理准备?而且不光如此,他们被别人打伤的时候自己不能带人去救,要他们自己拖着伤重的身体回来,然后自己还不能为他们报仇出气,只能当这一切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不是那少年打伤他们,那么将要打伤他们的又会是什么人?
这一次自己带人出行,究竟要遭遇什么样的强敌,以至于他必须得忍气吞声、挨打也不能还手?
开什么玩笑?
中年人狠狠地捶了一下墙壁,迈步走回自己坐着的位置,说道:“全都坐在这里,等。”
那五人面面相觑,只得跟着他坐下。吕清尘远远向他拱了一下手。莫云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么纠结,倒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莫瑶点了点头道:“我再也不找‘问天谷’的人给我算命了。”那小书僮有些被吓到,拽了拽吕清尘的袖子,说道:“先生。”吕清尘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