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能理解这种患得患失，这段时间美空不拘一格招揽人才，难免会产生那种将天下英才尽收于小野寺的冲动。

然而这显然不切实际，人很容易陷入各种贪欲，美空也不例外。

江川一锤定音：“我们小野寺是盈利机构，不是做培训的，一年招生一次就满足需求了。”

美空还是有些患得患失：“我是担心再发生澄江类似的事，如果她等不及去了别的事务所，那就太可惜了。”

“放心吧，曰本没那么多人才容易错失，再说这是双向选择的的结果，就像男女朋友感觉最合适，即便有更好的也会彼此守候。”

“那倒也是，那些不愿意等待的，恐怕原本也就不合适。”

这么一说也就释然了，小野寺创办以来不断发展不断遇到新问题，江川与美空随着经验积累也日渐趋于成熟，对未来充满雄心。

对未来充满雄心的当然不止他们，还有真衣和秀造。

秀造最终还是架不住家里的压力、米国那边女友的要求，尤其是小林征一郎的死命令，在北京待了一年多，八月还是回到斯坦福完成学业去了。

都以为有钱人家的孩子见识广，其实未必那么回事，结果在胡同里转了一年后才发现世界远比想象的要大得多，自己那点事根本不叫事。

这里面贾总也功不可没，他激发了秀造的事业雄心，也让他明白手上那点零花钱干不成大事，而不听家里的话就很难拿到更多资金。

像他这样情况的人，一旦肯为某个宏大目标委屈自己，那差不多就算成熟了。

希望他在斯坦福学得更成熟些，未来不至于真的平地起高楼和贾总搞什么互联网汽车。

而真衣拿到了东宝影视业务，又把手伸向了百货和酒店，正在集团内部大刀阔斧地改革。

她对江川说：“我在集团内成立了专门的委员会，对百货和酒店的业务进行核查。”

阪神百货连锁店也差不多百年历史，是世界首家车站百货店，早期与小林家的铁路业务捆绑在一起，后来渐渐分离成独立专业的百货公司，汇集了当下最流行的时尚和奢侈品牌。

而且商品大多以独家经营为噱头，价格通常较贵，很喜欢推出各种限量产品，但却深受消费者追捧，店里店外排队是经常的事。

阪神百货在大阪起家，目前系统遍布全曰本，但在大阪的梅田总店一直是声望最高的，号称是具有大阪特色，充满亲切感和欢庆气氛的独一无二的百货店，尤其是食品楼层，品种丰富，堪称日本第一。

有些人为了购买店里限量供应的特色餐点，竟然半夜就开始排队，也算是闲疯了。

就这样一家店，真衣认为有问题，责令委员会首先彻查。

真衣说这家店安逸太久了，管理层有的已经在店里服务两三代了，任人唯亲贪污腐化，上上下下都是裙带关系。

另外还有博多百货，目前是九州最大的化妆品卖场，真衣也认为有问题，同时也开始清查。

她对江川说：“如果再不管一管的话，我们就被掏空了。”

江川很佩服她的勇气和精力，在曰本搞这类整顿通常很困难，两三代人如同家臣一般为她的爷爷、爸爸服务，已经形成了很稳定的利益关系，大刀阔斧搞改革，其实很容易被反噬而损失巨大。

二战快结束时，军方已经惨败，没有和美军谈判的筹码，实际上是曰本的财阀们施加了巨大影响力，为了保持曰本原来的社会结构，最终保留了天皇。

只有在原来固化的曰本社会结构里，财阀们的利益才能得到最大保障。

小林家是财阀之一，家族生意也是整个曰本社会的缩影，中高层把持着主要业务，为他家卖命，也为自己牟利。

真衣能够成立委员会，显然得到了小林征一郎和小林义远的许可，他们自己不好意思干的事，希望真衣能够做成。

这是有利有弊的事，干成了对集团有利，真衣也进一步掌握权力，干不成可能会被下面反克，最终反而失去在集团内的实权。

江川提醒她：“不要大面积核查企业，先搞试点吧，抓住一个重点试试看，搞成了就推广经验，搞不成损失也不大。”

真衣听从了建议，重点开始清查梅田总店，三月份就开始了。

江川《我是传奇》快拍完时，真衣打电话说：“在梅田总店的工作阻力很大，店内中高层消极怠工，物流受到极大影响，销售额暴跌。”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改革都是差不多的阵痛，挺过去就顺产，挺不过去胎死腹中。

那个百货江川去过，虽然整理得很用心，但八十多年风雨已经颇显老旧，甚至有了点破败感。

所以他出主意：“既然阻力大，那就停业整顿吧，曰本有七十年造替制度，实在不行就把那栋楼拆了重新建，店里的人也别分流，所有人回家等着，薪资照样给，一年半载后重新培训，不合格就不能重新上岗。”

曰本的神社、寺庙等一些所谓古建筑都有造替制度，也就是每七十年拆了重建一个一模一样的，所以看上去保存得都很完好。

真衣吓了一跳：“您是说把梅田总店拆了？！”

“没错，已经太旧了，是拆了重新改还是大翻修，可以评估后决定，总之决不能让梅田总店那些人觉得自己能够把控这家百货。”

“是的，”真衣略一思考也稳住了心神：“旗下那么多企业看着呢，梅田不了了之，其他地方也没法清查了。”

“是这个道理，宁可拆了也不准混水摸鱼，把这个信息无声传递给每个人，然后给大家一个自查自纠的机会，看看谁还敢不听话。”

真衣在电话里又开始灌迷魂汤：“有您在太好了，每到关键时刻都能给我最大的支持，简直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江川是不是精神支柱不知道，总之两个月后梅田总店全面停业，所有的柱子都敲了，这家曰本最著名的百货之一拆了重建。

真衣说：“努力在二零一零年开业，但也无法保证。”

东宝阪神阪急集团精神风貌因此大为改变，真衣的话从此管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