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楼陪着母亲选了十来天的画像,从京中世家名媛到玉京周边的官门小姐,最终画像装订成册的时候,卫清梧也率着帐下将领进京了。
永安街边高楼上,宋绛眉与祝嘉鱼对坐,她今日没什么事,索性陪着祝嘉鱼来这里看卫清楼到底二哥长什么样子,免得下回两人遇见了,祝嘉鱼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说起来,这卫将军与你们家卫大人,长得倒有几分肖似,不过他显然更硬朗一些,身上有种杀伐果决的气质。”
宋绛眉撑着下巴点评道。
祝嘉鱼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他……”
见她顿住,宋绛眉好奇地看向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心下却疑惑,庄盛娴怎么也在这里。
宋绛眉不依:“分明就有什么!”
祝嘉鱼无奈,只好给她指了指对面倚窗喝茶的庄盛娴,又和她说了自己与这位庄小姐之间的瓜葛。
“原来如此。”宋绛眉轻轻颔首,“那她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你方才也说了,卫家如今已是盛极一时,为了收敛锋芒,卫清梧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玉京,另一方面,这其实也是国公夫人希望看到的不是?既然如此,那对庄盛娴来说,卫清梧不也就成了她的选择?”
“更何况卫清梧是长子,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来会袭承爵位。比起卫清楼,他也是一点不差的。聪明人都知道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瞧这位庄姑娘,也挺聪明的,必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今天才会来凑凑热闹,顺便也探探情况。”
“算了,不说这些。”祝嘉鱼摆了摆手,又道,“我听说,现下聂家的几位夫人都在过问你的婚事,你怎么打算?”
高楼外忽然人声鼎沸。
原来是骑着白马的大将军已经行至她们所在的这间茶楼下,宋绛眉转头看向楼下,不经意间与头戴红缨盔,身着银甲的少年将军目光相接。
料峭春风轻拂过楼下青柳,与楼上酒旗,也吹拂过他们年轻的面庞。
一霎失神之后,宋绛眉收回心神,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笑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旁人不清楚便也就罢了,你还不清楚吗?无非是盼着我这个外姓女赶紧嫁出去,好让他们这些姓聂的自家人可以瓜分我那位继父留下来的遗产。”
说着,她心里有有些烦躁,说起来都是她当初做得不够干净,只图省事了,这才只让继父留下来一张遗嘱,若是那时候她能想法子让继父当着耆老族人的面亲口宣布,聂家家产由她继承,想来如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其实还有个法子,那就是招赘。但没本事的男子,我又看不上。有本事的,我却难免担心他会不会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所以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
“但我如今也想开了,即便她们催得再急逼得再紧,只要我不松口,她们也不能强押着我与人拜堂成亲。那索性就这么僵着吧,看谁熬得过谁。我年纪轻,可不怕和她们比命长。”
说到最后,她话里便有了些懒洋洋的,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祝嘉鱼听得好笑,但也轻点下巴:“我原还怕你想不开,如今既然你心中有成算,我也就不劝你了。”
“但要是遇着真心喜欢的人,也记得不要拘着自己。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况且,聂家家产的事,我也会帮你想办法,这却是不打紧的。”
……
进宫述过职领了赏后,卫清梧便与同袍们一道出了宫门,随即又与他们拱手道别,走向了早在道路旁候着的,刻有卫府徽识的马车。
“二哥。”
卫清楼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朝他唤道。
“快上马车,母亲已在家中等候多时了。”
卫清梧颔首,上了马车后,又听自家二弟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吗?在边疆这么多年,可有心仪的姑娘?”
见卫清梧不说话,卫清楼心下了然,叹了口气:“也是,边疆苦寒,你哪有心思想这些,但是现下你回了京中,可真是有福气了。京中贵女那么多,环肥燕瘦,温柔淑雅,英姿飒爽,什么样的都有,你还没回来呢,说媒的人就已经快把咱们家的门槛踏破了。”
虽然大孝之期不能婚嫁,但说媒定亲却是不受阻拦的。只要不大张旗鼓就行。
卫清梧被他念叨得烦不胜烦,忍不住道:“虽说兄长尚未成亲,弟弟便娶妻是有悖伦常,但咱们这样的人家,倒是不必讲究这样的俗礼。”
卫清楼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不赞成地皱眉:“二哥难不成以为我就是那等俗人?我只是真切地关心你的终身大事而已,与阿瑜没有关系。”
就算三年后他二哥还是孤身一人,难不成他就真的不娶祝嘉鱼了?
不可能。
“从前我也觉得娶妻成家没什么意思,但是现在,”他隐隐带了些炫耀的意味,“你想想,往后的每一天,都有人与你并肩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无论在何种境地,你只要一想起这个人,你心中就能涌现出无限柔情,你就会觉得人世清白,一切风物都干净而令人心生喜意。”
“你真的不会有一丝意动吗?”
卫清梧:……
“卫清楼,”他郑重地唤三弟的名字,十分严肃地问他,“你这么矫情,我未来的三弟妹知道吗?”
卫清楼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我这叫真情流露,你懂个屁。”
他懒得和二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直接道:“反正不管你愿不愿意,母亲已经给你挑选了京中贵女的画像,你回去不选也行,她多半会压着你一个一个地见了再说,你自个儿自求多福吧。”
卫清梧揉了揉眉心。
这些年他不想回玉京,就是因为这个。
他的母亲,王氏嫡出的大小姐,卫家说一不二的大夫人,真的对他娶妻生子的事投入了无限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