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平稳地行驶着,也许是分神的缘故,当我再度撩开帘幕时,马车已经超出小鸟很远,眼看着就要进入皇城了,这里是皇家与平民区的分水岭,素来荒废无人驻守,想想篱落也不可能来这种地方觐见,哎,难不成就这样生生错过了这个大好时机,就在我扼腕叹息之际,耳边忽然传来“叮”的一声金属脆响。紧接着,马车忽然加速起来,我不安地挪向车头,刚靠过去一点,忽然一阵急刹,将我重重地冲撞了一下。重新稳住身子后,我疑惑地将头探到门帘外张望起来。
“沈莲瑾,下车!”
我万万没想到,我刚探出来就遭遇李彦琛这般当头棒喝。这是什么情况,不明就里的我一脸冤屈,可他显然没耐心向我解释,额上豆大的汗珠似乎正显示着他的焦躁,他伸出手拽住我的衣襟,硬是依靠蛮力将我扯了出去。
“喂!”
这般蛮横举动终于激怒了我,我叛逆地扭了一下,挣开了他的手,刚准备整理胸前的衣襟,就在低头的一刹,他却趁我不备,一掌打向了我胸口。
我的身子在一点点往后倾倒,可看着那张冷漠的脸,我有的只是无尽的诧异和惶惑。
他厌恶我大可在山前就拒绝我上车,搞这种半路偷袭算怎么回事?
冷漠的眉宇间藏着太多的秘密,可我却再没时间去探寻。
随着身体落地,我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我咬着牙关,努力撑起身子,看向了罪魁祸首,可他却没有一丁点歉疚,冷漠地睨了我一眼,还不等我有任何的言语分辩,马车已经再度行驶起来,只是,这样的速度太过反常,马车仿佛在以一个不可控的状态往前,可越往前,我就觉得他似乎在向死亡靠近。
随着距离的一点点拉长,我心头忽然涌上一阵回天无力的悲伤,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马车停驻的地方已经染上了斑驳的血迹。
心头的不详终于得到了印证,我忽然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不,这种时候我绝对不能倒下,我捂着胸口,努力稳住情绪,慢慢转过身,竟发现那样的血迹随着马车行了一路。
“李彦琛。”我喃喃地叫了一声,终于不再耽搁,抬起隐隐作痛的脚,沿着血迹奔向了前方。
我知道前路渺茫,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能放弃。
我一路狂奔,看着天边那翻滚的层云,心头的不安随着步伐一点点加剧。
也不知奔了多久,我的意识已经濒临模糊边缘,可看到前方的倒下的那个黑色身影,我瞬间清醒了。
黑色绝对是个不祥的预兆,我的瞳孔本能地收缩了一下,那日山脚下的惨烈厮杀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我压制住恐惧将视线渐渐拉长,前方已经血流成河,遍地皆是横亘的尸体和刀剑,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
“李彦琛,李彦琛!”我无助地呢喃着,就仿佛是被父母丢弃的无助孩童,在一具具尸体旁像孤魂般游荡。
不是,不是,还是不是,看着那一具具陌生的尸体,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我的心智已经快到崩溃边缘,忽然,前方那辆熟悉的马车让我看到了一线生机。
带着一颗已经快要停跳的心脏,我慢慢地向前靠近。
“萧公子,太凶险了,没想到这个养尊处优的宫里人竟会有这样的本事,当时暗器已经惊了马,马车完全处于失控的疯狂状态,照这样下去,车内二人必将殒命,可没想到,这男人竟将自己的腿伸进车轴中制停了马车,估计,若不是腿伤,恐怕这么些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宫里的人也未必就不学无术,今日之事就当是买个教训了。”熟悉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此刻他再不复往日的温润和善,面对如此惨状,语气中有的仅是无关紧要的淡漠。
“那先前车上的那名女子要追捕吗?”
“不必了……”他的话音还未完全逸出,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我不由噎住了。
我不知道此刻我哪来的勇气从车身后大步走出,更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在这般凶险的时刻与他争锋相对。我只知道,如果苟且躲避,我这一生都会后悔。
我从未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与他以这种方式见面,此刻,他终于撕下伪装的面具,但同时,我的崇拜也被他彻底粉碎。
记得那日出宫,我心情低至谷底,已无暇自顾,却硬是在临行之前,冒死将那封血书交给了李彦琛,出宫之后,我为了替他排忧解难,不惜身体力行,跑十几里的山路,忍着膝伤来给他送信。现在看来,这所有的好都成了笑话。
我猩红的眼睛怒视着他,我不信,他这般利用于我,即便我是个工具,在面对我时,他就没有一丁点的愧疚。
不同往日的那一袭白衣,今日,黑色的夜行服给他添了几分戾气,只是面纱下的那双眼睛却依旧满带往日的温柔。但,此刻,我终于不会再为他所蛊惑。
怒视他一阵,我果断转过了身,不出所料,李彦琛就倒在车旁,只是,此时的他已经被刀剑伤到体无完肤,我事先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般惨状还是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他月白的袍子已被鲜血浸透,裤腿已与血肉绞在一起,辨识不清。
“李……”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向他身体靠近,可接近那淋漓的伤口,我却没了触碰下去的勇气。
我紧攥着拳头,挤出眼角那愤恨的泪水,隐忍一阵,我终于鼓起勇气,站起身来,看向了对面:“萧篱落,我沈莲瑾是瞎了眼了!”我悲愤欲绝,只恨不能将他的心挖出来。
话音落下,一旁的黑衣人大概察觉到了我的威胁,毫不留情地举起了长剑,那样的速度不容我反抗,我也不准备反抗了,即便心有不甘,仍旧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