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眼中的红光逐渐消退，廖凯这才试探性的问道：“清醒了？”

菲娅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没干什么好事，她脸色有些泛红，只能默默的哼了一声，随后就挣扎着从廖凯身下站了起来。

本就脆弱的便携式外骨骼一直在吱吱作响，在经过这一摔之后，更是彻底的宣告成为一堆废铁，廖凯无比费劲的想要站起来，但卡死的外骨骼限制住了他的右腿，使得他像个竭尽全力的蚂蚱，翻腾了半天也没能把腿伸直。

“噗嗤……”一旁的菲娅特看着廖凯狼狈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帮忙啊！”廖凯扯下了防毒面具，眼窗和过滤囊都破损的防毒面具显然已经失去了作用，留在脸上碍事还不如早点扔掉。

菲娅特撇撇嘴，伸出手很轻松的就掰断了机械外骨骼，廖凯终于得以解脱，他站起来活动了几下酸痛的肩膀，没好气的说：“你刚刚怎么回事？发疯了？你是精神有问题吗还是怎么回事？”

“要你管。”菲娅特哼了一声，完全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我不管，那你现在应该还在活死人堆里等死呢。”廖凯翻了个白眼，用衣袖匆匆擦去眼角的血迹，拆下另一条腿上的外骨骼，没电之后的这些东西除了增重以外毫无用处。

“我看他们不顺眼行不行？”菲娅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但廖凯并不想避开不谈，毕竟如果这种情况次次都会出现，那能不能把她带上地面都是个问题，于是他还是追问道：“那你怎么解释刚刚的眼睛？你吓的我差点把你报销了。”

“我看你也不顺眼。”

廖凯沉默了，但他也没时间纠结着追问，此时他和菲娅特都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知道它们为什么不下来吗？”菲娅特望着台阶上密密麻麻的白色活死人，不禁皱起了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机体又开始狂躁不安起来，她压抑住冲上去把这些骨化尸全都撕碎的冲动，问道。

“不知道。”廖凯摇了摇头，无论多么拥挤都不敢踏上台阶的活死人的确诡异得很，更别提它们几十秒之前还在前赴后继的对菲娅特发起攻击了。

“……白痴。”菲娅特撇撇嘴，不屑的嗤笑出声，“应该是本能或者天性，本小姐的判断不会出错，一定是这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廖凯自然也明白了她想说什么：“哦，所以你觉得这里面有高阶感染体？这群活死人有领地意识？你在开玩笑呢吧？”

菲娅特转身走向遗迹中，挥了挥手：“活死人不会，但红墨可能会，如果你有别的解释，本小姐就勉强听一下，如果没有那就闭嘴吧。”

“里面有高阶感染体你还往里面走？你到底什么毛病？”廖凯颇为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那你从正门出去吧，你看看门口那群东西会不会把你活撕了。”菲娅特的话一针见血，现在视力所能看到的地方都被白色的海洋给淹没了，他们唯一的路就是深入这个旧文明遗迹，并祈祷着可能存在的高级感染体不会发现他们。

逐渐远离了污染区之后，旧文明中人类生存的痕迹更加随处可见，但却看不到一丝生机，或是繁荣。

地面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物件，诉说着这里曾遭受的混乱与劫难。

清风吹过，不远处弯曲变形的摩天轮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金属变形所发出的刺耳声响刺激着两人的耳膜，让他们都有些心烦意乱。

没有了骨化尸的嘶吼、没有了暴风雪的咆哮。遗迹中异常的安静，城市不再发出哀嚎，就像是等到了死亡通知单的病人，停下了挣扎与抱怨，认命般的等待一切终结，寂静到让人毛骨悚然。

漫不经心的前进着，廖凯无意间一脚踩上了什么东西，玻璃破碎的声音让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去——那是一个相框，泛黄卷曲的照片上还能看见和睦的一家三口，只是廖凯踩碎的玻璃破坏了这一幕的安详，夫妻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被裂隙撕开，天真无邪的孩子也彻底被淹没在白色碎屑中，看不见原本的样貌。

在心中默默的说了声抱歉，廖凯抬脚跨过这个已经破碎的相框，继续走向最近的入口。

离得近了之后，他才能在一块两人高的石碑上看见字迹，尽管前面的标语已经在数十年间磨损中看不出原意是什么，但他还是能勉强辨别出后面的“乐园”二字。

……这大概是旧文明的娱乐设施吧，游乐场和公园之类的名词廖凯也在书上看见过，只是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亲临，体会到的诸多情绪中也偏偏没有书中提到的开心与欢快，只有无尽的压抑。

还没走两步，廖凯看见了路边早已枯死的树上吊着数不清的纸片挂件，塑封的外壳在几十年的风吹雨打下早已腐朽，他好奇的伸手拉起一片，想要看清上面是什么。

却不想一阵风吹过，照片在廖凯手上碎成一块块灰尘消散在空气之中。

在原地愣住了半晌，最后他收回了胳膊，不再去触碰其他的树枝。

这是旧文明仅存不多的遗迹了，或许记录下这些的人现在已经风烛残年，更可能他们早就死在了动乱与战争之中……但廖凯愿意为他们保留最后的尊重。

而菲娅特就站在廖凯身边，她看着这一切，表情波澜不惊，眼神也没有一丝动容，只有那握紧又松开的手表现着她此刻的心情。

荒凉的游乐场中没有路人、没有游客，甚至连地下城随处可见的蟑螂老鼠都看不到一只，只有停留在公园入口少年少女。

风吹起了少女沾满血迹的头发，血腥味为这里带来了另类的生机。

“我们该去哪？”菲娅特问道。

“前进。”廖凯说着，迈步走向乐园遗迹之中，声音听上去落寞又孤独。

毕竟…假如身在放逐之途，若不前行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