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先得心里一惊：这真是丢了葫芦又来了瓢，总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相形之下，他感到还是解决燃眉之急更妥帖，那个交通事故，毕竟不是自己安排的，事后他还狠狠地骂了他们一顿，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他也没想到王奇峰怎么会想得出来，说是为了银瀑造纸厂的谢明良，其背后，只怕是得了谢明良莫大的好处，还有那个刘志远在旁边推波助澜。

王奇峰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一直以来自己都以此为骄傲，并认为找到了最好的接班人选，能传承自己的衣钵。康明的要求，无疑是想将自己的这个得意接班人一棍子打死，并让自己也得个识人不明，用人不淑的名声，这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康明收回了目光，无奈地摇摇头：“算了，这事其实都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黄国庆你也不是不知道，让他放弃破案有多么困难，而那个瘦猴子与你们的关系又那么悬妙，都是很难办得到的事，你我在这里瞎谈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从马先德的反应中，康明已经得到了证实，那次交通事故就是他们这邦子人造成的。有了这个肯定的答案，康明就不信查不出什么来，对于那个交易，康明感到不做也罢。

看到康明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告辞，马先德再也稳不住了：“康兄弟切慢！能不能只罚凶手，不伤及其他？”

康明再次瞪了马先德一眼：“你认为瘦猴子能值几个钱？”

马先德垂下了眼睛，他就知道康明不会评测易放过幕后指挥者：“那件事与我真的没什么关系，事后我还狠狠地骂了他们一顿。不过，我还是请你放过他们一次，要什么其他条件，你只管提。”

“也行！”康明早有准备，提出了另一个条件：“在惩治原凶后，如果你还有办法让我妻子恢复原样，我也不是不是得理不绕人的人。”

“这个……”马先德知道，如果有办法能医治好植物人，康明早就行动了，也绝对不会用这个做为交换条件。现在是决策的时候了，是保住自己的位子重要，还是保住自己的名声重要，要马上做出答复，康明已经向门边走去了，主动权在他的手里。

“我答应你。”马先德已经有了决定。

“哪一个条件？”康明回过身来，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马先德答应的是什么，但他就是要问，他要让马先德自己说出来。

“我把他们交给你，但请你高抬贵手，适可而止。”

“谁？都有哪些人？”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那好，我会一直上那张纸条成为一般性证据，直到我满意为止。”

这就是说，自己的把柄还总是握在康明手里，让他要挟，让他敲诈，永远止境。马先德不甘心地说：“这好象不太公平。”

康明冷笑着说：“需要公平很简单，那就什么交易也不要做。”

马先德走上前，握住了康明的手，摇了摇：“那就拜托康兄弟了。”

康明抽回手：“我等你的消息，时间很紧，夜长了，我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说完，扬场而去。

望着康明远去的背影，马先德恨得牙都咬酸了。

如果他知道还有一盒录音带，只怕不会放康明离去，而是将他拖回来，脆在他面前，求他放过自己，那可是要命的，牵涉到三条人命和一个人的残废，虽然现在大官员们还没有判处死刑的先例，但蹲大狱的有的是。

———元旦节的前夕，康明去了一躺市里，拜会了唐宁书记。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在没有恢复原样的时候，不要乱走动。”唐宁为康明揣上茶，关心地说。

康明笑了笑，接过茶：“兴南都快过不了年了，我要是还不动，下次选举时，选民们就会将我赶下台。”

唐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那你是到我这里要钱来了？我告诉你，我这里没钱，要钱的事，你找韩市长。”

康明说：“找韩市长也只能要到小钱，我找你是要大钱的。”

唐宁感到康明不是找他要现钱，而是心里有要钱的策略找他商量，眼睛里闪着欣喜的光：“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放下茶杯，康明慎重地说：“宏兴公司的矿井毁了，但它还值着大钱，我想把它卖了，用卖来的钱，为宏兴公司偿还过去几年欠的税收。”

“这个事，你拿主意就是了，你是一县之长。”

“可是，那就要大动干戈，让宏兴公司企业破产，相关人员接受法律的审理。这与你当初布置的贤透淅是相违背的，所以我不敢做主。”

唐宁心里闪过一丝不快，当他看到康明那双深邃的眼睛，知道他办事会有分寸的时候，释然了不少，于是试探着说：“天作孽，尤可絮，自作孽，不可活！他们这也是咎由自取。”

康明欣喜地说：“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没同意你什么，在兴南，怎么做是你的事。”

“我准备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严惩首恶，教育受蒙蔽的干部，让他们改过自新。这个原则，你看定得合不合适？”

“其实，我一直对你的工作很放心，陆涵看中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口里说得很轻松，心里对康明的汇报满意极了，这就是说，康明一直在贯彻自己的方针路线，到了自身受伤的时候，还没有忘记他的嘱咐。

得到了唐宁的首肯，康明心里很高兴：“谢谢你，唐书记，相信我，我会把事办好的。”

唐宁点点头：“嗯，你去吧。”

从唐宁办公室出来，康明就直向市政府赶去，进了韩庭玉的办公室。

这是他这次进文沧市的主要目的，韩市长手里有着告他状的资料，那些到底是什么内容，康明很想知道，并通过这些内容，就能分析出是什么人告的状。再则，与韩庭玉沟通的最佳时期就是这时候，早了就显*之过急，晚了又会坐失良机。

为了见韩庭玉，康明是刻意打扮过了，头梳得整齐，穿了一身庄重的深黑色西服，打上了一根酱紫色领带，白色的衬衣也扣得整齐，笔直西裤下的皮鞋擦得通亮。这样的装束，他是从将志贤那里学来的，将时常呆在他身边，应该对他的爱好有所了解。

“小康啊，这样子才象一个共产党的官员，气色比前些天好得多了，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啊。”韩庭玉现在来看康明，感觉上顺眼多了，这不只是装束问题，更重要的是心情问题。

“啊，韩市长，你可不知道，这一次回沧阳啊，两家子父母在饮食上让我往死里补，补得我半夜起来眼放绿光，好在周围没有狼，没将它们招来，妻子也看不见，要不然还会吓坏了她。”康明试着来了一段自嘲，试看韩庭玉的反应。

难得幽默的韩庭玉被康明逗乐了，脸上含着开心的笑容，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和一份材料放在办公桌上，笑着说：“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今天才是第四天，你还有三天假期没休完吧。”

康明听得出来，韩庭玉是真心在关心他，没有官样的客套。这么说，自己来得很得当，也很及时。韩庭玉是一个办事严谨的人，难让他关心你的身体实属不易，康明当然会投其所好：“谢谢您的关心，如果不是你下死命令让我回沧阳休息，我真不想离开兴南，那里还有一堆事没办呢？”

韩庭玉拿起一份文件，对康明说：“如果没有完全恢复，只给你看这一份文件，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两份都给你看。”

康明说：“只要是与兴南有关的，两份我都看。”他没提自己的身体，这是他的巧妙之处，身体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不能说，说了就有矫情的意味。这样的回答，是将兴南的事放在第一位，身体放在第二位，再说又不是去干体力活，动口管几件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果然，韩庭玉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先看这一份文件，关于那一份材料，让你有一个思想准备，是与你个人有关的，等会儿再看。”

康明接过文件，就认真地看上了，没回韩庭玉的话。

这份文件的右上角印着“绝密”二字，却是一份关于整顿兴南矿产业的预备文件，只涉及到设想，没有方案和措施。这样的文件原本应该是公开的，但把它做成内部文件，可见市委、市政府下了决心，要对兴南的矿产业进行非常规的手术了。

这符合康明的心意，所以他边看边点头。

“你好象是看出什么来了？”韩庭玉试探着问。

康明抬起头看着他，谈了自己的想法：“我非常赞赏市委、市政府的决策，兴南的矿产业需要做一次特别的整顿，才能进行和平过度，回去后我将组织各方面的人员讨论研究，拿出具体实施方案，递交市委、市政府审核和批复。”

只一眼就能领会文件精神，这康明决不是疯疯癫癫、呆头呆脑的花花公子，韩庭玉感到以前对康明的印象太过主观，没有做深入细致的了解。现在看来，这是一个反应机敏、成熟老到的年轻人，有着敏锐的政治觉悟和超强的理解能力，处事果断而又到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赞许地点点头，韩庭玉收回文件时，将它放在那份材料的上面，没让康明看到它的内容：“嗯！回去后迅速开展这项工作，但注意，要选择可靠人员进行研究，不能对外泄漏半点信息，将影响降低到最小限度。”

康明重复着韩庭玉的指示：“选择可靠人员进行研究，不对外泄漏半点信息，将影响降低到最小限度。”他没做笔记，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事是不能做笔记的，只需要将它们记在心里。

韩庭玉举起那份材料，对康明说：“这是我自己写的关于你个人问题的备忘录，你看过以后对我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向我提，但不许追究材料里涉及的内容，更不能去追查告状的人。做得到吗？”

康明正色道：“不追究内容，不追查告状人，我以党性作保证，遵行您的指示。”

韩庭玉信任地将材料交给了康明。

材料是韩庭玉的手笔，字迹潦草，许多地方做了多次涂改和修正，完全可以看出写材料的人当时的心情和思路，能够毫无保留地将这样的手稿交给当事人看，足以见写材料人的光明磊落，并对当事人给予了充分的信任。

材料上例举了康明的八大罪状：1、风流成性，*色无度，在多处与多位美女有染，并肆无忌惮的在清源、沧阳、文沧等地街道兴南和乡镇招摇过市；2、游手好闲，不理正事，整日游山玩水，所到之处，及尽游玩而不谈工作；3、拉邦结派，毫无原则地树立自己的亲信，其中包括一位“破格”提拔的女性；4、不尊重历史，对前任领导的工作全盘否定，对下属的工作无理地横加指责；5、我行我素，一意孤行，超越法规而独断非法建设，为经济建设设置障碍；6、不学无术，到处发不切实际的指示的和下错误的命令，严重干涉乡镇和部门的正常工作，不团结同志，从来不与领导班子成员商量工作，搞独裁统治；7、违法乱纪，到处收受贿赂，并以职务之便，到企业和单位索拿卡要，却从来不为企业和单位办实事；8、并不尊重事实，毫无理由地辞退、调换和处理干部职工。

所有的罪状，都举用大量事实加以证明，说得有血有肉，证据确凿。

康明看完，淡然一笑：“哎呀，我到兴南才几个月时间，竟然犯了这么多条罪状，不提不知道，一提吓一跳。”

韩庭玉严肃地说：“这八条，都是有事实为依据的，有些可能是误会，但有些是不容抵赖的，你应该多作自我检查，自我批评，对实际存在的错误，要有个正确的认识，在以后的工作中加以改正。对那些因误会造成的，要时常加勉，不要认为不切实际就滋生报复心里。”

既然能公开这八大罪状，让自己看他亲自写真的手稿，那就是说，韩庭玉已经不打算追究了。不追究的事，康明才懒得去*思沉清，公道自然在，韩庭玉又是个办事严谨的人，假以时事，他会理解自己的，会将所有的东西搞个水落实出。

现在反驳，只会显得自己的肤浅和浮躁，所以，康明慎重地说：“韩市长，谢谢您对我的信任，这让我工作起来更有奔头。你放心，我把这八条记在心里，作为鞭策自己的警示条款，在今后的工作中加以注意。”

韩庭玉点头道：“嗯，我不反对有缺点的干部，但反对无能无用无所事是的干部。看你的态度还算端正，这事暂时不追究于你，等你把急于要做的工作干完了，我们再来与你算总账！现在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是，十天后我拿矿产业改革方案来见您。”

康明退出了韩庭玉和办公室，心里象是打翻了五味瓶子，什么味都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