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渊上前俯身探了孔向兮脉搏,向孔子端说道:“已猝。”孔子端暗自震怒,却向张少英长揖,应道:“孔家门风不正,张先生无恙否?”张少英深深一揖,还礼道:“无碍,子端兄勿怪,劣者擅自出手,失礼。”孔子端道:“儒门失礼在先,叛逆之属自受天谴。在下忧虑则是,先生这是宣战吗?”张少英摇头道:“非也,乃观战,不知儒门可有当面战争的准备。”先言入营躲避,再言战争之论,儒门不答应即是胆怯,还有得选择?儒门众人此刻均如此念头。但武林盟不出手,难道是朝廷?
众人思虑之际,纵横派的斥候紧急军令直接到了张少英身前,眼见周遭众目睽睽,斥候犹豫之际张少英道:“无妨。”斥候方说道;“报副使,半时辰前山岗左谷口九里外三千前军,带器重盾配长枪,朴刀压阵,中军两千重甲,带器,木盾配高低长枪,中军举何字牙旗,并麒麟五色旗,聚众七千,过数不详,正向我大营疾行军,目测半个时辰前军可至。斥候司九部三属二队姬肱所报无误。”张少英点点头,挥手示意退下,方向诸众三揖,应道:“此战非我战,四方门壮哉!”话语刚必,另一斥候紧急军令再至,下游口郭字牙旗,四千主军,四千轻骑共八千众,尚有后路军,过数不详,正向黑榜联军大营挺进。张少英当即传令,三军点士一万压阵山岗观战,无主将令不得出战。张少英军令一出,号角声响彻军营,鼓声陡起,旗令兵来回穿插,霎时气氛一变,整肃之下倍添震撼。儒门浑没想到出手的竟是四方门,原本这是儒者难以企及的组织今日竟然扬军携器而来。军容于朝廷行政建制之外,以刑止刑之术儒门早已明令禁止,若非江湖传言南门决战惨烈之事,天下儒者将不识四方门,大宋文明开泰下竟然建有如此组织。
随着大军出营,儒门众人但见诸宗人员混搭列八队齐进,军容之熟练简洁端正,没有朝廷军阵的那般繁琐。斥候先行,前锋探路,前军掩护,中军保帅,后军备备战护辎重,简单的配置在儒门眼中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张少英与一行人驱马进入中军,汉江大军驻停山岗上遥看黑榜联军大营反应。此时的联军大营一片宁静,不时隐约能听到机关劲发之声。
得益于长离无恨的首创,临摹诸宗军事建制,斥候遍布方圆十里,其所接到的秘报有三路。由于地形的限制,汉江大营与联军大营之间北面便有三条路,一条在汉江大营西北面,一条正在两方大营之间左路山谷口,一条在联军大营东面下游口,一条路在联军大营正北面,大营扎营位置虽不算好,但均可进可退,也易受围攻,毕竟联军军力有限。同样得力于长离无恨的筹措,黑榜联军的军阵兵器甚是客可观,甚至火箭营,轻重骑兵都有,皆乃杀手中的佼佼者。四方阵的筛选才刚刚过半,世间紧迫,朝武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这便是一百场四方阵的由来。此时联军过阵人员不过九千之众,傲红尘当即下令遣未来的及参阵辅军人员分为左右两路,各整五千,攀上右谷口左峰,右峰,居高临下以图战机。联军大营则以八千主力在下游口列阵待敌,应对。余下一千则留作后卫,保护四方阵不停歇。同时剩下的三千辅军步军配合一千箭营,五百骑兵作为迂回守备。
右谷口左右数山蛮地势陡峭,居高临下虽有优势,同样有弊端,但能最大限度减少伤亡。傲红尘提拔了左右两路主帅,左路郭达,右路司马错,皆乃联军大营中名不见传之小卒,联军诸众也只能以其为傲红尘安排之细作理解。受朝廷兵器的限制,联军大营已将该用的手段都用上了,弓弩严重不足。郭达领军攀上右谷口左面山蛮便下令伐树取沟,防止对方火攻,同时让仅有的两百弓弩手隐藏压阵。按照行军速度,何字牙旗这一路最快,对方只有五千之众,傲红尘即下令防御说明周遭的军力远不止当前,何况山蛮上远远能看到诸宗联军的张字牙旗,山岗上人满围观,黑榜联军军力有限情势似乎不妙。这时斥候来报,右谷口方向胡字牙旗率众一万一千众,郭达已能确定来犯之敌当属四方门无疑,只不过对方之军力咋也太夸张,杀手的唯一优势便是单人能力强盛,但在如此庞大的战阵之下单人能力大打折扣,不得不选择长枪重盾作为用具。郭达平日在杀手阵中确实不起眼,但其为傲红尘埋伏已久的暗桩,能力之卓越堪为人杰。傲红尘第一道军令就派出了所有军力,剩下的后备人员是生活保障,是万万动不得的。
此时的汉江北面方圆三十余里旌旗飞扬,聚众估测至少有十余万。大宋和平境内,一场不亚于五代十国的庞大战争正在爆发。张少英瞧得联军大营从寂静至喧哗至有条不紊的分兵暗自叹息,家国之境武属横行,连杀手之阵都有如此神韵,难怪朝廷对武属忌讳极深。此时此刻最震撼的莫如儒门,家国之内,乱贼横行,旌旗之多较朝廷亦有过之。其军令所至,即着令调动,行动之便捷惊骇儒门。
联军大营内东面下游口,黑榜幕僚司一众随侍在傲红尘身畔。虽只是短短不到一日,五大家对其除了深深的戒备,便是由衷佩服,此人对军事之熟练不亚于朝廷主帅,深谙军事之道。幕僚司唯一担心的便是如此简单的布置即派遣全部的人力应战,由且军阵兵器缺乏。四方门之属江湖传言过之百万众,哪怕斩掉一半的虚言仍有五十万众的根基,其身后有朝廷作后盾。傲红尘深知众人的心思,并未解释。八千主力一千后卫应对下游口郭晓四千主力,四千轻重骑兵,只怕对方一个骑兵冲锋,联军阵型必乱。
新任幕僚司长催辗转心思,小小幕僚司虽无调兵之权却有谋划之权,幕僚司长辅佐主帅肩负军营安危。幕僚司下属不做声乃失职,即便相信傲红尘亦留有后手。催提醒道:“以当前兵力而言我方势危,盟主兵法仅有如此吗?属下愚昧,恳请开示。”傲红尘高傲如斯,眼中却是诧异,换做十年前,高傲如黑榜杀手岂会懂得谦卑利己的大局观念?一切一切只因陈坦秋。傲红尘应道:“聚集在这里的人十有八九乃黑榜精英,千百年来杀手遍及骂名亦不过批判。如今建制成列,汇集成军,一战高下,杀手黑榜之今日始所未见,何其壮哉!纵观全局,诸位还有退路吗?”催沉声问道:“盟主并不在意输赢是吗?”不在意输赢即是不在意诸等,傲红尘问道:“你们想赢吗?”催道:“此为你之事。”傲红尘波澜不惊,幽幽说道:“黑榜只是双方较量的牺牲品,一切皆因双绝再起。六十年前的仙冥争霸,仙宗教皇失踪,冥宗教主花流苏自此消弭,再见时乃冥宗青泷,仙宗沧月,这种跨时代的阴谋你们是玩不转的。”催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想做甚麽?”傲红尘道:“化解这场阴谋远胜这种表面功夫的杀伐。你们以为抛除隐派全部便能保得阳派安稳?”催终究老道,他并不赞同傲红尘最后这句话,看来其也是阴谋而来无错。其言虽见地独到,但朝廷一时忌惮士家身份却不会永远抛弃,朝廷需要这种人的存在。
催冷声道:“黑榜所为确实乃无奈之局,但不代表可任人践踏。如果危局始终是危局,那你走不出这个大营。”傲红尘并不生气,端定如一,傲然应道:“八千一等一的好手运用得当,所爆发出的威势胜过百万大军。”催提醒道:“他们的武功确实不需怀疑,但盟主要明白,此乃军阵持久之战,而非一时之战,杀手也是人终究会气血耗尽。”傲红尘倏然冷声道:“你话太多,我若心存不轨,尔等杀我便是。传令,进攻。”傲红尘军令一下,号长接令,大鼓声起,八千主军卯足中气纵声呼杀,八千主力军分为三路进击。左路为主将裴肱,右路为裴股,中路羽千军三路并进。军令一下,幕僚司一众已明白傲红尘之用意,这是在转移战场,避免联军大营成为主战场。此时的下游口四方门主帅郭晓的两千先锋骑兵在北门宗正的领率领下已近联军大营七里处,联军已能瞧见四方门人马。
甫一开战遇到的便是骑兵,杀手们虽感士气正旺,犹自低了一头,整个联军大营恐怕都凑不出一千骑。竟是骑兵自是配备弓弩长枪,联军的弓弩多是山竹烧制所成,即便箭都是削尖的箭头,制作简易,如同小娃娃过家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联军重盾,这是汇聚之后长离无恨多方筹措所成,联军大营整备了十之七八,且盾阵的威力在于防御而不在进攻。即便学会了宋军在契丹人铁蹄下练就的铜墙铁壁之阵,联军的弓弩箭阵让诸多人心里没底。三路步军应付对方两千轻骑,不惧其恋战,唯恐其突破防线冲入联军大营。至于长离无恨只能筹措来长枪后盾,弓弩,恐怕朝廷在故意放水。以朝廷对武器禁令之严,武道诸宗,联军大营断无可能凑得齐如此大规模的军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