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安婳正坐在桌前思考要怎么除掉那个伶人, 钟灵素走进来禀报, 说李汉儒来了,正在门前求见。
安婳忍不住有些诧异, 微顿了一下, 才让钟灵素把他带进来。
李汉儒款步走进来, 朝安婳拱了拱手,“老臣拜见太子妃。”
安婳不冷不热的道:“李大人客气。”
李汉儒笑了笑, “微臣不请自来,打扰太子妃了。”
安婳懒得与他虚与委蛇,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淡声道:“李大人请坐。”
“谢太子妃。”李汉儒含笑道谢,掀衣在桌边坐下。
钟灵素端了茶上来,倒好茶放在安婳和李汉儒面前。
李汉儒看了一眼屋里的宫女们,开口道:“臣有两句话想跟太子妃说,不知太子妃可否让宫女们出去?”
安婳微微皱眉,但还是朝钟灵素点了点头。
钟灵素带着屋里的宫女们退了下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安婳端起茶杯, 心不在焉的撇了撇上面漂浮着的茶叶, “不知李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李汉儒微微一笑,“臣有一不情之情, 还望太子妃可以答应。”
“李大人请说。”安婳喝了一口茶,抬头看着他。
李汉儒声音恭敬的道:“太子殿下现在虽然远在边关,但是以太子殿下的谋略, 臣相信用不了太久,太子殿下便能得胜归来,所以臣想请太子妃写一封书信给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不必挂念京城,安心在边关保家卫国即可,毕竟朝廷中有钰王殿下看顾,太子妃您也会替太子殿下在这里帮他照顾皇上,就不用太子殿下挂念了。”
李汉儒顿了片刻,话锋一转,声音稍稍变冷,“而且钰王殿下请算命的天师算过,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您和皇上命理相冲,他若回京,对您和皇上的身体无益,恐有血光之灾,还望太子殿下三思,再做行动。”
安婳低头嗤笑一声,直言道:“李大人想用本宫和父皇威胁太子?”
李汉儒面上笑容不变,声音恭敬依旧,“太子妃说笑了,臣不过是一个小官而已,如何敢威胁太子,臣不过是据实相告罢了,臣刚才所言的不过都是天师所说的话而已,臣认为,人要懂得顺应天命,天罗地网既然已经布置好了,又何必徒做挣扎?当然,如何决定,还要看太子与太子妃。”
安婳眸光冷冷的看着他,白皙的面容不变喜怒。
就在李汉儒以为还要多浪费一番唇舌的时候,却见安婳弯了弯嘴角,没有丝毫犹豫的道:“好啊,不过是一封信而已,本宫写便是了。”
安婳答应的这么痛快,李汉儒反而愣了一下,然后嘴角边愉悦的微微扬了扬,心道安婳乖乖配合最好,省得他再多浪费时间。
安婳走到桌边,抬笔按李汉儒所说的写了起来,反正现在祁禹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等李汉儒派去送信的人赶到边关,祁禹早就已经抵达京城。
这封信写与不写并没有什么差别,写了反而能让祁航和李汉儒暂时放松警惕。
安婳寥寥几笔便将信写好了,她拿过去随手交给李汉儒,“李大人可要看看?”
安婳嘴边挂着嘲讽的笑意,即使她现在不把信拿给李汉儒看,李汉儒离开之后也是要偷偷打开看完才能送去给祁禹的。
李汉儒虚伪的假意推脱了两下,便接过信看了起来,在确认安婳没有写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写藏头诗这类可以传递消息的暗号之后,李汉儒才将信放到信封里。
安婳在他对面坐下,斯条慢理的开口,“本宫一直有一事不解,现在本宫既然为李大人写完了信件,李大人是否可以为本宫解惑?”
李汉儒缓声道:“太子妃请说。”
安婳莞尔一笑,“本宫只是有些不明白,李大人为何舍祁叹帮祁航,你的女儿是祁叹的正妻,祁叹若是取胜,你便是国丈,作为国丈,你难道不是更风光么?日后李文儿的孩子便是嫡子,她的孩子有你的扶持,极有可能会继承皇位,那个时候你们整个李家都风光无限,而且日后的每一位大祁皇帝身上都流着你们李家的血,这般岂不是更好?”
李汉儒低头饮了一口茶,顿了片刻道:“太子妃可还记得,太子凯旋那一年,宫中聚会时,臣的女儿曾经落水?”
安婳低头想了一会儿,有一些印象,便轻轻点头,“记得。”
李汉儒手里端着茶杯,吹了吹茶水上的热气,然后轻描淡写的道:“臣的女儿在那年冬日落水后,便留下病根,经过多位大夫诊治,都说无法根治,大夫们说她日后无法生育,就算怀孕了,也绝对无法顺利生下来孩子,因为她根本保不住胎。”
安婳徒然一惊,抬头看向李汉儒,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
李汉儒向祁叹示好,把女儿嫁给祁叹,让祁叹以为他必会帮自己,也是因为这样,祁叹才放松戒备,对李汉儒信赖有加。
可是李文儿如果不能生,那么她便不会有祁叹的孩子,日后就算祁叹登基,这天下最终也会落入别的女子所生的孩子手中。
李汉儒又岂会为他人做嫁衣?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是假意向祁叹投诚。
“李文儿知道自己不孕的事吗?”安婳皱眉问道,李文儿对孩子期待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作假的。
李汉儒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们一直瞒着她,就连之后她有孕后,负责照料她的大夫也是我派去的,所以她一直不知道事情。”
李文儿根本不会怀疑自己父亲送去的照顾她的大夫,会说谎骗她。
原来李文儿从一开始就是一步用来迷惑祁叹的废棋。
与其让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婿继承皇位,还不如让有血缘关系的外甥继承皇位,至少是李家的姻亲,他还有拥护之功,足够给儿子一个好前程,能保儿子无忧。
安婳冷笑,“李大人当真是偏心。”
“文儿无法生育,那么便没了用处,无论她嫁给谁,都无法为李家争到一丝荣耀,反而会被夫家埋怨,还不如让她迷惑越王,这般尚能有一丝用处。”李汉儒的语气称得上是冷漠。
安婳想起李文儿孕子时的喜悦与辛苦,再想起她失去孩子后的苍白与崩溃,不禁心里生出几分怜悯,安婳最厌恶的便是让女人成为斗争牺牲品的男人。
她的声音不由变得冷漠:“李大人真是狠心,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次次怀孕,再一次次失望,将身体作贱至此。”
如今想来,李文儿两次怀孕和流产的时机,都太过巧合,应该是李汉儒不顾李文儿的身体,从中做了手脚。
李汉儒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来,脸上没有丝毫悔意,“臣老了,只希望儿子高升、家族荣辱不衰,至于女儿……臣日后会好生看顾,臣生她养她,她为家族付出,也是应该。”
李文儿的身子早已被糟践坏了,就算好生休养,也恢复不到当初,更何况如今祁叹已死,她心中郁结,于她身体更是无益。
李文儿固然可恨,但是她有这样一位父亲,活在这样一个家里,被最亲近的人出卖,何其悲哀。
安婳的声音忍不住染上了几分激动,“可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生她养她,该是为了她日后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辈子被你们这样操控着,沦落成你的棋子,为你的儿子、为你的家族做奉献。”
李汉儒不为所动,声音仍然没有丝毫悔意,“她既然生在李家,便应该承担她的命运。”
安婳蹙着眉头,没有再说下去,李汉儒的思想根深蒂固,多说无益,他根本不会感到有一丝的后悔。
安婳沉默了须臾,才再次开口:“如今想来,当初本宫与太子遇刺,应该也是你们所为,当时你既然已经效忠于祁航,为何又要设法救祁叹?”
安婳本来以为祁航当初之所以会派人刺杀,是因为即使杀不成祁禹,也可以栽赃给祁叹,如今想来却不是那样。
李汉儒摸着胡须微微笑了笑,“那个时候太子忽然得势,我们不希望还没除掉越王,便又多出了一个强大的对手,所以才想要在太子尚未做大的时候除掉太子,然后将太子之死嫁祸给越王,一箭双雕。”
李汉儒低叹一声,“但是可惜,太子与太子妃的暗卫之多,超乎了我们的预料,刺客刺杀失败,太子不死,我们便需要越王制衡太子。”
安婳接着道:“所以你们便将刺杀的事嫁祸给祁叹,然后再假意救了他,这样你们既能够让我们怀疑他,又能够得到他的信任,你们躲在背后,将一潭水搅浑,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汉儒毫不心虚,一脸坦然的点了点头。
“太子妃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安婳摇头,李汉儒不愧是祁航的舅舅,某些方面还真是有一些像,一样的手段狠绝,一样的厚颜无耻。
李汉儒站起身,拱了拱手,“太子妃既然再无疑问,臣便先告退了。”
安婳一声不吭的看着他,神情漠然。
李汉儒将安婳刚才写的信放进怀中,后退两步,然后转身打开房门,他抬起头,动作倏然顿住。
安婳抬头望去,隐隐约约看到门口似乎有一个人影,屋外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才看清门外站着的人。
李文儿站在门口,双目赤红,眼中含泪,苍白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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