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双睁开眼?睛, 看到了秦羽白比先前要更瘦削一些的脸,他?神色中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对晏双露出了一个试探性的温柔笑容, “怎么,头还晕呢?”
晏双定定地看着他?。
秦羽白被他?看得脸色都快绷不住时, 晏双才微微笑了一下?, “大?哥。”
在听到晏双那一声大?哥时,秦羽白浑身?都松弛了下?来,伸手在晏双的额发上轻抹了一把, “吓大?哥呢。”
晏双:草,小秦入戏好快,他?不能输。
晏双一下?抱住了秦羽白的腰,依恋地拱了拱, “头疼死了。”
再次被这个人抱住的感觉好得足以让秦羽白忘记这段时间所有的痛苦与不甘。
飘然的愉悦感充盈胸膛。
秦羽白注视着这张充满依恋的脸,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作出这一步选择并不是一时冲动。
相反, 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决定走这一步险棋。
开始如何开始已经不重要了, 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再去细究也没有任何意义,已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存在在那里,重要的是,他?该如何继续和晏双走下?去。
过度沉溺于过去的错误,只能导致在未来再次错失良机。
多年以前, 他?没有狠下?心, 他?相信了所谓人自身?的力量, 他?以为他?能帮着秦卿走出阴影。
事实是, 他?失败了。
不美好的过去还是全部抹除的好。
晏双一直长在他?身?边,受他?宠爱的长大?,他?的生活毫无?阴霾, 他?们之间毫无?痛楚。
这多美好。
就当?一切从头来过。
“叫你少穿衣服,”秦羽白用力握了下?晏双的手,他?语气温和,略带责备,“看样子是着凉了,这下?要有苦头吃了。”
“没事,就是头疼,”晏双仰起脸,“你说了今天要带我去看雪的。”
秦羽白不动声色道:“你现在不舒服,以后?再说吧。”
晏双还要再说什么,秦羽白已经松开了手,俯身?在他?头顶轻轻一吻,“公司临时有事,你先休息一会?儿,下?午我们一起回国,下?次再来玩,好不好?”
“好吧……”晏双面露失望,但还是乖乖地应承了。
他?躺回床上,乌发蓬松,面容白皙,脸上的神情驯服而又温顺,一切的一切都是秦羽白梦寐以求的。
他?做过错误的决定,不过他?很?庆幸,最终还是走回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秦羽白出了房间,关上门,立刻去到隔壁。
戚斐云正端着一杯咖啡,凝望着窗外黑沉沉的云层。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看着仿佛要下?雨或是下?雪,可一直强撑着没有下?,阴沉到了今天。
门打开,他?循声望去,见?到秦羽白后?,放下?咖啡杯站了起来。
面对施展了绝技的医生,秦羽白也不由拜服,很?客气道:“戚医生,多谢你,酬劳我已经交给你的老师,你们师徒自便?。”
戚斐云沉默片刻后?道:“这段时间他?的记忆会?出现短暂的混乱,这是正常的反应,请秦先生不要试图纠正他?。”
在催眠前,戚斐云就已经和秦羽白交流过了。
“人的大?脑是一座迷宫,铲除之后?重建可能会?对他?的潜意识造成?巨大?的伤害,通俗来说,他?也许会?变成?傻子,这样的后?果,秦先生能承担吗?”
“不,我不希望他?变成?那样。”
“那么我只能采取另一种覆盖记忆的方式。”
“什么意思?”
“他?会?将?所有的亲密与依恋都向你投射,记忆中的主人公都会?变成?你,当?然,没有痛苦,只留下?美好。”
戚斐云果然能力不凡。
醒来后?晏双说他?说过要带他?去看雪。
但秦羽白分明?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应当?是纪遥的承诺。
这不过是小事。
既然自己选择了接受,秦羽白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晏双不过是对纪遥产生了那么一点失恋后?的依赖。
说到底也都是因为他?。
而且,从今天起,晏双的眼?里就只看得到他?一个人了。
他?们已经重新开始,他?应该向前看,晏双很?快就会?从短暂的混乱中走向正轨。
“我明?白,”秦羽白沉着道,“这件事,我希望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这一点,秦先生可以放心。”
史密斯博士在这方面也不是只接他?一单,秦羽白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就是戚斐云竟然也是华人让他?略有不安。
他?问了戚斐云最后?所说的“桂花树”是什么意思,戚斐云告诉他?这相当?于一扇门,将?整个迷宫都锁住,如果没有那扇门,晏双的头脑会?陷入新旧记忆的混乱冲突之中。
秦羽白接受了这个说法,并且保持了警惕。
戚斐云是华人也好,一旦晏双出了什么问题,也方便?找他?解决。
秦羽白派人送了戚斐云出去,回到晏双的房间,轻敲了门,和晏双说了几句话就要带晏双走。
“公司出了什么大?事了?这么急?”晏双边说边穿鞋,还打了个哈欠。
催眠时间漫长,他?的大?脑就像戚斐云所说的留下?一层新的烙印,自然而然就会?精神萎靡不振,秦羽白看了心疼,将?他?搂在怀里,在额头浅浅亲了一下?,“不算什么大?事。”
晏双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道:“那些人真是越老越坏,大?哥,你跟他?们客气什么。”
秦羽白脚步微微一顿,心头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暖意。
这就是他?想要的。
一个眼?里只有他?的人。
秦羽白搂着晏双出了房间,晏双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在酒店了,看样子似乎是个庄园。
国内有个屁事,晏双猜测秦羽白这么急着走,是怕纪遥追上来,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地盘,回到国内,将?人放在秦宅,秦羽白才能真正安心下?来。
晏双没有任何异议地由着秦羽白搂着他?走。
回国好,回国麻利地走剧情。
天空中云层翻滚,阴沉沉的灰,晏双也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干脆就拉起了秦羽白的胳膊。
秦羽白冷不丁地被他?拉起胳膊,却见?晏双盯着他?的表,道:“这都快1点了。”
他?和纪遥是早上9点出的套房,现在都过去快4个小时了。
“怎么了?”秦羽白道。
晏双放下?他?的胳膊,笑了一下?,“有点饿。”
秦羽白握了握他?的掌心,“等会?儿飞机上吃。”
酒店里的纪遥面色黑沉,听着酒店的负责人不住致歉,解释着他?们已经翻过所有监控录像,实在是没找到人的踪影。
“纪先生,我们推测人可能是从洗手间的后?窗离开的。”
负责人谨慎地用了“离开”这个词,而不是逃跑。
纪遥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目光深深地凝了他?一眼?。
负责人顿时被那一眼?看得透心凉,不敢再说话了。
其实纪遥在洗手间外久等不到人,进去找人发现人不见?时的那一刻已是五内俱焚,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依旧不见?人影,他?表面看着平静无?波,实际急得已经快要发疯。
内心直白又强烈地指向了一个人——秦羽白。
酒店的负责人是怎么也不肯说出另一位客人的行踪。
纪遥不言不语地坐在酒店贵宾室的沙发上,酒店的人站了一圈围着他?,个个恭敬礼貌,又个个守口如瓶。
他?的胸膛像翻起一股海浪,冰凉之感反复涌来又散去。
他?是茫茫大?海里的一块礁石,强烈的孤独感蔓延向他?全身?,更强烈的却是……无?助……
“遥遥。”
“妈妈舍不得你。”
“你愿不愿意跟妈妈一起死?”
他?看着那双温柔又绝望的眼?睛,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走出了他?的视线。
从此,他?就没有妈妈了。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蜷紧,他?拿起了电话。
“是我。”
电话那一头发出侍女惊喜的声音,“少爷,天哪,您怎么打电话来了……”
“父亲在吗?”
纪遥打断道。
“先生在书房,您稍等。”
纪遥手拿着手机,在酒店众人的注视下?犹如一座失去了光彩和生命力的雕像。
片刻之后?,电话那头响起了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什么事?”
“我现在在日内瓦的合里兰斯酒店,晏双人不见?了,我需要帮助。”
纪文嵩侧耳静静听着佣人拿着的听筒里传来的他?儿子的声音。
沉稳、平和、洗尽了浮躁,语气里没有一丝不甘,连向父亲低头求助的耻辱也无?。
他?吞尽了所有的情绪,表现出来的只有毫无?感情的四平八稳。
纪文嵩手上正在写字,笔尖吸饱了墨立刻就要坠落,他?没作停顿,立即先下?了笔,一笔下?去,锋芒毕露,面上神色淡淡,边写边道:“你等着,我马上叫人来帮你……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推断?”
“我在酒店碰上了秦羽白,我怀疑他?把人掳走了。”
“哦,有可能,秦家?这小子是有点疯劲,”纪文嵩写完一笔,慢条斯理道,“找着人之后?,好好商量,也不是什么大?事,别?伤了和气。”
“嗯。”
“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
电话挂断,酒店里的负责人只觉沙发上坐着的人身?上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惨烈之感,他?目光平视着前方,单手搁置在沙发的一侧,手指微微弯曲,脸色沉静得令他?们都有些害怕。
不过十分钟后?,贵宾室的门被敲响,来的竟然是当?地警局的负责人,身?边还跟着个西装革履的亚洲脸孔,警局的负责人与惊慌失措的酒店人员交涉。
亚洲脸孔的人过来与纪遥打了招呼,“少爷,先生派我来供您差遣。”
纪遥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片刻后?,酒店的负责人流着冷汗过来了,“和您住在同一层的客人在您的朋友失踪之前已经退房离开了,我们无?权追问客人的去向,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警局的负责人道:“先生,我们已经调动所有可查看的监控去尽力找寻那位秦先生的去向。”
“去机场,”纪遥冷道,“所有的机场全部派人守着,包括私人飞机能起飞的场所。”
“好的,少爷,我马上去办。”
等所有人都忙开后?,纪遥仍静坐在贵宾室,面前的壁炉正在熊熊燃烧,火苗在他?的眼?中跳跃着,窜出一道道妖冶的影子。
权力。
他?必须拥有权力。
否则,他?什么也保护不了。
窗外似乎传来了惊呼声,纪遥敏锐地扭过脸。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