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寂静而空旷, 佣人们都在?楼下?有条不紊地做着唤醒这座庄园的准备工作,热闹全在?下?面?。
脚趾从?略长的裤管里伸出来,一下?一下?地踢着面?前的拖鞋, 晏双背着手,带着玩味的笑容, “敢……”
手臂掠过了?他的腰, 力道干脆又利落,晏双几乎是腾空而起,双手在?空中慌乱地一摆, 圈住了?魏易尘的脖子。
魏易尘今天戴了?副无框的眼镜,镜片的边缘闪着冷光,在?他脸上留下?斜斜的阴影,他没什么表情, 也不说话,只是稳当地抱着晏双往拐角的地方?走去?。
晏双只是慌了?一瞬, 之后就靠在?魏易尘的肩膀上, 既安静又柔顺,一只手勾住魏易尘的脖子,另一只手用手指拨弄着魏易尘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轻轻地将扣子从?洞眼里挑出来,又用指尖费力地将它塞回去?。
指尖无意地滑过魏易尘那枚凸出的喉结。
魏易尘脚步不停, 只是随着他的动作, 偶尔瞥下?眼, 目光从?泛着蓝光的镜片里射出, 落在?晏双的脸上。
这样?乖巧的样?子,也是装的吗?
是怕他退出这场游戏?
一直以来,饵都在?晏双手里, 今天晏双的反应是否说明他在?这场游戏里也有一点本钱?
魏易尘轻踢开晏双房间的门。
房间很整洁,只有床铺凌乱不堪,被子和床单都堆在?了?一块儿,床单上还隐约有两人一起睡过的痕迹。
晏双惊慌失措地出来找人,魏易尘过来时已经猜到昨天晚上秦羽白和晏双过夜了?。
并不意外。
秦羽白把人放在?家里是什么意思,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稳当地把人放到床上坐好,魏易尘半跪着抬起脸,薄唇微动,“你还没有洗澡。”
晏双的手臂仍旧搭在?他的脖子上,闻言慢慢地将手臂抽回,两手落在?魏易尘衬衣的那粒纽扣上。
两只手要解开扣子就简单多了?。
一手抓着衣襟,一手解开扣子。
一开始很有兴趣玩弄扣子的手指却没有像在?走廊里一样?重?新把它扣上。
手指顺着笔直的衣襟下?滑,落到了?第二颗扣子上。
“你怎么知道?”
晏双边解衬衣上的扣子,边轻声道。
第二颗扣子也被解开了?。
肌肉的轮廓隐约浮现在?面?前。
魏管家的身材也相当有看头。
纽扣从?指尖滑开,衬衣被它的主人带出了?错位,温热的呼吸靠近晏双的耳畔,“味道。”
晏双的手指顿在?空中,他歪过脸,也靠近了?魏易尘的耳畔,嘴角含笑,“什么味道?”
锋利的镜片微微旋过,视线对上。
两个人都戴了?眼镜。
就像是一层无意的伪装。
浓密的睫毛在?镜片后微微眨动,如乱动的弦,与寂静中拨出难懂的音符。
那双眼睛正在?向?他释放一种信号。
是在?走廊上未曾说完的那三个字。
敢不敢?
“嗡——”
木制的床头柜上手机震动了?一下?。
晏双收回目光,踩上床走到床头,盘腿坐下?,拿出手机,旁若无人地查看了?起来。
房间里刚才紧绷的气氛烟消云散。
那根线始终栓在?他手里,他要紧就紧,他要松就松。
“我要去?学校了?,”晏双放下?手机,对魏易尘道,“我去?洗个澡,先走了?,”他下?了?床,去?衣柜里拿换洗衣服,背对着魏易尘道,“顾好你老板,别让他有什么闪失,”换洗的衣服挂在?胳膊肘上,晏双回头对仍然半跪着的魏易尘大方?一笑,“我还没腻味他呢。”
魏易尘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摇头轻笑了?一下?。
他又得逞了?。
魏易尘半跪着,膝盖略微有些发麻,他感觉到了?一种企图。
晏双在?意他的感受,并且……正在?试着驯养他。
他的确在?这场游戏中也拥有属于他的本钱。
那就是……他自己。
晏双洗完澡出来,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不仅如此,床铺上的四件套也已经换上了?新的。
整洁又干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个老实?木讷的司机送了?晏双去?学校,他下?车后不过三分钟,另一辆款式相同?的车就停在?了?他面?前。
晏双很镇定地拉开了?车门。
刚一拉开车门,他就怔住了?。
纪文嵩就坐在?车里。
侧面?的白发一下?就刺进人的眼睛里。
“纪先生?”晏双不由?道。
纪文嵩转过脸,那张英俊的脸沉静又闲适,同?时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早上好。”
“早上好,”晏双重?新镇定下?来,微笑了?一下?,钻入车内,边关车门边道,“我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接我。”
“临时有点事?要处理,不方?便正式见面?,就在?车里说吧。”
纪文嵩说话的时候温文尔雅,带有一种克制的老派绅士风度,可同?时他那种内敛的高傲又让人觉得他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一种压迫。
他今天没有穿和服,而是穿了?一身剪裁得极为精良的西服,瞧着很正式,袖口里露出一截浆洗得雪白的袖子,深蓝色的宝石袖扣在?他手腕上一闪而过,在?光影的折射下?看着有点发黑。
“纪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纪文嵩从?身侧拿了?个文件夹递给晏双。
晏双打开看了?,心想纪文嵩手下?的人业务能力还是没有魏易尘强,这照片拍得真一般。
照片上的纪遥满脸冷冰冰的样?子,靠在?一辆赛车上,低头看向?手腕,手上正在?戴一副黑白相间的赛车手套。
好几天不来上学,原来是跑去?飙车了?。
“几年没发病了?,”纪文嵩语气带笑,“倒是你又勾出他找死的瘾了?。”
话语中似乎是有责备的意味,不过语气却是极其地轻松,还带着一点调侃的味道。
晏双拿捏不准纪文嵩到底什么态度,于是低眉顺眼地不说话。
“把他带回来。”
纪文嵩的语气一下?又变得冷酷。
令晏双不由?自主地去?联想纪遥回来之后,纪文嵩会怎样?惩罚他。
那种未尽的想象所带来的压迫感全由?纪文嵩来提供。
纪文嵩在?借机敲打他。
晏双心领神会,“好的。”
纪文嵩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伸出手轻抚了?一下?晏双的头顶,“他要是有你一半乖,我也不至于这么受罪了?。”
晏双笑而不语,对非剧情人物,他一向?都吝啬付出特别的心力。
虽然和纪文嵩只见了?一次面?,晏双就大概摸清了?这个人的脾气。
强烈到了?几乎变态的控制欲。
顺着他,既不会激怒他,也不会引起他特别的兴趣。
“今天有好几节课,好好上,认真听,”纪文嵩像个长辈一样?关怀他,“读书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对你这样?聪明的孩子。”
“谢谢纪先生的关心。”
纪文嵩收回手,对面?前这个逆来顺受的男孩子感到很奇怪。
他对他既不恐惧,也不尊敬,却依旧那么地乖巧柔顺,仿佛是……怕惹麻烦?
“你打算和秦家那个小孩混多久?”
“天气冷的时候,应该就会分开了?。”
“哦,也好,晾他一段时间,免得他以为自己多有魅力,尾巴翘的太高。”
晏双不说话,心想他也没打算让小纪排第二个。
魏管家统共才七天的剧情点,把感情线刷满,顺势紧赶着刷完多好。
“你不爱说话?”
纪文嵩说是有事?,却忽然饶有兴趣地摆出要和晏双闲聊的架势。
晏双忙应付道:“我只是不知道该在?您面?前说什么。”
“哦?”纪文嵩又笑了?一下?,“我懂了?,是我太老了?,你和我有代沟。”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纪文嵩打断了?他的话,又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下?去?吧。”
晏双赶紧拿着文件夹下?了?车。
他下?车的速度很快,称不上逃窜,也绝不留恋,背影匆匆,很快地就消失在?了?纪文嵩的视线里。
纪文嵩微微笑了?一下?。
懂得应付和敷衍也是一项难得的天赋。
分寸拿捏的比他家族里任何一个小辈都要精准。
真是可惜,这不是他的孩子。
纪文嵩收回视线,对司机道:“出发吧。”
知道了?纪遥人在?哪,晏双也就放下?心来上课,等上完课再去?找纪遥。
秦宅内,秦羽白已经醒了?过来,他其实?已经身体不适了?几天,只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生病,自己也觉得熬应该能熬过去?,没想到跟晏双睡了?一晚,竟然病得这么严重?。
“咳咳——”秦羽白由?佣人扶起来坐好,“那……晏双呢?”
魏易尘放下?粥和热汤,“他去?上课了?。”
“上课,”秦羽白冷讥道,“闲事?一堆。”
若有似无的钢琴声传来,秦羽白目光微动,脸上的神情柔和下?来,“秦卿醒了??”
“是的。”
秦羽白也不再多问。
秦卿每天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弹琴和画画。
他是最简单不过的人了?。
因?为太纯粹,所以和周遭的世?界都格格不入,拒绝与人交流。
秦羽白搅动了?两下?粥,忽得不耐起来,将勺子放下?,对魏易尘道:“把他接回来,上什么课,我病了?,他还有心思上课吗?”
魏易尘静默了?一会儿,道:“如果?他不肯回来呢?”
秦羽白想说“他敢!”,转念一想,晏双应该是真的敢,昨天晚上在?床上还不服气地想打他,如果?不是他收服了?他,说不定他今天早上起来就是病中带伤了?。
高烧所带来的不止是身体上的闷热不适,额头也是一阵一阵地抽疼。
长年累月的过劳在?身体内所累积的痛苦似乎一下?通过这次发烧全发作了?起来。
秦羽白闭上眼睛,皱着眉头躺下?,“那就让他上完课马上回来。”
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视觉体验。
魏易尘看着秦羽白妥协让步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他们都在?被驯化。
他是清醒的,并且乐在?其中,享受这种危险的异化,试探着安全的边界在?哪里。
秦羽白是糊涂的,也比他陷得更深。
或许,连秦羽白自己都没察觉,一早上他只问了?他的宝贝弟弟一句,之后所有的问询都在?围绕着晏双。
以后他们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谁又能最终驯养谁呢?
多有趣的问题。
魏易尘若有似无地勾起了?唇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