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海棠面色大变, 天上乌云朵朵, 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阴沉不定。
紫秀是她疼爱多年的女儿,当初她之所以同意把紫秀嫁去大月国和亲, 是为了有正当的理由让大月国退兵, 也为了让祁叹立下大功, 那样景韵帝会将皇位传给祁叹,就变得顺理成章, 并且还可以增长祁叹在民间的声望,如果祁叹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便令大月国退兵, 就可以显得比祁禹这个只会打仗的将军高明许多,百姓们自然会知道祁叹的厉害之处,不再一味的称颂祁禹。
这本来是一举多得的方法,所以她才在万般权衡之下,忍痛将紫秀送去和亲。
可是万万没想到,大月国竟然公然毁约,让她的儿子变成了一个笑话, 更害死了她的女儿, 让她的女儿客死异乡。
她每每想起女儿枉死边关,便心痛难当, 安婳这般当众指责出来,更让她心里大痛,不自觉又想起了女儿当初离开时怨恨的目光。
她转头看向安婳, 气得声音发颤:“你休得胡言!”
“天理昭彰,我是否胡言,你心知肚明。”安婳眸波不兴的看着卫海棠冷声道。
祁叹眼中闪过一抹戾色,他今日让安婳来,是让她来见证他的荣光的,而不是让她为了祁禹来跟他据理力争的。
他的面色沉了沉,声音发冷,“紫秀是本王亲妹,本王怎会和大月国联手害她?紫秀和亲之事是本王失察,本王自会向父皇请罪。”
安婳步步紧逼,“你与大月国勾结一事暂且不提,你说太子给大月国传递消息,可有证据?”
祁叹目光微凉,看着安婳沉声道:“罪臣祁禹勾结敌国之事,已经证据确凿,太子妃无需多言,日后本王自当对外公布。”
只要他登基为帝,伪造些所谓的证据,又有何难?
祁叹深深看了安婳一眼,转头吩咐传旨的太监,“太子妃受刺激过度,不必理会,你继续宣读下一道圣旨。”
“是。”太监恭敬的应下,低头拿出下一道圣旨。
众臣再次跪下,安婳未跪,就那么站在原地,祁叹想要假传圣旨登基,她可以不管,静待祁禹回来再拨乱反正,但祁叹想要诬陷祁禹叛国,她定要抗争到底,祁禹如今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她绝不能让他忍受如此污名。
太监站在石阶上,将圣旨展开,朗声念道:“朕受命于天,奉宗庙三十六年,承继大统以来,夙夜兢兢,后贤二皇子祁叹,仁孝礼仪,堪当大任,宜继皇帝位,择日登基,朕为太上皇,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祁叹跪在地上,嘴角微微扬起,“儿臣接旨。”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反应,这接连两道圣旨,一道比一道蹊跷,结合京城最近的变动,景韵帝又多日闭户不出,他们无法得见圣颜,由此可知此旨意必有问题,他们心中怀疑,却不敢抵抗,一时之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面色纠结。
大臣里除了祁叹那一派的人跪拜接旨,剩下的大臣全都寂静无声,让安婳惊讶的是,就连李汉儒也没有开口,他身后的大臣们亦未发一言,面色沉静,不变喜怒。
安婳不由心里惊疑,李文儿是祁叹的王妃,李汉儒不是应该支持祁叹的吗?
祁叹接完旨意,卫海棠得意洋洋的抬起头,抬眸看到安婳未跪,不由怒从心起,眼神冰冷的厉声喝问:“太子妃为何不跪?”
安婳看着她冰冷嗤笑,“并非父皇之旨,我为何要跪?”
大臣们战战兢兢,低头跪在地上。
卫海棠大怒:“太子妃是在质疑皇上的旨意不成?此处就在陛下的宫殿前,越王岂敢假传圣旨?如若此旨意有假,陛下早已出来澄清,何须太子妃在此多言?”
安婳讥诮,毫不胆怯的回视着她,声音冰冷的扬声道:“只怕父皇想出来也出不来。”
卫海棠面色猛沉,脸颊更黑,呼吸略急促了几分,“太子妃说话要注意分寸,你难道是在暗指越王逼宫?”
安婳寸步不让,“是否逼宫,让我和各位大臣见一见父皇便可知晓。”
她说着便开始抬脚往景韵帝所在的殿内走去,卫海棠立刻让护卫阻拦。
护卫们立刻上前,抽出佩剑,指向安婳,刀剑横架于安婳的周身,银光闪闪,带着锐光。
安婳丝毫不惧,提起裙摆一步一步登上汉白玉台阶,天上的太阳破出层层乌云,金色光芒照在她纤弱的身上,无瑕的面容如玉雕雪砌,迎着金光,更显姝色绝丽。
卫海棠当即变了脸色,气的声音发颤,厉声怒吼:“你们给本宫杀了她!”
护卫们手里的剑颤了颤,他们哪里敢真的杀了太子妃。
墨亦池出列,扬声道:“太子妃身份贵重,岂是贵妃娘娘可杀的?”
太子妃是正妃,贵妃说到底只是一个妾罢了。
卫海棠气的面色发白,“太子都不是太子了,太子妃又有什么尊贵可言?一个平民而已,本宫如何杀不得?”
“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自然由皇上说了算,臣亦有事禀报,想要求见皇上。”墨亦池上前一步,走至安婳身侧。
安婳对墨亦池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着台下的众臣,扬声道:“可还有大人愿意与我同往?”
大臣们闻言纷纷抬起头,心里不服祁叹又迫于权势的臣子们,看着台上金光中的安婳,心中不自觉燃起一股力量,一个女子尚能有如此勇气,他们身为国之栋梁为何不能?
刹那间,一呼百应。
墨相出列,沉声道:“老臣亦求见陛下。”
他身后的臣子们亦纷纷出列,“臣等也要求见陛下。”
重臣纷纷站了起来,应声附和。
“太子与太子妃才是大祁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果要废太子,臣等要听陛下一言!”
“没有罪证,太子岂可说废就废!”
“今日不见到陛下,我等便不走了。”
……
只有李汉儒和祁叹那一派的人沉默不言。
李汉儒和他身后的人一起置身事外的站着,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海棠瞠目惊怒,指着众人,手指气的发抖,咬牙道:“陛下圣旨已颁,你们为何不从?难道你们想造反不成?”
众人不为所动,扬声求见景韵帝,声音洪亮,依次跟在安婳身后,无惧环绕在周身的刀枪剑戟,一齐朝宫殿里走去,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卫海棠面色大变,怒不可遏的指着他们,“反了!都要反了不成!你们是陛下的臣子,还是祁禹的臣子!”
安婳面色冷凝,“正因为是陛下的臣子,我等才要求见陛下。”
卫海棠气的说不出话来,恨不得立刻杀了安婳。
祁叹目光阴沉的看着墨相和墨亦池,声音低沉的道:“墨少夫人就快生了,墨相和墨大人何必发如此大火?”
他说着手轻轻抬起,宋懿带着大批将士立刻涌了上来,层层守卫在宫殿门口。
卫海棠看向宋懿,指着安婳尖声大喊,“杀了她,把他们都杀了。”
宋懿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安婳目光沉凉看着宋懿:“宋大人还要继续为虎作伥吗?你的父兄终身都在护卫百姓安危,我不知道父皇对你们家做过什么,但是我相信你的父兄之所以愿意上战场,不是为了父皇一人,而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定,宋家世代英伟,宋大人却要将他们守护过的安稳一手破坏殆尽吗?”
宋懿眸色漆黑,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着她沉默不言,却仍旧阻拦在景韵帝的宫门之前一动未动。
安婳眼中漫过一丝失望,回头看向祁叹,“不见到父皇,我绝不认此旨意。”
“父皇病体欠安,已经睡下,我绝不会让太子妃打扰父皇休息。”祁叹回视着她,目光里带着警告之味,“此圣旨乃是父皇亲口所喻,毋庸置疑。”
安婳看了他一眼,走到传旨太监面前问:“既然越王殿下如此肯定,公公可否把圣旨给我一辩真假?”
传旨太监紧张的看了一眼祁叹,面色惊怕,手紧紧的抓着圣旨不放。
卫海棠走过来,瞪着安婳斥道:“圣旨岂是你一个女人说看就看的?”
墨相沉声道:“老臣历经两朝,是否有资格看?”
卫海棠声音一窒,说不出话来。
祁叹眼睛微微眯了眯,声音冰冷,“何必那么麻烦?刚才父皇传旨之时,三皇弟亦在里面,三皇弟听到了父皇传旨的全过程,自可为我作证。”
祁叹说完,众人都转头看向一直被忽视的祁航。
祁航一直淡淡的站在那里,一言未发,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一样,欣赏着众人的千姿百态。
见大家都看着他,他终于抬了抬头,露出苍白的面容,微微一笑,然后抬脚,一步一步朝祁叹走了过去。
祁叹看着他,等着他为自己作证,就像他们之前说好的一样。
祁航走至祁叹身前站定,抬头掀了掀唇角,“皇兄……”
他的眼神乌黑阴鸷,明明在笑,眉眼间却透着一股阴寒,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祁叹忍不住微微皱眉,心里生出一种怪异之感,还不待他反应,祁航目中寒光一闪,极快速的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寒光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入了他的胸膛,动作之快,丝毫不见了之前的病弱,反而速度敏捷,一看便武功高强,令祁叹闪躲不及。
刀刃没入祁叹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0十哦和takki宝宝的地雷~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