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是我低估了命运。
三分之地的战火终究蔓延到这偏僻之地,军队所到之地,硝烟四起,尸横遍野,无一处幸免于难。
当我亲眼看着昔日的小伙伴或被粗绳束缚,或即将惨死于刀刃之下,那种沉重的感受和痛处似乎再次激醒了藏于身体深处的力量。
我不想亲眼目睹他们的离去。
那天发生了什么,时日太久,已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我游猎于人群之中,杀死了那些凶恶的敌人,而他们却因从未见过我的力量而惊惧,纷纷逃离我。
呵呵!好像我又被视作”怪物“了呢?再没有人敢接近我,即便是那些和我长大的伙伴。
这种局面,对年幼的我来说,是不愿接受的。
后来的后来,每当我试图用能力保护自己和别人时,换来的总是更加惊恐的眼神和所有人的畏惧与排斥,渐渐的,我习惯了离群索居,独来独往。
许多年后,关于村庄的人和事,还有那些关于“怪物”之类纷扰杂乱的过往,早已随三分连年的战火殆尽,唯一还值得我想念的,只有我在村口亲手种下的那株木槿花树。
那时候,身为孤儿的我还很小,那是我迄今为止唯一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短暂得就像不曾有过。
某次,在魏都听独眼大刀,叫做夏侯惇的男人曾提起过这花,我才知道原来它叫“木槿”,象征生命的强大与生生不息。
讽刺的是,作为一名从不失手的杀手,我锐利的刀刃下经手的永远是生命的脆弱与转瞬即逝。
而这些转瞬即逝的生命,很多时候都难得我一丝的怜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麻木。
闲暇时间,也去逛过茶楼,茶楼的说书先生总爱讲一些不着边际的故事,故事的真实性我不知,只是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和手舞足蹈的表演总能让听书的人身临其境,仿佛置身现场能像其中的主角一样驰骋沙场、所向披靡。
当说书人提到杀手冷酷无情的时候,他说这群人没有一丝怜悯之心,这是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这就是麻木的表现。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杀手才没有怜悯之心,明明那些年,那些曾得过自己保护才能存活的村民和伙伴,他们眼中的疏离与淡漠,还有偷偷谈论的“怪物”之说,刺人心骨,从没见过所谓常人的怜悯。
想到这儿,我摘下一朵白色的木槿,在手中端详了许久,轻轻扔落到地上,继续追寻目标。
对于一个唯有生存和任务的杀手来说,奔波和杀戮永无止境,而过往早已被埋葬。
追索目标的任务还在继续。
傍晚时分,屋子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声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屋里的烛火在寒风的侵袭下摇晃着,司马懿接下了从窗外飞进来的信鸽,鸽子浑身被雨淋湿,它扑哧着翅膀摔落了雨滴。
司马懿取下了系于信鸽脚上的密信,只见那信上只写了四个字:军师,速回!
我看见司马懿的脸色似乎变得有些沉重,对于这个正在执行的任务,主公自然是极为重视的,虽然我对自己的能力颇有自信,但主公仍派了司马懿一道而来。
这半路的召回,只能说明发生了更重要的事,至于是什么?我却懒得再想,我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好,顾虑其他的干什么。
司马懿看了密信以后转过身打量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他没有开口,我也没有开口,就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
“我明日便回魏都,追击玉玺的任务交给你,万事小心,不能有任何差池。”片刻,司马懿沉声说道。
“好。”我冷冷回应,对于这样的命令交接,曾经也有过多次,每一次都是这样,极为简单的对白。
今日虽是在村口无一所获,可是在我们进入村子侦查一番后,通过询问村民,竟也查到了目标的行踪。
他们一定在这片海域附近,要想离开魏都边境,在陆路已被封死的情况下,只能通过海路。
他们似乎在向西走……
第二日天将明,下了一夜的绵绵细雨刚停,司马懿便只身离开。
而我,继续在海域附近搜索,清楚他们离开的方向,找到他们是迟早的事。
我幻化为鲨鱼的形态在海里潜行半日,偌大的海面,空旷是唯一属于它的词。
我静静地潜行着,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情况,只想快速找到目标,一路向西游去。
巨大的船只行驶必然会留下水纹,但是他们离开时日距今已久,怕是难以找到。
不过,我未曾担心。
鲨鱼,最喜欢血的味道,而我如今所处的位置便残留着人血的气味,我循着它,快速的潜行于海中。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我便见着一艘船,船头的甲板上站着几个身着魏军铠甲的士兵,我想着,目标已经出现了。
时间已至申时初,我没有现在下手的打算,黑夜才是刺客最好的庇护。
我翻上了一艘有些破旧的渔船,调养生息,恢复体力,只等黑夜的来临,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天空却也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片又一片的乌云,遮得天空密不透风,似乎,又要下雨了呢?
又下雨了,不知为什么,我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下雨。
我在目标的船下轻轻一跃,飞身进入甲板,那些士兵本想进屋躲雨,听得身后的响动,都回过头,很快就拿起长矛进入警戒状态。
这点,倒是比那些平凡人好了太多。
不过,它丝毫不影响战斗的结局。
我拿出双刀,锋利的刀锋在雨的洗礼下显得更为亮眼,它似乎也想再尝鲜血的味道。
我轻易的穿梭于人群之中,身体敏捷的躲过那些士兵锋利的长矛,在他们还来不及收回武器转身的时候,我的刀锋已悄悄地划过他们的脖颈,几番轮回,他们皆成为刀下亡魂。
又有一列士兵朝我冲来,我清楚的知道任务,不愿再与他们多做纠缠,他们想要争取时间,这实在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