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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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简单的事加上康熙后, 就会显得复杂。

陈年旧事如何, 胤禛与温凉不得而知,只能隐约猜到或许和硕和顺公主的确与康熙帝关系良好,才会如此看重温凉,甚至在温凉婉拒的情况下直接用行动表达了对温凉的重视。

因着温凉不愿被尚家打扰,康熙便派人把所有的线索逐一清理干净, 粘杆处的人注意到此事后,便开始在其中浑水摸鱼,搅得局面更加混乱。

康熙四十二年三月, 康熙帝结束了长达两个多月的南巡回京,视察了沿途的水路后又连下数道旨意,保持着朝堂的微妙。然数日后, 看似平静无波的朝堂上接连开始出现不大和谐的声音, 继而掀起了太子.党与直郡王麾下官员的争执。

朝堂上的事情日后再说,康熙回朝,温凉自然也随同胤禛回府。

“格格, ”温凉回去的时候, 绿意惊喜地叫了声, 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模样, “上次您尝试的事情总算是成功了。”温凉略一思索,好一会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他跨入院内, “你把酒起出来了?”

绿意跟在温凉身后,“是的,格格。因您嘱咐这酒在这几日要起出来, 奴婢便把那几坛子给起了。方才底下的內侍尝试过,现在已经醉倒了。”

绿意知道那人的酒量不错,如今喝一口这酒直接昏过去了,如此也能看得出,这新酒的确是烈。

温凉袖手走到庭院中,树下放着几坛子酒,坛子都带着新泥,全都是刚挖出来的。其中有一坛子是开封了的,隔壁还躺着一个昏倒的內侍。

他走到边上蹲下来,伸手把酒坛子给拎起来,先是轻嗅了两下,而后抬手喝了一口,滚辣辣的烈酒从温凉的喉间落入腹中,如同火烧般的感觉从酒水经过额地方燃烧起来,让温凉清冷的面容瞬间红透。

这酒果真是烈。

绿意在后面看着连阻止都来不及,亲眼看着温凉面飞红霞,淡粉色让格格整个人都柔和起来。绿意连忙低下头去,总感觉无意间侵入了格格的隐私中去。

温凉在最开始酿酒的时候,便有了要酿烈酒的想法。酒精这东西虽然在以后看起来随处可见,可实际上酒精若是能在此时被造出来,于病患战场却是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然烈酒不是这么轻轻松松就能够酿造出来的,而酒精与烈酒的差距又是不一样,这其中还涉及到一系列的提纯问题,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完成得了。

烈酒是酒精的第一步,若是烈酒能够酿造出来,那么酒精这个未来还是可以遥遥想念一下的。

温凉随手把酒坛子放到一边去,看着地面躺倒的內侍说道,“把人带下去,熬醒酒汤给他灌下去,派个人看着点。”这酒的确很烈,温凉喝了一口就觉得胸腹烧得慌,这还是他这些年喝得多,这才没有一口气给醉倒。这內侍一口就醉,若是体质因素酒精中毒,那可就麻烦了。

绿意点头,立刻就安排院子里的人把內侍给搬回屋子去,另催促小厨房的人干净熬醒酒汤,就是不为着那个內侍,绿意也在担心着温凉会不会怎么样。

从刚才格格喝了那烈酒后,面目红霞,便是连眼睑处也带着淡粉,眼波流转的时候更是带着水润,这让绿意更加担忧。

格格以往真的喝多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如今的模样,若是真的醉倒了,可怎么办?

绿意却是不知道,在外的时候,温凉已经有过醉倒的经验了。入屋内前,温凉为了确认烈酒效果又抿了两口,额头开始有点眩晕的感觉,自是回屋休息不提。

就在温凉等人回府没半个时辰,张起麟忽而出现在了小院外头,捧着笑脸说道,“先生,贝勒爷有请,宫内来人了。”

温凉彼时正在屋内,站在窗边悬腕练大字,面粉桃红的模样尚未褪去便听到这个消息,他眉心打结站在了橱柜面前。

他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换上女装出去,要么穿着男装出门。

康熙曾和温凉促膝长谈,其中便谈及了此事。

康熙似乎对温凉的过往很感兴趣,不时召见温凉,询问着以前的事情。除了涉及胤禛的事情,于其他的事情并不曾隐瞒,包括额娘那段疯癫的过往。

自然也谈到了温凉的女装问题。

“温凉,你的额娘所做,的确是极端了些。”康熙叹息,他的确不曾想到和顺在尚家的日子竟如此艰难,从康熙二十年后,和顺便几乎再也不曾传过消息回京,只是偶尔在尚之隆的奏报上会夹杂着一封书信,但也是极少极少。

康熙曾下令召见和顺,可被和顺以身体不适推拒,一直不得成行。最后也终究没见到一面。

“额娘救了我,我自是感激不尽。”温凉淡声言道,情绪不曾波动,至少和顺的确是挽救了他的性命。

康熙抬眼看他,眼眸夹着痛惜,“然你十数年如一日以女装为装扮,终究不是好事。日后婚娶便是……”

“万岁爷。”温凉轻缓地打断了康熙帝的话,的确有点冒险,“我不打算婚娶。”

康熙帝蹙眉,神情严肃,“婚姻乃是大事,怎可当做儿戏。”

“不是儿戏,我既不姓尚,也并非皇家子嗣,自取温姓,便无需所谓的继承之举。”温凉坦白而言,“我性格淡漠,清冷异常,不喜他人接触。如是将来婚娶,只会对不起妻子。我不愿,只是不希望再出现额娘这般情况。”

两世为人,温凉对婚姻这东西,完全没有任何的兴趣。

康熙眼波微动,眼纹更深了,这个话题若是换做任何其他人来同康熙述说,他都会怒斥不已。可唯有温凉,这个坐在他眼前坦然直言的青年,康熙无法把这些言语道出。或许是因为他眼中太过清透的模样。

康熙很多年没有这种后悔的感觉。

整个大清朝的历史中,最值得称道的莫过于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而其中备受瞩目的自是康熙朝,这源于康熙此人确实是个明君,同时也是一位心胸开阔的智者。温凉在康熙沉默后,便了然康熙的态度。

他竟是默许了。

温凉侧身望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许是在外头待着的时间太过长久,他回来到现在仍不记得人设此事,便是连换衣这事都不大记得了。

他现在的人设是什么?系统又是如何评定的?温凉想了想,从铜镜面前挪开,转身又看着衣柜,径直从里面取出了自个的衣裳。纯粹男性的衣裳。里衬,中衣,外衫,腰饰,长靴……温凉有条不紊地把服饰穿戴好。

温凉看着铜镜中的他,这是他,是现在的他,现在的人设。

他迈步出去,系统不曾言语。

绿意看着温凉从屏风后出来,瞠目结舌,“格、格格,您这是怎么了?”绿意同样听见了张起麟的话语,也同样看见了温凉的态度。

难道格格终于要恢复男子的身份了!

温凉浅浅点头,“绿意,以后称先生便可。”既然要换,便彻彻底底地换。他总是这么直接。

绿意茫然不知所措,不知是何回应。几息后连忙颔首,立刻跟在温凉身后。

张起麟看着一身常服出来的温凉,眼中也带着惊奇,可他毕竟是跟着胤禛一同出府的,自是知道近段时间康熙对温凉的看重。他也是从温凉随同胤禛出京后才知道温凉是男扮女装,不然今日他定然要惊吓半死。

说起来,这前院里头,不知道此事的可大把人在。张起麟突然很期待那些人知道真相的模样了。

温凉漫步跟在张起麟身后,由着他带领着他前往花厅。而作为府内的主子,胤禛也同样在内。花厅内不知为何带着种沉重的感觉,便是来传旨的大太监也不自在地坐在胤禛下首。

胤禛神色淡漠,身着黑色常服坐在上手,他腰间坠着一枚崭新玉坠,温润的光泽是胤禛身上唯一的一点暖色。清俊面容冷肃,就是坐着都给下首的人无限压力。

看来这沉重的源头在胤禛身上。

温凉入内时,胤禛恰好抬头,见着温凉身着男子装扮,连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面容粉淡,两颊发红,眼中带着浅浅的微光。

他喝酒了。胤禛蹙眉,站起身来,“这位便是温先生。”

传旨大太监连忙起身行礼,而后清着嗓子开始颁旨。其实只是一道口谕,奖赏的口谕。传旨大太监三两句说完后,便从怀里取出单子开始唱名,开始前还特地说道,“万岁爷特许先生不必跪下听宣。”

然后他念了整整两刻钟。

堪比罚站。温凉面无表情地想着,欠身接过这份单子,而那赏赐已是满满当当地摆满了外头的整个院子。

胤禛示意苏培盛把传旨大太监打发了,回首看着温凉的模样,“先生饮酒了?”回来不过半个时辰的光影,温凉不是那般嗜酒之人。

温凉开口,“某只是在尝试新的品种,然后劲过大。”他到现在还有点眩晕。

胤禛看着温凉眼眸有点发散的模样,好笑地让温凉坐下,“若是先生就这般出去,怕是没过多久便会撞到墙上。”

温凉认真辩论,“不会的,方才前来,某走的路是笔直的。”不可能会眼瞎到去撞墙。

胤禛不与温凉争辩,看着外头的诸多赏赐揉着额角。他方才在书房看着这段时日的密报,转眼间接到了外头的拜帖。康熙突如其来这么一出,让温凉选择的余地大大的缩减。显而易见的是,温凉最终还是选择了走出来。

“前院或许会炸锅。”胤禛调侃,看着温凉言道。温凉随意地把单子放到桌面上,“某相信贝勒爷的能耐。”他目光落到外头的箱子上,忽而目光灼灼地看着胤禛,“爷,您能否帮某把外头的物什皆换成银子?”

胤禛微愣,“自是不许。”那些皆是官制,虽是赏赐,可基本不容许拿出去买卖,最多作为富贵人家礼物来往罢了。

“哦。”温凉语气平淡地应了声,可胤禛生生从里头听出了一丝丝遗憾,“先生意欲为何?”便是方才的赏赐中,也有三千两白银。加上这些年的钱财,难道还不足以使用?

温凉坦率言道,“某上次在杭州买书籍花光了所有的银子。”

胤禛摇头,颇为无奈,书籍自是昂贵的。若是算上那些古籍孤本,那更是贵上加贵,遇到珍品,的确三千两黄金都不一定能拿下来。

温凉爱好极少,如今女装此事怕是能中止,可这看书的喜好,也是个填不满的大坑。

“先生既然喜欢书籍,日后便列个单子交给张起麟,若是有相中的便直接买回来便是。”胤禛道。

他知晓能让温凉看中的书,必定是古籍孤本,不然南巡时不会花光身家。这数年来温凉积攒的身家不少,胤禛也不是个抠门的人,能让他花光所有,定然是非常喜欢了。

温凉那脸上的粉桃色尚未散去,听着胤禛的话语,眼眸又染上了喜悦的意味。那种少有的强烈情绪让胤禛都讶异了。

一个平素情绪极少的人忽而爆发出强烈情感,实在惹人注目。温凉却不知他的面容都柔和下来,只觉得很是高兴。

温凉以往对书籍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喜欢上那种不断从书本汲取知识的感觉。书海无涯,永远都有着不知道的东西在等待着。不论他翻开何种书籍,总会有他可以学习到的东西,那种未知的感觉让人沉迷。

“可是很贵。”温凉认真地告诫着。

“先生,一边高兴一边还劝说着,这叫口是心非。”胤禛招手让人把东西都给温凉搬回去。

温凉站在原地沉思片刻,抿唇浅笑,“爷说得不错,某是在口是心非。”那模样有些难得乖顺。

温凉笑了。

胤禛原本想说的话噎在胸口,看着温凉的模样有些发怔。那浅淡笑颜使得他整个人都生活起来,如同坚冰化雪,眉宇间的冷意散去,残留着奇异的美丽。

这是他第二次笑。

“先生,知道你在笑吗?”胤禛忽而轻声道,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

温凉的笑意僵住,随后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嘴角,那轻扬的弧度让他有些茫然。

他真的笑了。

胤禛意识到,温凉不知道他在笑。或者说,他不知道他会笑。

胤禛挥手,苏培盛默然带着人退下。难以形容的心情,他不想让旁人看到此刻珍贵的温凉的表情。

“嗯。”

胤禛几息后才意识到,这是温凉在回应他。那么认真回答着自己在口是心非的温凉,让他胸口闷闷发疼,又有点软乎乎。

“先生,”胤禛看着温凉恢复如常的面容,低声道,“与我一同出去走走吧。”

温凉的情绪已恢复了正常,他抬眸看着外头明媚日头,“爷想让消息传得更快?”刚才他走过画廊时,便看到沈竹了。

沈竹的迟钝是温凉不曾预料到的,他在外那么多日,虽和温凉没有太多的接触,可也是日日能见面。沈竹竟然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戴铎也不曾泄露温凉的事情,因而直到回来之前,他对温凉的态度依然很正常。他一直以为温凉在女扮男装。

胤禛含笑摇头,却是不语,只是带着他出去。温凉和胤禛两人一同到了园子里,正是春天时节,恰好百花齐放。院子里的花农绞尽心思搭理,弄得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然后两人愉快地下了几盘棋。

……

温凉是男子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前院。

最先知道的人是沈竹,他与戴铎随着胤禛出京,自是引来其他幕僚的羡慕,回府后便一直和其他同僚在说话,直到半个时辰后憋不住去恭房。

从恭房出来后,沈竹站在廊下舒展着筋骨,还没等他扭头,他便遥遥看见画廊上有一行人拐角。他一眼便看到了中间的温凉,无他,那一身气质着实难以忽视。

沈竹摸了摸下巴,回想着温凉女扮男装的模样,装得还真是像……等等!沈竹忽而大惊,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某个节点,瞬间回忆起南巡时戴铎那种不自然的姿态,顿时让沈竹大惊失色,立刻回到了房间内,把正躺在床上休息的戴铎拖出来。

戴铎最开始被沈竹折腾醒还有点不知东北,等到清醒时听见沈竹的问话,望见沈竹迷茫的神色,他不禁苦笑,沈竹知道了,便意味着其他人也或许可能知道。

他不知温凉为何苦心孤诣地隐瞒身份长达数年,朝夕间又突然转换了想法,坦然地行走在前院里。面对着沈竹的询问,戴铎只能强调,“不论温兄是何想法,戴某都觉得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置喙也是无济于事。”

沈竹瘫坐在戴铎对面,满目震惊,“原来是真的。”

即使他看着温凉的侧脸时心中已经闪过猜测,可有个正确答案和仅仅只是猜测,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

戴铎严阵以待,只希望旁人不会那么快便来寻他。毕竟连沈竹都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更何况是其他的人呢?

可惜事与愿违,不过半日的时间,整个前院都知道了。光是戴铎看到的,便有不下三个人摔烂了他们的茶盏或者笔洗,更有人捧着个花盆直接砸脚上。

戴铎听着传闻才知道,贝勒爷竟是带着温凉一同在前院漫步,且在园子内悠闲下棋,着实惹人注目。

这桩事情顿时便传递开来。

前院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后头去,福晋知道此事时,正坐在院内处理着事务。贝勒爷回来的时候只过来看了眼弘晖便很快地往前院而去,乌拉那拉氏对此也没什么感觉,只要爷心中还惦记着弘晖,其他的事情都算不得大事。

“福晋,刚刚宫内来人了。”李嬷嬷过来小心地说道,就像是在说什么严重的事情。福晋漫不经心地想着,然后转头看着奶娘,“皇阿玛嘉奖了贝勒爷,还是宫内有什么事?”南巡刚刚回来,该是前者才对。

“是,对温凉的赏赐。”李嬷嬷咬着牙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声音还有点颤抖,耷拉下来的脸皮因着嘴唇的动作而有点抖动。

福晋顿住了。

温凉。

这个名字,福晋又怎会不知?

“皇阿玛怎会知道温凉此人?”乌拉那拉氏遣走了屋内的人,惊讶地说道。温凉是女子,贝勒爷再如何荒唐都不可能带着温凉南巡,除非、除非是作为侍妾的身份!

福晋见着奶娘震惊的模样,难道贝勒爷此次是真的为着这个女人向皇上请封分位!

李嬷嬷不知福晋的想法已是千差万别,仍在惊叹地说道,“福晋,原来那个温凉,竟然是个男人!”

福晋皱眉看着李嬷嬷,“此事是真的吗?”怎的可能呢?

福晋回忆着以前对温凉的印象,虽然总是很沉默寡言的模样,但弘晖出事时也是他极力扑救。她心怀感激,对温凉的恶感也渐渐消失。

可温凉突然从一个女人变成一个男人,这中间的跨度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般!

“额娘,是不是儿子来得不是时候?”说曹操曹操到,福晋正想着弘晖,转眼间门外便传来儿子温和的声响。

一身湛蓝衣裳的弘晖正站在门外,俊秀面容上带着谨慎,生怕误了福晋的事。

乌拉那拉氏抿唇,抬手把弘晖叫了进来。她记得弘晖一直对温凉带着仰慕之情,如今也是个好时候。切莫让温凉那样……奇异的行为影响了弘晖。贝勒爷也不知如何考虑的,竟让温凉在府内待了这么些年。

福晋深知以胤禛的能耐,如果不是知道温凉的情况,不可能如此信重。

这才令人着恼,更不必说,连康熙帝都知道了此事!

福晋不求胤禛事事告知她,可温凉前后牵扯到的事情那么多,一字都不曾解释,真的让人费解。

内院的事情暂且不说,此事后,谣言八卦不过堪堪出现片刻,便迅速被扼杀,府内不经意间的举动,让前院的人又一次警惕,不论温凉如何,他们仍是不能对温凉有何异样。

更不必说,此事是贝勒爷亲自带出来的,所有人都见着两位谈笑间默契的模样,谁敢在贝勒爷头上动土,惹来祸端呢?

日子渐渐热起来,时间飞快地跑到了初夏时节。康熙四十二年四月,朝廷风声越来越近,大臣们纷纷安分守己,除开太子.党,其余之人都不在这个时候作为那只被打死的出头鸟。

康熙四十二年五月,康熙帝连续下令斥责索额图,更是直接长篇累赘地叙述索额图的过错,康熙的怒火可见一斑。随后,索额图被关押,这件事情成为了推到太子的第一步。

彼时太子依旧无法相信康熙帝是真的要把索额图置于死地,在事情真正发生前夕,他还一直在和索额图通信,当索额图锒铛入狱时,这件事情如同当头棒喝,把太子整个人都给打醒了。

康熙是真的开始警惕他。不再是作为最宠爱的儿子,而是作为可能窥伺皇位的敌人。

索额图相当于太子的左膀右臂,康熙对索额图下手,除了无法容忍索额图结党营私外,最深层的原因,或许还要落在太子身上。

是皇帝要开始斩草除根。

太子明了这一点后,开始明哲保身,之前的种种劝说之举都暂且停下。五月末,索额图被活活饿死在府邸,康熙对索额图身后的整个势力都进行了清洗。这个原本是作为康熙最信任的侍卫开始起步,而后又纵横整个大清朝的索额图,消声灭迹了。

这件事情成为了最终的□□,同时,也拉开了九龙夺嫡的第一幕。

八贝勒府,书房。

胤禩幕僚左丘是最先向胤禩献策的人,“八贝勒,虽然此时我等尚且不能出头。然现在皇上对太子芥蒂重重,我等可推波助澜,让皇上与太子真正离心,皆是废太子此事或许可为。”

胤禩颔首,如今朝堂上的态势并不明确,可以皇阿玛惩办索额图的力度,可以证明他是真的开始怀疑太子了。若是继续这么下去,未尝没有可能。

“来人啊,把阎先生请来——”

胤禩把麾下的阎宽找来,此人一贯心思狡诈,善于阴私。胤禩不到必要关头,极少寻来。眼下还没到紧要时候,可此人心绪缜密,胤禩很是信重。

他玩味地看着桌面上的消息,不知究竟是阎宽称手,还是温凉厉害了。

皇阿玛可是对此人上心得紧啊。

胤禩似笑非笑,果然盯住他,总是有几分用处的。他用笔杆戳了戳桌面,慢慢查,总会揪出来的。

还有四哥……胤禩想起了一直一张严肃脸的胤禛,不知此时心情如何?是兴高采烈地落井下石,还是继续板着那张老成脸说着无谓的话?

这些兄弟里头,胤禩最看重的不是太子,也不是胤褆,偏生是这个不显山不显水的老四!

站在外书房的胤禛侧过身去打了好几个喷嚏,不大不小的声音让屋内几人惊了惊。胤禛一脸正色地摸了摸鼻子,估摸着力度,该是有人在背后絮叨了。

苏培盛连声问道,“爷,奴才去叫大夫过来看看吧。”这恰好是换季时节,若是伤风了可就不好了。

胤禛摆手,踱步走到屋内,他看重的诸位幕僚,此刻都已经出现在此处候着他。

胤禛招人过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恰好是索额图死后数日,如今朝堂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康熙下令查办,混水摸鱼的人太多太多,眼下正是激流勇急的好时候。

戴铎对此事有着独到的见解,“贝勒爷,皇上此时虽然对太子有所怀疑,可是太子毕竟是太子。皇上定然不会愿意看到有人因此对太子有所不敬。哪怕日后皇上废太子了,此事也需要斟酌行事。”戴铎说话行事洒脱,废太子这三个字就被他这么轻飘飘说出来了,沈竹在旁拉了拉他的袖子,生怕戴铎不知天高地厚又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胤禛看了眼戴铎,随后言道,“太子以后如何还未可知,这样的话少说。温先生,你有何见解?”戴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竹,贝勒爷这意思,少说,不代表不说。

温凉开口,“此事已成定局,日后太子必定面临更多的问题。眼下哪怕是皇上真的对太子存着心思,可万岁爷也万万不想看到另外一个贤能的王爷出现。”

他三两句说完,简单异常,蕴含的意思这让在座的几人心头一跳。

这都是在朝堂的阿哥身边混着的,他们一听就知道温凉这话实际上是在隐射胤禩。胤禩这几年的风格就是走亲民路线,无论是皇上还是大臣,无论是宫人还是百姓,几乎没有人看过胤禩发怒的时候,有的永远都是笑意。这种人固然可怕,同时也会得到大部分中立官员的看好。

可温凉说得有理。

越是被看好,便越可能引起康熙的忌惮

若是大臣们一致选择了某个人成为他的继承人,只能说明此人已经完全有能力威胁康熙的地位。

历史上的胤禩败在了这最关键的事情上,不论何时,皇帝都不愿意看到一个可以威胁到地位的人成长起来。他怎么可能会容忍一个得到了满朝赞誉的皇子成为太子,康熙那时还没死呢!

胤禛颔首,“先生说得有理。”

戴铎也是捋着胡子点头,八贝勒的做法在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有用,可是到了后面,若是还不知收敛,惹来皇上忌惮也是难免的事情。

“索额图的事情一出,皇上与太子的关系再难恢复到从前,这正是贝勒爷的机会。”

“虽说此事尚未知道定论,不过直郡王定然是蠢蠢欲动,若是他开始出手,便是时候!”

“直郡王与贝勒爷不同,还是得攻心为上。”

……

屋内的激烈辩论,直接到了晚上方休。胤禛赏赐众人宴席,让幕僚们休息吃完后再回去。温凉自然也是在列的,只是他脸色淡漠,无人敢在温凉的左右坐下。

以前是因为男女有别的缘由,别人也都习惯了。眼下是不少人感慨温凉倒错的身份,不想接触。

沈竹原本是在喝汤,可是隔壁的戴铎从坐下的时候就看起来不大对劲,更是带着点坐立不安的感觉,这让沈竹觉得吃不下去了。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前提是得吃得下去睡得着吧。

“戴兄,你这是怎么了?”沈竹语重心长的问道,若是得了某些特殊的疾病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时日天干物燥,难免在那些事情上有所不畅。

戴铎摇头,默然不语。

温凉如此淡定,他这个不是当事人的人却显得比原主还激动,戴铎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了。

他默默挪了个位置到温凉身边坐下来,沈竹看了眼左右,忽而嗤笑一声,也慢悠悠地换了个位置。

要是知道这几个还带着这想法,沈竹第一个便在温凉身边坐下。不知变通,不懂实情,懒得与之解释。

事后,温凉并没有随着他们的步伐离开,而是留了下来,他让门外候着的朱宝取来带着的东西,那是当初在南巡时写的东西。那些东西原本都被温凉撕开烧毁,等到回来的时候再一一重新列出来,那些存在的漏洞也一点一点地被温凉填补上。

胤禛粗粗看到第一条的时候,便明了了温凉的主意,他轻笑道,“先生这是在赶尽杀绝。”

温凉冷漠地说道,“两军厮杀,此事本来就不能留有后患。太子原本对爷便存着恶意,此番便是一蹶不振,对贝勒爷也是件好事。”

胤禛没有再翻,温凉的献策,他需要另找时间仔细查看才是,若是真的要实施,也需要仔细斟酌一二。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我手底下有这一只队伍?”

胤禛道,眼神却没落在温凉身上,反倒看着他的腰间怔怔出神。他忽而笑起来,冷峻面容融化成温和的笑意。

温凉半心半意地出神,还挺好看的。

他所写的第一条,若是真的要做到,需要的便是一支精于情报暗杀的队伍,类似于前朝的锦衣卫,若不是温凉知道此事,定然不可能罗列出这样的细则来。

“半年前知道的。”温凉道,先前系统的画面不过是作为一个佐证,实际上在半年前,温凉就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件事情了。

温凉知道胤禛手底下肯定有些能人,只是他最开始的时候一直没有往粘杆处想去,因着这个词在野史中泛滥成灾,正史中却很少提及,温凉不能用野史作为佐证。可是自从胤禛把跟着温凉出入的人更换后,他就开始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最开始跟着温凉的人,都是胤禛身边的得用的侍从,身怀武艺,跟着温凉出入本来是绰绰有余的事情,可是后来温凉接连出事后,胤禛便直接把人更换了,而这一次的人,让温凉几乎都察觉不到存在的感觉。

温凉本来便是习武过的人,虽不是什么大成者,只会些普通的招式,但是温凉的触感却因此而得到了大幅的提升。最开始那批人跟着温凉的时候,他没有可以查勘,不过偶尔总能够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

可第二批人,温凉完全摸不到他们的存在感,仿佛他们天生便适合在黑暗里生存,这让温凉开始怀疑起来。若不是经过了特殊的训练,人是不可能做到这样的地步的。

若是胤禛手底下有批能人,也实属正常,可那种无法察觉的触感,让温凉下意识联想到了锦衣卫,继而想起了野史中最喜欢提及的东西——粘杆处。

最终确认自然是因为系统的画面,不过此事便不能够告诉胤禛了。

胤禛哭笑不得,没想到最终暴露了这件事情,竟然是因为他一时多虑所更换的人手。

温凉到底是有多敏锐,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换做寻常人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可是温凉却能够顺藤摸瓜,直接找到最关键的要害。

真是种可怕的天赋。

温凉把东西交给胤禛后,便打算离开。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他作为幕僚能插手的了。或者说,只能取决于胤禛想法如何。

胤禛和温凉之间的谋划一直如此,温凉很喜欢做计划,每次做的时候至少几十万字,至多几百万字。这样庞大的字数自然是日积月累写下来的。而在给胤禛看到时候不可能递给他这么多字数的东西。他会习惯性地把内容全部都化简,而后写在另外一份上头。

至于原稿,只有胤禛打算看的时候,温凉才会带过来。

屋外画廊,随着温凉的走动,腰间佩戴的玉饰微微晃动,在转角处正好撞上了等候的戴铎。

戴铎本是有事询问,视线却在看见温凉腰间玉佩而凝住……那是贝勒爷的玉饰?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更新get√

温凉拿走的身份就是武仁的路引,武仁只记得自己的土名温大力,原名原身地址全都不记得了。剩下的评论区好几个大佬都推断出来啦,给大佬发红包mua~

以下地雷感谢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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