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什么风闻,当然是关于祝嘉鱼打砸彩楼的风闻。
若是彩楼修好了,她一时之内不愿招亲,那便留着也无妨,可她硬是把那未修成的彩楼直接打砸了。这其中的意义一下就变了。
更何况随着她的能耐一点点凸显出来,绥平城里的人都说恐怕这位祝小姐是不打算嫁人成家了,毕竟从彩楼被打砸之后,你看她一天天都做的什么事情:
今日把绣坊修整了,明日又开始招工授学,紧接着开始和城中其他的绣坊打擂台,为自家绣坊扬名……这一桩桩一件件,她简直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哪还有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
身着黄裙的少女看了祝嘉鱼一眼:“大家同为女子,你虽然为难了薛妹妹,我却不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你没脸,什么风闻我便不说了,但有一点还请祝小姐知悉,你自己于婚姻事上没有了前程,那是你的事,何苦要将话说绝,断了旁人的前程?”
话说到这里,她的高傲已经尽数体现了:祝嘉鱼虽然小人行径,她看不过眼,却不愿成为和她一般的小人,真是高风亮节,品性正直。
邱凌烟之前对自家表妹并不太上心,后来上心了也没有想过去探查她在绥平城的事。毕竟在他眼里祝嘉鱼是再厉害不过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现在听着徐惠君说的这些话,邱凌烟气性上来,也顾不得祝嘉鱼让她不要开口的事,走出去站到她身边,下巴微抬:
“就像你说的,我表妹在绥平城如何那是她自己的事,如今她来了鹤陵也没有与谁交恶,分明是薛宝珊挑衅在先,你怎么眼里就只看到我表妹为难她?还是说眼里有屎的人看谁都是屎?”
论吵架,邱凌烟从小到大就没输过,但她以前总被自己的娘亲朱氏拘着,也未曾在一众小姐夫人面前展露出自己这么粗俗的一面,今遭看着表妹这么被人欺负,她自然是忍不了。
祝嘉鱼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将她挡在自己身后,看向面前的两位少女:
“聪明人都知道要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我当初打砸彩楼,自然是因为我不愿成亲,而非我不能成亲;但方才说话的这位姑娘,不仅言辞无状,还举止粗俗,你但凡对自己的婚事上点心,也做不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
她顿了顿,终究是没将后面半句话说出来。但在场的也没有几个真的那么蠢笨,听不出来她的言下之意。
她又道:“我提婚事,能戳到你们的痛脚,但你们要是唠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要么你们好好想想,真要同我就这件事论个高下吗?”
“至于这位姑娘,”她看向徐惠君,“你说我断她前程,这更是无稽之谈,若她自个儿行得正坐得端,我不过是讲了几句实话,就能断了她的前程?”
她收回目光,环顾四周:“有些人眼瞎心盲就算了,但这随便给人头上扣帽子的事,还是少做些的好吧?我想,你们未来的婆母也不会希望自己有个喜欢搬弄是非,挑唆黑白的儿媳?”
见众人面上惴惴,原本有几个想开口的,在触及她的目光之后,也生怕自己掺和到这一趟浑水里,坏了名声,甚至往人群里退了几步。祝嘉鱼将她们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轻笑一声,几乎没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不远处的宋绛眉看着她,最终眼神又落到她与邱凌烟交握的手上。
邱凌烟不过是个不懂眼色,看不清场合的笨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被祝嘉鱼护在身后?
终究是在自己所设的宴会上,真要闹起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她的面子更是挂不住。魏五娘这样想着,终于出来当了和事佬。
她轻咳一声,道:“今日春光这般好,大家就别再吵了,回头伤了和气怎么办?不如由我做主,薛姑娘与徐姑娘还有这位祝姑娘,三人同饮一杯茶,茶饮下去,这桩事也算揭过去了,如何?”
她在旁边看得分明,这三人吵起架来,便像斗红了眼的公鸡,让谁道歉都不能好生收尾,索性她便略过道歉这事,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薛宝珊颔首。她也不想再吵下去,有一件事邱凌烟说的对,今天这事确实是她受人鼓动,先挑起来,是以她率先站出来,接过魏五娘早早派过来的侍女手上的茶盏:“既然魏小姐发话,那这茶我饮了便是。”
她说完,徐惠君自觉孤立无援,也不敢再和祝嘉鱼吵下去,祝嘉鱼嘴皮上的功夫,现如今众人都已领教过,不光是她,换做是谁都不会再想和她有什么过节。
两人饮了茶水,祝嘉鱼也无意得饶人处不饶人,捧起茶盏向魏五娘遥敬示意,而后以袖掩唇,呷饮一口。
赏够了这样一出好戏,众人赏花的兴致便都有些淡淡,魏五娘抿了抿唇,心里开始责怪起撺掇薛宝珊找祝嘉鱼麻烦的人,又怨薛宝珊太笨这才被人利用,现今坏了她花宴的气氛,这下她可怎么向这一众小姐们炫耀,母亲从玉京高价请回来的花匠呢?
而此时另一边,桥头赏花的公子哥儿们,耳听了这一场大戏后,不禁面面相觑,而后纷纷摇头。
他们委实是没有想到,自个儿不过是想出来赏赏这人比花娇,花衬人艳的春景,居然撞上了这么精彩的一场大戏。
这会儿别说是赏花赏人了,他们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平复下自己震撼的内心。毕竟谁能想到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小意的名门淑女们,私底下居然能撕成这样。
虽说女人间争风吃醋是常有之事,但今天这事,好像比争风吃醋什么的严重多了吧?
“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个公子哥们儿总愿意流连青楼了,见识了这些小姐们这么彪悍的嘴脸之后,谁还乐意同她们吟风弄月啊,换我只会担心自己哪天又要不明不白地被挨骂。”
而青楼女子虽然不干净,但胜在听话解语,倒比这些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贵女们柔婉得多。
他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故而这话很快便被祝嘉鱼听到。
祝嘉鱼面色一冷,下一瞬说出口的话,却让众人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