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并不响亮，却像是在所有人耳旁响起一声惊雷。

“你说什么？！”亚瑟仍在苦苦支撑战局，却仍然扭头大喊：“不可能！我不相信！是不是有人陷害你！”

摇摆的枫此刻却突然平静下来：“没有人陷害，的确是我做的。”

他轻轻抚摩着手中的血毒长剑，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好像耗费了很大力气。

这往往代表着已经下定决心。

“无畏之锋的这次行动，是我通知东方第一幻象骑士团的，他们埋伏在这里，也是我建议的，本来这一次就是要把无畏之锋完全拦截下来，这些都是我设计好的。”

“我是一个盗贼，永远生活在阴影里的盗贼。Ashley，你的眼里，永远只有为你挡在身前的亚瑟，绝不会注意到背后的我。亚瑟，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团长，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领导者，你把无畏之锋的每一个成员都当成兄弟对待，同时也无条件地信任我们，但是，你需要的只是一群服从者和执行者。”

他突然大声说道：“而我，不愿意活在你的影子里！”

“事已至此，你要恨我，就尽管恨吧，虽然你们都会死在这里，但是Ashley，我一定会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他看着已经逐渐合围上来的部落援军，突然自嘲地笑了：“这也算是我对无畏之锋做的最后一件事。”

……

……

看到己方后援团队已经完全赶到，影歌之月的攻势停止下来，他拦截亚瑟的目的既已达到，便不愿再浪费更多的体能，只是嘴角带着冷笑，看着残余的无畏之锋被团团包围。

亚瑟终于有了一个喘口气的机会，看着摇摆的枫的神色由愤怒慢慢转为淡然，忽然道：“好，你带Ashley走，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他后面半句却是说给影歌之月听的：“Ashley本来就是个小白，我保证，就算让她走，也不会对你们团队未来造成任何的威胁。”

亡灵死亡骑士沉默不语。

亚瑟还要再说什么，却被Ashley按住肩膀，她摇摇头：“你错了，亚瑟。你居然不了解我。”

她明丽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盗贼，后者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你也错了，摇摆的枫，错得厉害。没有人会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如果有，也是你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亚瑟的本意，只是不想让大家负担做出决策所必须承担的巨大压力。就像现在这种状况，你能明白亚瑟此刻的痛苦吗？”

摇摆的枫脸色更加苍白，几乎是用颤抖的语气说道：“我不想谈这个。Ashley，我再问一次，你宁可愿意跟亚瑟一起死，也不愿意和我一起活着离开？”

Ashley昂首，淡淡地回答：“绝不愿意。”

她慢慢走到亚瑟身边，纤美的指尖轻抚着他背后的伤痕：“亚瑟，你怕死吗？”

亚瑟微微一笑：“怕。但是如果要我靠出卖弟兄而活着，我觉得这比死还辛苦。”

Ashley忍不住笑了，“我也怕，可是如果没有你，我也会觉得活着比死更可怕。”

她转过头，非常安静而坚定地看着暗夜精灵盗贼，说：“你听到了吧，我是不会走的，所以你最好走得远远的，因为我就算是要死，也不愿意死在你的面前。”

亚瑟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低声叹息：“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在这个世界上保护你。”

Ashley轻轻地将手盖在他饱经沧桑的手臂上，柔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咱们对不起无畏之锋。”

亚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有一个Ashley这样的女人，的确是男人的骄傲。

亚瑟最后看了一眼剩下的无畏之锋，能够站在场面上面也只剩下四五十人，而对方却新增了整整一个精英团，何况还有手握橙斧的影月之歌和实力深不可测的黯神黑夜。

亚瑟知道自己难免要死在这里，可是让他更难过的是，无畏之锋恐怕难道灭团之灾。

这时，沉默许久的摇摆的枫却突然开口：“也许你说的对……真的是我错了。”

……

……

他慢慢地说：“我想……也许我还可以想办法补偿大家。”

Ashley摇摇头：“没有办法。”

摇摆的枫忽又接着道：“也许还有一种办法。”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一个人若犯了无法弥补、不可原谅的错误，的确还有一种方法来赎罪。

盗贼不再说话，转向影歌之月。突然笑了。

他的笑容如同冰山上突然洒下的阳光，分外灿烂。没有人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

他的语气好像还很轻松，忽然说道：“亚瑟，我只能帮你争取15秒的时间，能不能带Ashley走，能带多少人走，就看你的本事了。”

话音一落，暗夜精灵就突然动手。

他一上来目标就选定了影歌之月，一上来就展示了这个职业最华丽的一面。

我向来觉得，盗贼是一个背负着冷血和无情之名的职业，虽然有着傲人的伤害，但始终只能是黑暗中的舞者。让敌人至死也没看过自己的模样，才是一个盗贼值得骄傲的事情。

但此刻，摇摆的枫已不再压抑自己的实力，瞬间火力全开，闪避、斗篷、冲动、剑刃乱舞、杀戮盛宴……纷飞的剑雨瞬间将对手笼罩。

顶尖盗贼的拼死一击，也可以如此辉煌灿烂。一时之间，影歌之月居然被逼得不得不首先考虑自保。

我很早以前就听过一句话：盗贼最辉煌的15秒，也很可能是生命中最后的15秒。

直到这一刻，才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但是一个盗贼在板甲职业面前，用完了所有的大技能而不能杀死对方，会是什么结果？

有那么一两秒，亚瑟陷入了震惊，但是他立刻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向拦截线发起攻击。

整支联盟队伍如梦初醒，Ashley的手中重新燃起魔法的冷焰，无畏之锋正如它的名字，冲开了东方第一幻象骑士团刚刚筑起的防线。

不知道为什么，黯神黑夜居然没有加入战斗。

他的眼睛漆黑如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没有施放任何技能帮助影歌之月控制场面。

贫瘠之地扬起的狂风，吹散了空气中血腥的味道。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Ashley并没有回头。

因为她知道，现在的每一秒钟都是盗贼拿命换来的，绝不能轻易浪费。

无论他做过什么错事，现在都应该已经还清了。

当亚瑟终于带领无畏之锋将东方第一幻象骑士团的包围撕开一个缺口时，Ashley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因为亚瑟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并没有看到摇摆的枫。

只有一地的碎片。

无畏之锋已经突破了东方第一幻象骑士团的包围，但是并没有完全脱离险境。

我突然注意到影歌之月旁边的一个猎人。他的眼睛里光芒跳跃，这种神情我已经很熟悉，仇恨的光芒。

然后他忽然举起弓箭。

我当时其实离Ashley很近，而且完全出自于一刹那莫名其妙的脑子短路，突然朝Ashley丢出一个瞬发的死亡缠绕。

与此同时，猎人的箭已经出手，但是很可惜，因为位移的关系，他的箭落空了。

“不好意思，我手滑了。”我说。

猎人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连脚下那只畜生也对着我嗷嗷大叫。

叫毛啊，就你会带宠物啊，我的恶魔卫士呢？出来给爷看看。

哦，想起来我现在并不是恶魔天赋。

正当我无限YY的时候，画面就此定格。

Ashley突然不动了，她纤细的手紧紧抓住亚瑟的肩头，脸色忽然一片苍白，冷汗从她的额头冒出。

等亚瑟回头去看时，另一只长箭钉在她的背后，殷红的血慢慢襂了出来，染红她白色的法袍。

影歌之月旁边的猎人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看着亚瑟。

你以为可以救她走？

亚瑟红了眼睛，几乎要转头杀过去，但是一只手拉住了他。

“亚瑟，你不能回去，你一定要走！”

她说每一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可以想象她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对不起。”Ashley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我自己太笨了……我已经没有复活机会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走！”

亚瑟的眼睛里也像是要流出血来，突然狂吼一声，转身奔向贫瘠之地无尽的旷野，犹如一头负伤的野兽……

我知道，要让他逃跑，恐怕比死更难，可是他不能不逃。

他也一定会回来。

哪怕是将灵魂献祭给巫妖王，哪怕是成为行尸走肉，他也一定会走上追求极致力量的道路。

然后，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