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二十五。
卫清楼也养好了身子,但是据说是落了病根,伤了本,养得再好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动辄饮酒动武了,就连女色也近不得了。
这等传言一出,不知玉京城里多少女郎咬碎了银牙,伤彻了心扉。
毕竟卫清楼人虽然混了点,但是那张脸属实不错,有回他骑马落水,据知情人爆料,湿透的衣衫下,他的身材也很有看头。
但现在,风流公子彻底成了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怎能让人不扼腕唏嘘。
传言如何,卫清楼并不放在心上,他如今是大理寺少卿,掌管诏狱,负责刑事审理,断案判罪。
“还以为咱们这位卫少卿就是来玩玩儿,没想到……”
诏狱前,两个守卫倚着墙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话说到一半,便听见同伴“嘘”了一声,看出来两人已经培养了十足的默契,下一瞬他便站直,朝来人行礼,口中恭敬唤道:“卫大人。”
卫清楼没有给他们多余的眼神,径直掠过他们,往诏狱里走去。
大理寺的诏狱修建在地下,常年密不透风,更不见一起阳光,唯有壁上烛火,能为这潮湿幽暗的诏狱带来一丝些微的光亮。
卫清楼走在逼仄的甬道里,精致的眉眼间仍笼着病气,他走到最里面,于太师椅上坐下,然后看着面前双手被捆缚住吊起来的男人,眉梢微挑:“还不肯说?”
那人冷眼看他一眼,啐了一口,笑道:“老子便是不说,你又能如何?今日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卫清楼淡淡点头,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放在烧红的煤炭里,直到匕首也被烧红,他才拿起来,去到男人面前,扒开他的衣裳。
下一瞬,滚烫的刀尖刺进男人的胸膛,卫清楼手下用力,微微搅动了一下,顷刻间,血花四溅!
他拔出来,云淡风轻道:“正好本官近日对雕花有些兴趣,不妨就先拿你来练练手?”
他拍了拍男人如死灰般的脸色,笑道:“嘴这么硬,想必命也挺硬吧?你说本官在你身上雕朵牡丹怎么样?”
男人咬紧了牙关不说话,眼神里带了股狠劲。
卫清楼觉得有些好笑:“命如蝼蚁,居然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谁给你的胆子?”
他说完,手上便开始动作,滚烫的刀锋刺入男人的胸膛,男人只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不过寥寥几刀下去,男人便承受不住,眼神溃散,口中几乎哭嚎着大喊道:“是安国公府!小人是安国公府雇来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卫清楼也不再和他玩,一刀刺进他的心脏。
大概实在有些猝不及防,男人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突然。
然而卫清楼也没再多看他一眼。
他重重地垂下头,诏狱里的犯人们也觉得自己心上好像重重地压了块石头。
望着身着官服,面容俊秀的少卿,他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开始见着新来的少卿大人是如此秀色可餐,孱弱多病的少年郎君,他们还觉得他好欺负,肯定是那种来混混资历的世家公子,毕竟以前大理寺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但是短短五天,他就用自己的实力让他们纷纷改观。没办法,自从这尊煞神来了,诏狱里五天死的人比过去五个月加起来都多,草席裹着的尸体一具一具流水一样地抬出去,只怕乱葬岗上骨瘦如柴的野狗都要被喂饱了。
从诏狱出来,卫清楼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长天青碧,如同澄澈的琉璃,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色。
一如他与祝嘉鱼初见的那天。
那时候他只觉得那个女人愚蠢,离经叛道,惊世骇俗,胆大妄为,总归身上没有一点值得称赞的淑女品格。
那时候他也不会想到,在他们分开后,他会这样自然地想念起她,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甚至因为受她的影响,他也为自己寻了把趁手的匕首。
玉京的天澄澈明朗,鹤陵的天亦是不遑多让。
这时候祝嘉鱼已经和邱家三位姑娘到了魏府,魏府五小姐要办花宴,府中自然一片花团锦簇,梨花静洁,如同白云揉碎,铺洒人间;桃花妍丽,仿佛女郎脸边的脂粉,暗香浮动;牡丹芍药成群成片,开得富贵逼人;玉兰紫藤间杂,紫白交错,淑静温柔……
应约前来的少女们在侍女的引领下,一路穿过这许多的花木,总算来到魏五娘设宴的地方——清檀园。
宋绛眉今日到得早,以往小姐们设宴请她,她总是架子最大、派头最足,到得也最晚那个,不少人都猜想,她是不是很享受自己到时,有那么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
但又觉得这么说行不通,毕竟不管她什么时候到,只要有她在,旁的女子都黯然失色,她从来都是焦点。
于是大家就都觉得,可能她就喜欢到得迟吧。
是以她今日一反常态,来得很早,众人都很有些纳闷,不时低头絮语,然后又抬头看一眼她。
但很快这样的场景便被打破。
因为祝嘉鱼到了。
与宋绛眉的柔弱可怜不同,祝嘉鱼的美是姝艳昳丽的。若要用什么来形容的话,宋绛眉更像是皑皑冰雪里一株白梅,祝嘉鱼则像云间雪,天边月,总归不是凡尘物。
他们可能会想呵护宋绛眉,但到了祝嘉鱼面前,他们则更怕自己开口惊扰美人。
宋绛眉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暗暗看了祝嘉鱼一眼,随即便收回眼神。
祝嘉鱼和邱家凌烟,薄烟,明烟三位姑娘入座后,便静静望着面前的花树。
邱凌烟以为她紧张,握了握她的手:“你不要害怕,她们人都很好的。若是有说话不好听的,你直接告诉表姐,表姐帮你出气。”
祝嘉鱼望着她弯眼笑,与她咬耳朵道:“表姐真厉害呀!”
邱凌烟脸红了红,没有说话,但是背挺得更直了些。
她觉得表妹才厉害,不然怎么表妹一句话而已,她竟然生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心思。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