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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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众丐披着烂被子缩在石流窟外数堆篝火旁东倒西歪睡了一地。天气虽寒,在这热火中却不影响众人睡觉。篝火上架烤着整只的狐肉,肉脂正烤得嗞嗞作响,不住滴落。被追风逐流加了调料的香味儿四散的飘袅,惹人馋衍。众人已吃的很饱了,于这香味也不再那麼馋眼欲滴。

张少英轻轻将小香放在于芳身旁,将那张平日舍不得拿出来的简易狐皮毯将二人身子裹住。先前里有八个女孩,两年内张少英亲手埋了六个。都是病死的,还是同一种病,故而张少英平日对女孩极是呵护。

走到树下,张少英向坐在两颗树岔上喝酒的追风逐流问道:“我们需在这里多久?”追风身子一晃,张少英只觉后腰一紧,便给追风给提上树来。张少英急忙抓紧树枝,稳了稳身形,靠着树枝在追风身边坐了下来。

追风悠然说道:“就一晚”感到四周的寂静,张少英不禁紧张起来,不解道:“在这便没危险?”

追风苦笑一声,说道:“问题还真多,来,不介意的话便喝口酒。”

张少英本非洁净之人,接过酒坛喝了,才觉这酒相当辛辣。逐流跃了过来,落在张少英头顶上的树杈上坐了下来。

追风说道:“似乎你对我们并不放心,是麽?”

张少英道:“双拳难敌四手,你们再厉害也不是对手吧?”追风笑道:“我们就是来找他的,不怕他没人,就怕他不找人。”张少英若有所思,问道:“这慕秋白到底是甚麼人?竟连柳大侠都敢杀,他好像都不怕你们?”追风无奈摇头,说道:“这是我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他是个大坏蛋,把杀人当做乐趣,而你们便是赌注。”张少英不解道:“你们输了,他便要把我们杀了?”追风摇头道:“我们不会输。”

桌上一坛酒,两个酒碗,两把剑和两根蜡烛,除此便再无它物。两根短烛在寒风的吹逐下,忽明忽暗,两剑客正对桌共饮。

“柳兄,干了这最后一碗。”莫峰扬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柳天波笑着将最后一碗酒饮下。这十来斤清沥酒直喝得柳天波暗暗赞叹,大感嘴馋。初饮之时,只觉那药物不过是些烈性药物而已。不想细细一番品尝之下,竟是净化练功,强身健体的药物。这类功法本是一种以药物提高体质之法,每日以真气缓缓催化,增进功力。近日密闻逍遥城改进配方,大大将强了药力,想必便是此物。

他心中虽馋,却并不奢望。莫峰能拿出此药物与自己痛饮已是非比寻常,他不愿再无功受禄。初次见面,柳天波仍有一丝谨慎。

柳天波说道:“说说慕秋白吧,想来你们之间恩怨颇深,对他必有所了解。”

莫峰摇头道:“了解谈不上,三十一年前我初成名时便遇上了他,时至今日才见过四面而已、、、、、”柳天波莞尔,说道:“这倒是有趣。”

三十一年前,莫峰的墨字剑法初成,又逢逍遥城初立,正四处搜寻江湖各大门派的武学典籍,为祸武林。莫峰领命前往吉州任意门,夺取任意门门主萧钟琦的“弄玉飞刀”秘籍。不想与其同时也有一班人来夺,那人便是慕秋白。其时慕秋白长发漆黑,傲慢张狂,不似今日这般头发皆红,白面如霜,武功也与莫峰相差一筹。两人一场大战下来,竟双双受伤,慕秋白仍是败了。正待莫峰欲置慕秋白于死地时,莫峰却遇上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那人便是萧钟琦之女萧倩。

其时夺刀谱未成,莫峰向来不轻易开杀戒。任意门中多数人皆在外禁足,并无损伤。眼见莫峰能至慕秋白于死地,萧钟琦正暗暗叫好,如此自己也少了个强敌。不想便在莫峰出剑击杀慕秋白之际,自己的那个傻女儿萧倩竟然上前替慕秋白挡剑。

其时萧倩年芳十八,不出几日便要出阁。家中竟生此等祸事,眼见慕秋白身处险境,她心中却有一计。

刚刚与父亲打斗之时,莫峰已报了名讳。素闻逍遥城高手如云,江湖各大门派无人能敌。好在逍遥城只以秘籍为主,只需自行奉上,自能免于一死,但父亲视秘籍如性命岂肯交出。她虽不知慕秋白是何人,只当是莫峰同门来抢功。这二人不论身份如何,死在自家总会惹上事端。故而她才甘愿受莫峰一剑,望能以死逼父亲交出秘籍,保住全家性命。

莫峰瞧得真切,没有下手,慕秋白趁此即身逃了,莫峰只得起身去追。这人剑法之凌厉,招数之精妙,绝非一般庸手。刚刚一战,已让莫峰对墨字剑法熟络精进不少。尤其此人来历不明,自要问个明白。追逐十余里,慕秋白始终未能逃脱莫峰视线。慕秋白却突停下身来,转身向莫峰说道:“你我今日初见,只是得你背黑锅,却是可惜了、、、、、”莫峰闻言,心中一惊。想来慕秋白还有帮手,却不知自己所带来的弟子是否能抵档的住。此次行事慕秋白终究不是正主,当是秘籍要紧。

当莫峰返回任意门时,眼前一切却让他毕生难忘。出去盏茶功夫,任意门二百余口竟被屠尽。就连自己的七名弟子也被人一剑封喉,毙命当场。莫峰自场中巡视一圈,突觉少了一人,正是萧钟琦之女萧倩。莫峰出行都带着蝴蝶翅的,当下升天四处寻找,终于在半路截下带走萧倩的一群黑衣人。莫峰挥剑便杀,这群人素练混合阵法不易对付,又突使毒,致使莫峰战力大降。他虽早已服下抗毒的丹药,却也得经受一阵才能复原。危难之际,莫峰使出了初领略成形的剑气。他内力虽不足消耗,却也能助他逃过一劫。混乱之中,莫峰只身闯出带走了萧倩,这是莫峰与慕秋白第一次会面交手。

柳天波不知萧倩现已成莫峰妻室,并未多问。柳天波恍然道:“原来如此,想当年任意门二百余口死于非命,惨不忍睹,原来如此。”莫峰笑道:“柳兄相信在下所言?”柳天波道:“为何不信,我从未怀疑过此事与你逍遥城有关。”莫峰神色一泻,道:“哦,此话怎讲?”柳天波说道:“三年之间,江湖上你七杀一共杀了三百二十七人,手法都一样,却唯独任意门不同。”听得柳天波如此说来,莫峰心中一暖。一直来,江湖各派对逍遥城恨之入骨。逍遥城也只得紧紧封闭,不予轻易示人。三十多年来,逍遥城改头换面,着力行善,以图得到江湖认可。然而江湖仇怨之间,岂是这一番行善所能弥补的。故而逍遥城近年来虽恶过未见,却也不再有此奢望。但自行事之风仍旧邪异之外,却也并未再有过大凶大恶之事。

莫峰笑道:“柳兄真乃知己,难道阁下对逍遥城一点都不反感?”柳天波叹道:“人皆已死,反对何用,我倒是希望逍遥城这三十年的改邪归正并非做作。”莫峰道:“先小人后君子,诸世之中的规则,非是我等所能掌握的。”柳天波道:“无论世道如何,乱杀无辜便是万万不能,且为武林所不齿。你逍遥城所欠的血债,三十年的恩惠却换不来人心。”

当年开宝之前,武林盟主陈坦秋,逍遥城主冷月痕本是一对师兄弟。当年二人出师年少有为,联手击败魔教天教教主而名扬江湖。当间天教教主秋魂天势大崛起,意欲一统江湖。自江湖上排除异己,且虐杀朝廷命官,为朝廷所不容。幸而陈冷二人暗中截住秋魂天,合二人之力,这才免去江湖上的一场腥风血雨。只是天教衰亡之后,陈冷二人不知为何而反目成仇,以至博命相向,终至二人分道扬镳。冷月痕为此而心性大变,纠集各方邪魔歪道之人,竟学秋魂天意欲再统江湖。三年之间,逍遥城汇聚大批余国残虐,号称七十二行高手。七十二人分赴各大江湖门派,无视朝廷,狂妄索要武学典籍。宣称留籍不留人,留人不留籍。一时之间,江湖上再起争端。七十二行高手武功高深,阴险毒辣,行事雷厉邪为,各大门派竟无人能挡。陈坦秋便因此坐上北方武林盟主之位,统领大江以北各大武林门派。只是逍遥城肆虐南方,又以南唐为屏障,雄霸吴越,势力早已膨胀,非是武林盟所能企及。势下陈坦秋便因此而联盟朝廷,禁破千百年来朝武不合的禁忌。当年玉琼山玄天派掌门楚香依及其夫常青云意外获得一本奇门秘籍,阴阳宝典,夫妇二人练成改名玄天内功,约战邪神冷月痕。双方自凤凰顶一战,邪神战败。依战前有约,逍遥城退回城中,不再为祸江湖,这才勉强平息争斗。之后两方虽时有争斗,却都暗自蓄建势力。倒是冷月痕战败之后便未再涉现江湖,逍遥城似痛改前非。只因陈冷二人各自把握尺度,三十余年来,两派之间这才未大起祸端。

说到此处,柳天波不禁想起三十年前在北斗派的一幕。当年君山北斗派掌门许为宗因不肯交出镇派之宝七星剑与七星魄月斩秘笈,被逍遥城四使首领明成吉斩杀于北斗中堂之上。柳天波赶到时,许为宗之女许佳颜紧紧搂着父亲的尸体。柳天波唤了数声,许佳颜才回过头来瞧了柳天波一眼。那少女清澈的遂目中流露出仇恨的眼神,直教柳天波至今仍深感歉意。若非当时路遇强盗谋财害命而耽误,至少不会是如此结果。

莫峰沉默片刻,轻叹一声,续说道:“此番一战我闭关一年,终于窥破墨字剑法的精髓。期间经过一番波折,倩倩也就是萧倩嫁了我。”“哦?”柳天波一愣,接道:”原来你将她带入了逍遥城,难怪盟主当年寻她不得。不过人家亦答应嫁你,恐怕也非是如此简单吧?”莫峰点头说道:“我答应为她父亲报仇,闭关一年也是因此。”

柳天波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莫兄也不例外呀。”

莫峰笑道:“见到漂亮的美女都不动心,除非他是孔夫子。”柳天波笑道:“妙理,妙理。”一阵笑语,两人皆不以为意。莫峰续道:“我出关之后,逍遥城已然面目全非。我虽有所不适,但行事不再伤天害理,却也难得,毕竟我们之前所为也非长久之计。只是不想我再寻慕秋白时,竟然毫无线索。数月探寻皆无所求,但我从未放弃。终于在太平五年七月,密探回报,慕秋白在京兆府露过面。当晚我急速赶去,终于在一家酒楼发现了他。”“逍遥城的追踪术和情报密使可算是一绝。他隐藏达六年之久都能不被你们发现,想必此次他是有意而为之吧?”柳天波打断道。

莫峰点头道:“不错,他即是在等我。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其时他已头发诛红,想是练功所致。这一番交战,我二人直打了一天一夜。仍是不相上下,双双受伤。最后我依靠这把水寒剑,凭兵器之利斩断他的佩剑才将他击败。可慕秋白仍再次在我剑下逃脱,他走后我才发觉,他毁了我的蝙蝠翅,后来之事,想必柳兄也知道了。”

柳天波道:“慕秋白拖了你一天一夜,又毁了你逃走的工具,所以被我风堂主发现。若非当日焉月,苍龙来救,想必你今日已含笑九泉了,这两次看似你赢却不尽然呐。”莫峰点头道:“的确如此,自此之后我便常收到慕秋白的讯息,每次总晚到一步,牺牲不少无辜。渐渐,我开始寻找失败的根源,然而根源却在我们自己。”柳天波问道:“此话怎讲?”莫峰道:“连队的力量,慕秋白每次露面虽只身一人,身后却不知有多少高手在暗中相辅,这便是根源。逍遥城的高手个个性情高傲,向来是独来独往,极少聚集一起办事。力量精而不结,无法凝聚。我聚集七杀合练七杀绝天阵,自淳化元年再次截到慕秋白,终于找出他身后的两大高手。清幽,舞依,慕秋白的贴身侍女。”柳天波眉头一扬,惊道:“女的?”两个女子能在一盏茶时间内斩杀百人,如此心狠手辣,教柳天波如何不惊。

莫峰应道:“不错,便是这两个女子。一个善使玉箫,一个使剑。她手中的佩剑便是剑刀城遗剑,惊鸿,可与你的紫星有得一比。”

“惊鸿。”

柳天波心中一震,传闻惊鸿由七种颜色的稀属拼接而成,七色光芒凝聚不散,素有天下最为绚丽之剑一说。

“如此宝剑却落入旁人之手,实在可惜。”柳天波惋惜道。

莫峰长叹一声,道:“一把剑而已,更为遗憾的是,慕秋白又跑了。”

柳天波又一惊,不解道:“你七杀联手他都能逃脱?”莫峰苦笑摇头,叹道:“未知的对手永远是可怕的,我七人带去的十八个弟子,仍一无幸免的被他抓住。胡渊,苍龙又被慕秋白的下属花妃,臣钟缠住不能脱身。”柳天波不解道:“即便是剩下你等五人,要抓住慕秋白也不难吧?”莫峰道:“有一种心意阵法,你可有听说?”柳天波一怔,不过竟然称作心意,想必是几人默契之间,心意相通了。柳天波应道:“心意阵法,倒是有所耳闻。”

莫峰道:“清幽弄箫,波音摄魂大法火候十足。稍有不慎,阴阳冲突,苦不堪言。舞依与慕秋白在外围双剑合璧,护住弄箫之人。这种心意阵法看似简单,却凶险至极。三人全无主次,阵法之中却数有空隙,常理推断绝无差错,却实是毙命之所,这便是此阵法的精妙之处,我五人联手竟不能侵入分毫。途中又生变故,苍龙被臣钟使毒暗算,萧倩也被他们捉了来、、、、、”柳天波叹道:“想必是萧倩报仇心切,合上你七杀联手,你这才将她带在身边吧?”莫峰点头道:“一切尽在意料之外,僵持之下,我只好就此放弃。”柳天波叹道:“这慕秋白果真不简单呐,不知是如何门派能有如此厉害。”莫峰道:“是甚麽门派并不重要,关键时刻自会显露,一直以来我都有察觉。”

“柳大侠很想知道我的来历?”院外传来了慕秋白冰冷深沉的声音。

院外进来三个人影,一男二女。正是慕秋白与清幽,舞依二女。清幽玉箫插于腰间,手中却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待见慕秋白,莫峰二人并不意外。只是清幽提着个食盒,倒是让二人不解。待三人走近,柳天波倒是一动。那清幽一身贵妇绿袍,丝毫不见老气。娇身玲珑有致,一身大家闺秀之气。那迷人的小方脸儿,更是温润无暇。弯眉下那黑幽幽的双目,淡淡的笑容,雅静的让人只会把它当做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尤是那阵阵自肌肤上散发出的香气,任何人都忍不住多嗅上两下。舞依则是一副恬静之姿,娇柔成熟的玉面托着一丝丝冰冷,一身牡丹长袍说不出的艳丽妩媚。莫峰心中暗叹,十余年间的沧桑,似乎并未在她们脸上留下痕迹。所不同的也只是身上的那份气息越来越深沉,诸如逍遥城内的那些女人,年芳五十都能姿色不减。

“一个大男人却让一个女子来拿东西,是否不礼貌吧?”莫峰笑道。

莫秋白拾阶上来,说道:“二位可有兴趣同在下共饮美酒。”慕秋白居然要请自己喝酒,莫峰大感滑稽,笑道:“能与慕兄饮酒论剑,在下求之不得。”“怎麼!不介绍一下这两位小姐麼?”柳天波说道。

慕秋白道:“柳大侠竟已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他口中虽称柳天波为大侠,深沉之中却带着一丝轻蔑。清幽向柳天波招呼道:“柳大侠,你好。”说时,向柳天波道个万福儿,莺莺细语,更撩人心。清幽续道:“久闻柳大侠剑法超凡,今日还请多多指教。”柳天波说道:“佳人有此语,在下岂敢不遵。”清幽咯咯一笑,提着食盒与舞依进屋去了。柳天波想过慕秋白以各种方法前来,却从未想到慕秋白会是这般自然而来的来法。见清幽舞依入得屋内,想起剑还在桌上,心中一惊。侧耳听去,二女只是将剑移动放于床铺上,自往桌上摆上酒菜,并未再动其它。慕秋白瞧在眼里,闪过一丝冷笑,向二人道请。

入得屋内,清幽,舞依二女已备好酒菜。桌上炒了一碟葱花炒蛋,一碟碎肉鸡翅,一碟红烧猪杂和一份酥香蒸粉,都是平常的菜肴。慕秋白请了莫峰上座,一旁相陪,请了柳天波次坐。莫峰饮了一杯,笑道:“这可是最好的西湖贡酒,百姓是尝不得的,好酒,好酒,”清幽笑道:“能得宗主赏识,也不枉费婢子备得这一桌酒菜。”清幽,舞依上前为三人添上酒。闻着二女那满身的清香,阿娜的身姿,柳天波实在难以想象便是这二女在一盏茶的时间内灭了任意门二百余口。

莫峰笑道:“二位小姐亲手所为,在下可要好好尝尝了。”清幽笑道:“莫宗主请慢用。”见舞依久久不语,莫峰调笑道:“舞依姑娘,你我十余年不见,为何你一言不发?难道就不想念在下吗?”舞依微微一笑,道:“你又非我夫君,我可不会整日念着你,倒是我家主人常常记挂着你。”倒完酒二女自觉地退开,瞧的出二女极是惧慕秋白,不敢有过多言语。

慕秋白举杯向二人敬道:“二位请了。”说罢,一饮而尽。柳天波饮尽杯中美酒,恣意说道:“你不会是想把我等灌醉,然后再杀之灭口吧?”慕秋白道:“我若说这酒里有毒,你可信?”柳天波道:“不信也无法了,酒已下肚,焉能吐出来不可?”莫峰笑道:“当真如此,你便不再是慕秋白了。”慕秋白微微一笑,说道:“知我者莫兄也,请。”

酒尽人意,慕秋白说道:“莫兄,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一直以来,在下引你为知己。故今日相见,略备薄酒,以表心意。”

莫峰笑道:“能与慕兄为知己,可荣幸的很呐。无奈你我各为其主,道不同也不相为谋。”

慕秋白举杯道:“此三杯酒过后,我等便各为其主。”莫峰叹道:“如此一桌佳肴,一口未动,岂非太过浪费?”

慕秋白道:“莫兄若有兴致,可在此一一品尝。在下与这位柳大侠切磋一二,你再来不迟。”一言竟毕,慕秋白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三人尽酒,静静坐在桌旁。只有莫峰明白,慕秋白敬自己三杯酒定有原因。然而莫峰确信一点,慕秋白绝不会下毒。

周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清幽,舞依二女对此视若无睹,舞依自床铺取过佩剑,径自出去。

三人的剑俱放在慕秋白身后的床铺上,取剑自是慕秋白最为迅速。三人同时动了,三道人影一前二后冲天而起。“蓬”的一声,那本就残破不堪的屋顶被三人撞出三个大窟窿来。草瓦四散纷飞之间,柳天波,莫峰将慕秋白夹在屋脊中间。慕秋白毫无惧色,黑夜下那深红的长发显得极是怪异。今日慕秋白实在太让人琢磨不透,他这般做法无疑是在暴露实力。这究竟是个甚麼样的门派?三十余年并非是一笑而过,且能隐藏的如此之深。水寒,惊鸿,这些武林至宝他们又是如何得来?莫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勉强定了定心神,院外又走进三人来。

三人二男一女,年纪均五六十之间,当中二人莫峰却是识得的。那身穿**花袄的艳妇正是花妃,似乎花妃从来就喜欢将自己的身子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柔软的红色长裙,将那傲人的身姿展示的尽露无疑。一双玉手搭在宽袖中,似乎也从不愿露见人,娇艳抚媚。左旁身着凌纱黑衫,手捏金丝扇的俊瘦男子便是臣钟。与十余年前相比,那并不俊俏的削脸上只不过多了撮短须和阴险。另一灰袍人莫峰却是未曾见过,未见他带有甚麽兵器。只见他神色肃穆,凌厉的目光直向莫峰射来,双目淡然。慕秋白一日之内便能召集到如此众多的高手,如此一来,本胜券在握的局势却变得更加胜负难料。

慕秋白向莫峰道:“想必今日七杀也聚齐了吧?何不下来一见?”莫峰笑道:“慕兄都如此大方,在下岂敢再扭捏。”说罢。莫峰拔出了手中的水寒剑指向了空中。黑夜之中,水寒寒光闪烁,冒着丝丝寒气,气势逼人。山上飘下六道人影来,这六人自是七杀其余高手,焉月,苍龙,石丰,孟悟尘,霍七徒,胡渊。七杀自入江湖便威名远播,近年来却又少在江湖上走动。七杀也并未如江湖上所传,个个庞圆大腰,邪目骇人,杀人不眨眼。七杀虽经历近五十多年的沧桑,却未见一人显老。或许是常年服药的作用,也或许是练功所至,凡逍遥城所出的高手从未见过一老手,或者说太老的老手。

面对七杀,臣钟眼里精光四射。上前一步,折扇一开,向苍龙幽幽说道:“苍龙,我们又见面了。”

面对昔日的敌人,苍龙深黑幽光的长脸上未有一丝波动。他虽已五十四,习武成痴的他,心性修养已是极高。苍龙淡淡的吐出三个字:“你很好。”胡渊这时也近上前来,向花妃笑道:“花妃大娘子,十数年不见,你可嫁人了?”花妃掩面一笑,姿态撩人。咯道:“渊弟弟别担心,你我之间的赌约姐姐我可没忘呢,怎敢胡乱嫁人呀。”胡渊面色一沉,说道:“虽然我只比你小了两岁,可我讨厌渊弟弟这个称呼。”花妃咯咯一笑,说道:“若是你拿得出万两黄金来送我,姐姐我叫你渊哥哥也行呀。”胡渊满是无奈道:“万两黄金就买个称呼,也太贵了。不若把你那副躯体也卖于我得了,渊弟弟可馋得紧呐!”花妃盈盈一笑,真似出水芙蓉般的动人。她蛮腰轻扭,向胡渊走近。笑道:“也好呀!就请胡渊大侠先付钱吧!”说时竟伸出手来,向胡渊讨钱。

胡渊面色一苦,望着花妃叹道:“你真是太美了!只可惜我没钱。还是等我打赢了你,再做我的小媳妇儿划算。”花妃嘻笑道:“好呀!一会儿动手,渊弟弟可得手下留情哩!”“哈哈哈哈,原来你们之间还有如此赌约,阿渊,你可得努力了。”莫峰笑着,当先自屋顶上跃了下来,划落在胡渊身旁。柳天波,慕秋白也跟了下来。

胡渊苦笑道:“头儿,你若是有钱,便先借我用用。”莫峰脸色一变,说道:“亲兄弟明算账,我是你头儿,不是你兄弟,你找别人去!”胡渊摇头苦叹道:“那我还是打架好了。”

莫峰向慕秋白笑问道:“今日一战,是群殴,还是别有它法?”花妃是慕秋白的直系下属,不敢立于慕秋白之前,退了回去。慕秋白似是早有打算,说道:“三战两胜如何?”“你这一说。岂不是连人数都已定了。”柳天波插口道。

“噢?”慕秋白不以为意。

柳天波上前说道:“江湖恩怨,三战两胜。花妃,胡渊。臣钟,苍龙。再加上两个主子,在下岂不是晾一边了,不给个机会麼?”慕秋白冷笑道:“如果今日没有莫峰助你,你便是不存在的。”柳天波作玩笑是向人的,他对莫峰未有太多恶感,所以言语之间无所顾忌。但他对慕秋白的能力虽欣赏,却对于二十年前清幽,舞依屠尽任意门二百余口始终难以释怀。二十年前,这二女似乎也才十几岁年纪。两个如此年纪轻轻的少女,一盏茶的时间内灭了任意门二百余口,手段之残忍实属罕见。若非莫峰亲口所说,焉能让他相信此事。当年那场惨案,柳天波是奉命亲自去督办的。现场那种凄凉,残忍不堪的情景,至今仍让柳天波刻骨铭心。那些死者八成皆是被强劲的内力震断了心脉而死,场间数具婴儿也无所幸免。现在想来恐怕用的便是清幽的音波扰魂大法,恨乌及屋,柳天波对慕秋白未有一丝好感,听得慕秋白如此调笑,心中虽有不快,却也只能隐忍不发。

冷哼一声,柳天波退后数步,说道:“若是打得热闹,在下可不一定会忍得住不出手。”慕秋白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向莫峰说道:“竟然他都定了人选,相信你也不会反对吧?”莫峰笑道:“那是再好不过。阿渊,这第一阵你先来。长夜漫漫,佳人难得,你可得让大家开开眼界。”说时,双方余众均移步台阶上,空出场下数丈宽的院子来。

莫峰,慕秋白二人俱是一般心思。双方十数年不见,众人的武学修为增长绝非一成两成。这三战两胜正好探视一下对方的底细。然而,莫峰不明白的是。慕秋白选择三战两胜这般于己有利的斗法,究竟是实力如此,还是别有阴谋,这绝非慕秋白的作风。寒夜之中,没有火光,只有那隐隐的月光透漏着光线。胡渊,花妃也面色凝肃起来。当年一战,两人战至中途而散,不分上下,今日一战,必定要分出个胜负。

胡渊一身儒袍,略显书生气。但那书生气配上那一张尖嘴脸却有些格格不入,异样之感甚觉滑稽。他缓缓拔出了手中的银剑,剑尖指地,凝聚内力,准备先行进攻。花妃并不使用兵器,使的是一式花仙指。这套指法精于擒拿点穴,较一般手法更为奇异。往往一指之间,便能封住对手身上数处要穴,便是一些练成移穴换位的高手也难逃此法。

胡渊对花妃的指法已颇有了解,只需不让她占得先机,便不怕她指法厉害。突然,花妃咯咯大笑起来。说道:“渊弟弟,你这严肃的神情还真是好看,姐姐我送你四个字。”说罢!右手一记花指,恍惚之间,便点向胡渊左肩上的气户穴。这一记手法不带丝毫劲气便向自己点来,胡渊却摸不着头脑了。这不是送死麼?料得花妃有下着,胡渊挽剑向花妃随意砍了一剑。花妃身子疾跃之间,身子旋转起来,双手又点出两指来。此时两人相距已近身,胡渊不敢大意。身子向边上跃开,又折身刺出两剑。花妃双指间不带内力,胡渊也不好乘机使内力伤她。这两剑也只是个防御之意。哪知花妃躲开这两剑,脚下一记横扫。身子扭转之间,两股指风自身子下窜出,射向胡渊面门。胡渊故作哎呀一声惊叫,仰身侧下,脚下用力,一记剑花向花妃刺去,剑锋之中已然带了内力。花妃身子不停,双指疾转向胡渊迎了上去,当当当当的四声脆响。花妃身子如燕般的向后疾速滑出,瞬间已捏指在三丈之外。

胡渊定下身来,并未上前追赶,神情大为气恼。花妃刚刚点出了四指,皆是他这一记剑花四个方位变化之处。虽然这一招用手使出,胡渊却明白是一招天各一方。十三年前,花妃一出手之间向自己使出的便是此招,显然花妃又要与自己以武对招了,胡渊气恼的正是此处。十三年前,花妃为阻止七杀聚集,以承诺将自己套进圈套,便是用以武会招这般的打闹之法缠住自己。所谓以武会招,便是两人用招式对词,并未有其他异变。然而今日公平对战,不为外事所扰,花妃又使这一招,岂不是捉弄人麼?胡渊虽不屑君子,却也不屑小人,苦道;“你怎的又来这招?我可受不了。”花妃笑道:“别急,别急,当年你不知此招用意,今日便让你瞧个明白。”胡渊笑道:“我可不想死,看剑。”说罢,身子旋起,跃于丈高,剑影飘忽不定,急向花妃滑去,正是一招萧史乘龙。花妃说自己不久天各一方,便是寓意自己不片刻便离开人世。胡渊使出一招萧史乘龙,意喻自己如古文里的萧史一般,此战必胜,只会做个便宜夫君。

胡渊又哪敢要花妃这般女子,花妃若是败了,自宁死也不会嫁自己。只不过仇人见面却也未必要分外眼红,诸人均是武学大成之人,心性修为已是精深之极,谈笑之间其实更可怕。

花妃身子右移,避过胡渊这破空一剑。身势蹲地,侧身又点出两股指风,接着身子跃起,向胡渊点去。胡渊刚削散两股指风,花妃已近身前,只得挥剑仰刺,点向花妃眉心。花妃伸手之间将这一剑挡开,借这一弹之力,身子在空中横转起来,接着连出数指,点向胡渊脑门诸处。胡渊自不会让她近得身来,挺剑斜刺。瞬间花妃指尖弹剑之声络绎不绝,点出六指后,花妃力道衰弱。侧身斜向下滑落,指尖连点,将胡渊刺出的数剑弹开,接着右足自地面轻点,身子直起。花妃突然转守为攻,指尖点出速度暴然聚进,内力迸发。胡渊未让花妃近身,已有回应之机。只是花妃暴然袭击,却也占得一丝先机。花妃指尖急闪如电,双手分上下两路点向胡渊上身天突,膻中,天池,阴都数穴。胡渊虽挡住数指,花妃双手却已递进剑圈中来。胡渊只得斜剑胸前格挡,同时左掌向花妃脖子斩出。花妃出右指点开胡渊那一斩,同时左指正点在胡渊的剑身上。胡渊身子一震,划出丈余外。花妃停下身来也不追击,她这一招使得极为快捷,似是而非,最后这一招却是花好月圆的另一番套路。胡渊虽未见过此招,却也明白花妃这一招之意,所谓花好月圆夜,与君醉春宵,那意泽不言自明。胡渊笑道:“难得你愿委身与我,我可欢喜的紧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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