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对自己做的事情心里有数, 如果不是这样, 老四那样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不合适,也不应该。
“皇阿玛的态度才是最紧要的,那边的关系全部舍弃,日后别再有任何联系。”胤禩吩咐下去,这段时间必须得安分, 光是太子对他们的注意便足以惹出大麻烦了。
“是。”
“江南那边情况如何?”胤禩问起了另外的事情。左丘禀报,“还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已经有眉目了。”
胤禩颔首, “既是如此,要加快速度,务必在太子注意前找到证据!”
“是!”
随着索额图的死, 东宫越发地安寂下来。太子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可再也不曾有人和索额图一样贴心尽力。表面再如何强悍,太子这段时间也渐渐沉寂。东宫的消息也一直都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太子肉眼可见的消沉, 康熙心里是知道的。
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不论是灿烂的阳光还是日头下漂亮的花朵, 似乎都没办法吸引住康熙的注意力。
他一直都在走神。
身后梁九功小心翼翼地给康熙整理着桌面上的东西, 这是刚才康熙帝下的命令,要不是康熙特地嘱咐过, 梁九功是绝对不会动康熙帝桌上的东西。为了保命,知道的东西自然是越少越好。
“梁九功。”
“奴才在。”
“太子如何了?”
梁九功没说这句话刚才康熙帝就已经问过一次了,而是低沉着说道, “太子爷这些时日都很安分,一直都没出东宫。除了每日上朝外,便是在东宫内。”
康熙帝点头,不知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在和梁九功说话,“安分就好,安分就好。”
梁九功不敢言语。
康熙帝又在窗边站了好一会,这才转身回来,宽大的桌面上,东西尽数按着康熙的习惯摆放好了,康熙帝赞赏地说道,“梁九功,还是你懂朕啊。”
梁九功欠身,“都是万岁爷调.教得好。”
康熙帝似乎心有所感,寂寥地说道,“若是真的好,那便好了。”看着桌面上摆放的奏折,康熙帝心生倦怠,伸手摸起一本,“去请温凉过来。”
梁九功立刻应是。
温凉到的时候,康熙正在认真地批改着奏折,温凉阻止了梁九功通报的念头,就站在门边守着。眼看着康熙帝眼皮子底下深深的眼袋,他知道这段时间康熙帝想必过得也不是怎么样。
即便砍断了太子的臂膀,可因此引起的父子失和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愈合的。
温凉在外头站了两刻钟,康熙帝才从桌案前抬起头活动脖颈,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外的温凉,顿时冷下脸来,“梁九功!”
梁九功顿时跪下,早早便知道会有这出。
温凉欠身,“是某阻止了他。”
康熙帝扫了眼梁九功,转头看着温凉,神情又温和了下来,“快进来吧。”
温凉掀开下摆走入殿内,内里熏染的香气又与以往不同,带着安定意味。温凉看着康熙的脸色,“万岁爷,您该休息了。”
康熙下意识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又笑道,“这可不是该休息的时候。”
温凉直白地说道,“您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一样。”
梁九功刚起身站着,闻言差点一个踉跄,温凉说话真的百无遮掩。而且康熙帝这几日真的都一直睡得不好。
康熙摇头看着温凉,循循善诱地说道,“你说话不能这么直接。”这种实话实说的方式,对温凉很没有好处。
温凉偏着头看他,“万岁爷,某不蠢。”他会说,只是因为他想说。
时间渐久,温凉两者的记忆相互融合下,温凉也就是温凉了。那份记忆沉淀在深处,偶尔看着康熙帝,又回想着记忆中的和顺是何模样,好似也没太大的差别。
某种程度上,两人很像。
温凉想着,最大的相似处,就是他们都不会养孩子。
康熙帝怔然了片刻,整个人似乎又苍老了几分。他靠着椅背看着站着的温凉,“坐下吧。”他抬手,让温凉在边上坐下。
温凉依言而行,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康熙帝的奏折上,意识到这是什么后,又平静地移开了视线。淡然的模样仿佛这眼前看的只是一份普通的章节。
康熙帝瞅了眼这份奏章,忽而笑起来,“温凉,你看看这份奏折吧。”
温凉身影不动,“这不合规矩。”
“你破的规矩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再看看又有何妨?”康熙帝就像是拿着糖果在逗弄小孩的老顽童,执意要让温凉看奏章,温凉与他僵持了片刻,最后顺从地低头看着奏章上的内容。
半晌后,他平静地抬起头。
康熙好笑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你从中看出了什么?”
“万岁爷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康熙抚掌而笑,“你还想着说假话?刚才的气势哪儿去了,”
“为了某的性命,偶尔说说假话也是好的。”温凉淡定如初。
“那我偏要你说一说这假话是何,这真话又是何。”康熙饶有趣味地看着温凉。温凉低头看了眼奏折,又抬头看着康熙,“假话便是,这份奏章文采出众,文笔花团锦簇,着实是写文章的好手。说得也很有道理。”
“废话。”康熙帝简洁明了地给温凉这句话下了判断。
温凉也颇为赞同,“的确是废话。”他说的那通假话,就跟那文章上的内容一模一样,全都是废话。
康熙帝不用温凉说都知道真话是何,但还是想要温凉开口。
温凉道,“奏章是下者与上者沟通的渠道,若是这般有利渠道都被这般花团锦簇的文章遮盖,便没有意义。一份三千字的奏章,两千九在称赞皇上,余下百字寥寥地写完想说的事情,难道万岁爷便能清楚这上奏章的人想表达什么?”
眼下康熙帝这份奏章,便是江南属地发来的,为了请求减免赋税,说是今年遭了蝗灾,底下的百姓怕是无力缴纳赋税。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写奏章的官员却耗费了大量的辞藻在赞美上,简直不知所谓!
这样的陋俗在这几年的确是越发的严重起来,康熙虽有所注意,却没有思虑过多。
“若是以你来看,温凉打算如何?”
“这个假设本身就不成立。”温凉抿唇,还是道,“只是有话说话,直接了当便是。万岁爷每日都需要批改奏章,若是能简单明了,岂不是能省略其他的时间?”
康熙帝有感而发,“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伸手拍拍温凉的肩膀,“这些时日如何了,听说你在老四那出了点事?”
温凉点头,“某并无碍。”刚才温凉入内的时候,康熙便把温凉的情况上上下下都仔细看了一遍,自然知道温凉没有问题。
只是他还是不放心。
毕竟温凉可是和顺留下来最后的孩子,康熙不希望温凉出事。
“不然,你如是想的话,搬出来也不是难事。”康熙知道底下几个儿子的心思,如果温凉一直呆在胤禛府上,久而久之还是会卷入事端中。
温凉摇头,“人生在世,总不会知道日后会遇到何事。走到哪都是一样的。”康熙帝意识到温凉误会了他的意思,可仔细思考了温凉的想法后,却也没什么大错。
只要康熙帝重视温凉一日,温凉便会被这些个阿哥们注意到。
康熙叹息,最初的确是走错了一步,眼见着得到了和顺的消息,便是激动之下也的确做出了不大合适的举动。
温凉陪着康熙帝吃晚膳,然后才被梁九功亲自送着往外走。
康熙帝连着好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情绪也一直很低很。温凉来这一趟,康熙帝的情绪显而易见的恢复了不少,梁九功对温凉的态度也很温和。
眼见着他们即将要出宫的时候,突然迎面走来了一行人。梁九功定眼一看,这心猛地一跳,眼前的人竟是尚之隆!
尚之隆作为侍卫内大臣,的确是可以直入皇城,可眼下温和就站在身后,梁九功自然不想让两人撞上。
只是这宫道上直来直往的地方如此清楚,尚之隆甫一进来便看到了梁九功一行人。
尚之隆这段时日过得不怎么好。
南巡的时候,尚之隆是跟着康熙帝一同出巡,这是多大的荣耀,可落在尚之隆身上也是常有的事情。虽然和硕和顺公主过世得早,可康熙帝对尚家还是多有照拂。
尚之隆是个明白人,不管康熙帝是因什么原因而看重尚家,这都是尚家的福气。
可南巡回来后,尚之隆便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最开始仅是隐约的感觉,可是接下来,尚之隆发现,康熙帝的确是在渐渐疏远他了。
尚家原本就是异姓王,削藩这件事情后,如果不是尚可喜力挽狂澜,之后又有尚之隆早早投诚,如今他就和那吴三桂一样钉死在耻辱柱上。尚家如今的一切都是靠着万岁爷的荣宠,若是康熙开始无视他们,尚之隆的日子可就不怎么好过了。
好在这样的动作并不是多么明显,尚之隆从中看出了弥补的可能。只是他也不可能一头雾水地去寻人,只能自个琢磨着到底是什么事情才惹来了皇上的不满。
左思右想,尚之隆只能想到是南巡的时候了。可是南巡的时候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就算是尚之隆绞尽脑汁,都认为一切正常。
今日本该是尚之隆入宫的时候,他自然是记得这件事情,也预备好了腹稿,眼见着刚进宫就看到梁九功,尚之隆心里也很是高兴。
如今天色黑沉,尚之隆虽然看见梁九功身后还站着个人,可是梁九功既然没有打招呼,尚之隆也很识相地没有说话,等到两行人擦肩而过后,尚之隆这才回头望了一眼。
总觉得身后的那个背影有些眼熟,就是不知道在哪里看见过。
梁九功眼见着尚之隆总算是走了,心里松了口气。侧身看着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温凉,踌躇片刻低声说道,“温先生,那位便是尚之隆尚大人。”
温凉抿唇,片刻后点点头。
他的确是从记忆中认出这个人到底是谁了。
……
温凉回府的时候,马车有些摇摇晃晃,温凉的思绪也随着这马车摇来摇去。他把记忆里所有和尚之隆有关的消息全部都翻出来,仔细回忆后发现,尚之隆和和顺的关系虽然一般,不过偶尔若是入府,对长女不错,也勉强算是疼爱。可是他来的次数到底过少,温凉的记忆中几乎没有他的存在。
温凉记忆最深刻的是和顺,其次反倒是尚之信。
温凉正在思索着关于尚之隆的事情时,马车突然停顿下来,宛如急刹车的操作让温凉差点没从车上甩出去。温凉扶着车厢,淡声道,“出什么事情了?”
车夫擦了擦汗,低声说道,“前面堵住了。”
温凉掀开车帘,看着宫道上的路,也算是没错,前方的路的确是被堵住了。
“绕路走。”温凉淡漠地开口,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没有打算接近。车夫依言而行,正打算让马车掉头的时候,就听到前面有一声高喊,“这药没问题——”
那腔调稀奇古怪的模样,好似是不通汉语的人硬生生背下来的。
是个外国人。温凉闭目养神,就在马车倒退的时候,又听到那个声音说道,“这是药片,吃的!”
温凉重新睁开眼睛,仔细地听着喧闹声中的对话,只听着那个外国人说话颠三倒四,温凉大概拼凑出一个事实。
路上有人走路忽然晕倒了,周边的人打算带着他去看大夫时,有怪人突然挤进来说有药,让他们把小药丸吞下去。显而易见的,他们完全不相信这个外国传教士的话,甚至那个昏倒的人的亲人都有种蠢蠢欲动要去打他的冲动,毕竟他这个做法算是阻止了他们救人。
温凉叫住了车夫,下了马车。穿过半围绕的人群走到了道路中间,地面上的确躺着一个捂着胸口面色青白的男人,如果仅仅只是按照这样的症状判断的话,这的确有可能是心脏病发作。
而旁边站着的这个大胡子……温凉扫了一眼身边激动的金发碧眼男人,手里的小药瓶。这玩意或许真的能够解燃眉之急,可从旁边激动推搡的人群又明显地看得出这事情最后的走向会如何。
他们不会接受这莫名其妙的药片。
一刻钟后,温凉站在马车边看着蹲着的大胡子,淡漠地开口,“你让开。”
大胡子蹲着不吭声,片刻后又站起身来看着温凉,“谢谢。”那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很奇怪。温凉抬眼淡定地看着他,“不用谢,我可以走了吗?”
大胡子揉了把脸,把手里抓着的小药瓶塞给温凉,粗声粗气地比划着,“这真的,能救人。”后面又是噼里啪啦的话语,说到着急的时候,直接就变成了鸟语。
车夫听得一脸茫然。
温凉倒是听懂了,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是英吉利人,他还以为这段时间内常来清朝的大多数是葡萄牙人。
“谢谢。”温凉并没有推拒,那些人虽然不相信,可温凉知道这手底的药大抵是真的有用。在现在的阶段,西方的药物的确是在快速的发展中。
大胡子解释了药效后,兴高采烈地走了。或许是因为温凉是头一个接纳了他的建议的人。
温凉重新回到马车上,看着手里的药瓶,似乎是在出神。
【系统,你能扫描下这药物的药性吗?】温凉理所当然地开口。
系统吐槽,【宿主似乎认为系统无所不能。】
温凉淡定地继续,【所以到底能不能?】
【……检测完毕,有一定程度上的急救效果,并可以用于促进血液循环……】
【好了,后面的不用说了。】
温凉冷酷地说道,完全是一副用完就丢的模样。惹得系统气急地在他头脑里面竖起了无数根中指。
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温凉虽然记得,可也很快就被紧接而来的事情所覆盖。
因为康熙四十三年近在眼前了。
康熙四十三年,在温凉记忆中只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值得关注。那便是钮钴禄氏入府。自从温凉确定,钮钴禄氏这个人是真的不存在后,温凉便把这事丢到脑后,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见着选秀的时间即将开始,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温凉抿唇回想着之前的事情,很快一直到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似乎……从李氏生下胤禛的第三子后,就再也没听过府内传来喜讯。而从温凉的记忆中,胤禛虽然经常经历子嗣夭折的事情,可他的的确算得上是多子多福,如今只有两个却不太符合了。
温凉虽是冷淡,也知道和胤禛讨论这样的问题很不合常理,因而也只是把这个疑惑埋在心里。
殊不知,有这样念头的人,也不在少数。这几年胤禛对内院的想法越发淡了,除了去看几个孩子外,整日整日地宿在外面,这让德妃也着急了起来。
恰好康熙四十三年是选秀年,德妃早早就和康熙打过招呼,要给胤禛府内塞两个人。就连本来无法接受的福晋都认为是这个理。或许是府内的老人已经不足以让胤禛涉足,那换换新面孔总归是好事。
乌拉那拉氏以为,便算是进了个狐媚的人,她也自然有法子蹉跎一二。只是眼下这善妒的名头却不能有,斟酌斟酌,让新人入府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而很快,禛贝勒府上又有两位新人入府,那日府内气氛倒是显得很安定。
入夜时分,胤禛难得入了后院,在正院里头考校弘晖的学识。弘晖如今已经七岁有余,早就到了该学习的时候,只是弘晖的身子着实是弱,这两年才养得壮实些了。
“很好,这几日当是有认真读书。”胤禛坐在上首看着弘晖,眼里含着淡淡的满意。这大半个月来胤禛都没时间入内院,可弘晖一如既往很是认真,这份自制力还是足够的。
弘晖面上带着红晕,对胤禛难得的褒扬很是欣喜。他能见到胤禛的次数很少,可对比起其他的兄弟姐妹,阿玛一直惦念着他,这让弘晖很是高兴。
“福晋,后日让弘晖去上书房读书吧,皇阿玛已经提过这事了。”胤禛对福晋说道,这事已经算定下来了。
福晋虽然知道是早晚的事情,但看着弘晖还是很舍不得。可比起以往的时候,如今弘晖去读书,环境却是好上不少。万岁爷开始重视胤禛,紧接而来的,上书房敢欺辱弘晖的人已是不多。
胤禛特地过来便是为了这事,说完后又勉力了弘晖几句,这便离开。福晋知道今日府内进了新人,贝勒爷该会去走个过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等胤禛离开后,她便把弘晖叫到身边来。
“弘晖,入了上书房,可就不能够跟府内一样自由的,到时候多听少说,察言观色,不要在上书房惹事,知道吗?”
福晋也不想把孩子教养得很是孱弱,可如今上书房内有皇长孙弘晢、次子弘晋,直郡王长子弘昱等人,这两位的孩子可是完全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福晋已然听过不少关于他们的事迹了,若是弘晖入上书房,当也会遭受同样的事情。
弘晖眨了眨眼,对着福晋的谆谆教诲点了点头。福晋看着弘晖茫然的模样也很是焦急,府内虽还有着李氏这个祸害,可毕竟她的孩子与弘晖的岁数差距大,弘晖从没有过这般经历,若是真的出事,福晋真担心他吃亏,如今也只能趁着最后的时间好生教养,希望到时候安安稳稳便是了。
等弘晖告退后,福晋靠在椅背上,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她让伺候的人换了茶水,这才换了换精神把李嬷嬷叫了过来,“贝勒爷今夜是去了哪个?”这两个都是汉臣的姑娘,身份地位都不高,福晋也只把她们当做逗趣儿的玩意。
李嬷嬷迟疑地开口,“福晋,爷并没有去她们两个那里。”
“什么?”乌拉那拉氏坐直了身子,套着鲜红指套的指尖落在茶盖上,“奶娘,贝勒爷留宿在哪里,李氏?”
“不,不是的。”李嬷嬷连忙解释道,“贝勒爷根本没有留在内院。从正院出来后,贝勒爷直接去了外书房,并未停留。”
乌拉那拉氏皱着眉头,又重新掀开茶盖喝了口,可这内心还是带着疑惑。这两年,贝勒爷即便偶尔留宿在正院,两人也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而在别处留宿的时间就更少,除了李氏和她这里,贝勒爷几乎没再几个侍妾那处停留过。
如今来了新鲜人儿,贝勒爷却也是不感兴趣了?福晋甚至开始怀疑是否今晨忘记告知贝勒爷此事,这才惹来今日的忽视。
次日清晨,弘晖被胤禛招到外书房,他很少来这里,此时又本该是弘晖睡眠的时间,天还没亮,昏黑的天色带着走廊处的风声,让弘晖心中有些许忐忑。
胤禛刚穿戴好衣物,随手在苏培盛托着的托盘上取了个佩饰挂在腰间,转身看着站在身后一脸孺慕之情的弘晖,他稍稍缓和了脸色,让弘晖在边上坐下。
“明日去上书房,那乃是读书的地方。好生静心读书,外边的事情且不要关顾太多。”胤禛淡声说道,“不要生事,也不怕惹事。只要不是你主动挑头,便不必担忧,尽管去做。”
弘晖疑惑地看着胤禛,额娘与阿玛说的话虽然相似,可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胤禛认真叮嘱了弘晖许久,这才站起身来看着日头,往外走了几步,又伸手压了压弘晖的肩膀,“日后读书,便是照着刚才的时辰起身,切莫忘记了。”
弘晖用力点了点头,目送着阿玛出府,好半天才想起来阿玛没吃早膳,捧着打鼓的腹中开始懊恼,阿玛该是为了他才没时间吃早膳的。
呀,今夜也该早睡了。
早晨胤禛错过了饭点后,中午又被康熙捉去旁听事务,直到下午的时候才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在十四那里坐下。胤祯看着胤禛倦怠的模样,完全没有兄弟爱地嗤笑起来,“四哥,难道是昨夜美人恩难以消受,怎么看起来一副被榨干的模样?”
胤禛摆摆手,把放在胤祯面前的糕点盒拖了过来,取了块年糕一口吞下,“明日弘晖到上书房读书,前两天你注意着点。”
胤祯如今上午还是会去上书房的,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耸肩坐在胤禛对面,“怎么,四哥想着还要好好保护我那大侄子?要是养出个娇嫩嫩的性格可不怎么好。”
他和弘晖岁数差距也不大,一口一个大侄子显得很逗趣。
胤禛淡声道,“该提醒的也做了,如何决策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你只需帮我看着别闹出大事,其余的不必管了。”
“嘿,我说四哥,你就这么直接找我来了,怎么不找十三,我看他和你不是挺好的吗?”十四坐在旁边嘀嘀咕咕地说着没完。
胤禛喝了口茶水,闲闲地说道,“我已经找了他。”胤祯撇嘴,忍不住吼了一句,“究竟我是你弟弟,还是老十三是你的弟弟哦!”
胤禛悠悠地又抿了口茶水,自在地说道,“你们两个自然都是我的弟弟。十四,别担心,十三也很喜欢你。”
十四撇嘴,“谁要十三那个软乎乎的性格喜欢?”
“哟,老十四,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呢?”胤祥站在门后笑嘻嘻地看着十四,“怎么,嫉妒四哥比较喜欢我?”
十四哼哼唧唧地看着胤祥,阴着脸色说道,“你过来都不打招呼?”胤祥从门口进来,无奈地说道,“上两次通报了,说我不知道兄弟情的人又不知道是哪个。”
胤祥和胤祯的关系总是很奇特,说很好的话,这两人又时常拌嘴。可说不好,偶尔又能见着两人混在一起。胤祥喜欢粘着胤禛,胤祯最开始也眼热,若不是后来被姐姐开解,如今倒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温宪有句话说得有理,自个不争取的时候,也不能怨恨别人比自个更努力。这还是她出嫁后,胤祯上门和解时她告诫胤祯的话。
四哥和十四的关系一直都是温宪最担忧的,如今见着两人依稀有着破冰的可能,温宪自然是在后面推了一把。不若依着十四那把傲娇的性格,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主动和四哥敞开心扉。
见着十三十四在眼前玩闹,胤禛的气息也很是柔和,许久后才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他这次特地过来,不是为了弘晖的事情,其实是来探看胤祯的情况。
前些日子胤祯的暴躁易怒他都看在眼里,虽不知胤祯是因何事而心生怒火,如今得见恢复,也着实是件好事。胤禛不欲在此处留太久,惹来德妃的关注,很快就离开了。
胤祥趴在桌面上侧头看着胤祯,嘟哝着说道,“四哥是特地过来看你。”
胤祯挑眉,看起来全然不信,他敲着桌面,又扯了扯自个的脸,“你觉得四哥那个大冰块会特地为我回来?”
胤祥笑嘻嘻地凑到胤祯身边,“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哈哈哈哈哈十四你真傻,你以为四哥为什么在我那里留到现在,还不是等着你回来,你不会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吧?”
清宫的皇子自幼便单独居住,虽胤祯在德妃宫殿内也有住所,可到底回去的次数少,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阿哥所里。胤祯自从说了要当大将军王的誓言后,这段时日一直泡在演武场,手心处的茧子又厚了一层,让德妃听闻了这个消息着实心疼。
可惜鞭长不及也。
胤祯倒是自在,这些时日不知何故,去往德妃那里的次数也变少了。偶尔想起时难免不自在,可埋头苦练的时候,又觉得很是快活。前些日子的焦躁再也不存在了。
胤祯咬着腮帮子,四哥真的是在等他?
胤禛骑着马儿,只觉得鼻尖发痒。他冷漠着脸在心里发誓,若是他待会在马上打喷嚏,回头就把胤祯给好好整顿一下!有事不当面说,反倒是留着背后议论,着实不是个好习惯。
胤禛很少骑马,若不是早晨因为弘晖的原因,他甚少如此。在街道上纵马总不是件趣事,身后还得跟着一群跟随的侍从。
等经过一条繁华的街道时,胤禛突然勒住缰绳,马蹄不住地在石板路上踩着,两三下后才安定下来。他眺望着街角的方向,忽然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身后侍从,大步流星地往街道上走去,连手中的马鞭都忘记留下。
胤禛衣裳气势与别个不同,更兼冷若冰霜的模样,街道上的人纷纷让开两侧,胤禛径直穿过热闹的街市却无一人阻拦,直到他在他的目的地面前停下脚步。
蹲在街边的温凉就只觉得头顶上忽而笼罩了一片乌云,往上一望却落入了胤禛深邃幽黑的眼眸中。
温凉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两三息后,又默默地板直了脑袋,而后从原地站起身来,“爷,真巧。”轻描淡写地打完了招呼,温凉又看着对面小摊贩的老板,认真地讨价还价,“老板,我觉得这个价格不合理。”
他慢吞吞地把那个镯子挑出来,“既然这个镯子和这个耳环是同源的,为何镯子才卖十两银子,耳环却要两百两?”
那小贩战战兢兢地说道,“这,因为那镯子其实是假货。”光是这么站着,他都觉得脑袋那处凉飕飕的,身后的那位爷的眼珠子怎的那么发冷!
温凉点点头,在怀里摸了半天,然后说道,“我买这个耳环,你用这个镯子当添头好不啦?”
小贩只顾着点头,话都不敢说。
温凉掏出银票递给小贩,然后把镯子和耳环用手帕包起来捧在掌心里,这才转身看着胤禛,“爷,你怎么来了?”
胤禛心中好笑,他没想到会看到一出讨价还价的戏码,尤其是温凉用着那种冷冰冰的语调说“好不啦”时,胤禛连心眼都发软起来。
那软软吴语尾音被温凉无意识用出来,让胤禛忽而想带他继续下江南。
江南风光好,景美,眼前人也美。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更新get√
早上好,举起小天使就是一个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