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洵搓了搓手,望着她秀美的脸庞,声音更轻了两分:“我已经听宁伯母说了,你还没有许人家,正好,我也未曾……祝妹妹,我很感谢你昨日救命之恩,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祝嘉鱼打断:“我未曾许人家,是因为我看不上;你还没有婚配,是因为你没人要。高公子,两桩事的缘由不同,可不能混为一谈呀。”
她仍然笑着,但是眼中的神情却不再柔和,反而变得冷冽起来。
高洵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正要开口,又被祝嘉鱼抢先:“开个玩笑而已,高公子不会介意吧?”
她抿着唇轻笑,揉了揉太阳穴,道:“忽然觉得头有些疼,想来是昨日在池边吹风吹得太久,便不在这里陪高公子久坐了,公子自便吧。”
她说完,便施施然起身,也不管高洵是怎样的反应,径直离开了。
高洵望着她的背影,良久,舌尖抵住牙齿,一声冷笑从他唇边泻出来。
他原本想着,祝嘉鱼有个做通政史夫人的姑姑,他娶了她也不算辱没,而她的家世低微至此,想来他日他们结为夫妻,她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这才借着道谢的名义,试探她的心思。
却没想到她竟是给脸不要脸了。
不过是一介商户之女,难不成以为自己有个好命的姑姑,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他重重地踹了一脚桌子腿,带着下人离开了祝家,转头便去了浮云茶楼与好友饮酒。
酒酣耳热之际,他不由慨叹:“上回卫清楼整顿了娼楼妓馆后,我家老头子便耳提面命,不准我再去,生怕什么时候卫清楼又发一回疯。”
好友闻言,嗤笑一声:“听闻那位祝小姐生得貌若天仙,有了她,你还用得着惦念什么花娘窑姐?”
他说完,雅间中的三五位少年便都纷纷笑起来,问高洵怎么这般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们都知道高洵今日去祝家试探祝嘉鱼心意的事,也都没有怀疑过他会铩羽而归。
毕竟高洵虽然品性顽劣,但家世摆在那里,又生得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再兼之有多年混迹花丛磨练出来的风月手段,这些年来,多少清倌花魁,贵女名媛,面上虽然端得清正,但私底下早已经与他厮混多时,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在他们看来,祝嘉鱼不过是刚从偏远之地来到玉京的商户之女,是误入了这繁华地的小可怜,纵有一番心眼,又哪能抵抗得了高洵的皮相手段?
听见他们的调笑,高洵的眼神阴翳了一瞬,很快又满饮一樽清酒,缓声笑道:“话也不能这样说,各有滋味罢了。”
“听高兄的意思,这是得手了?”
高洵放下酒樽,沉默一会儿,颔首。
见众人好奇中夹杂着歆羡的目光投来,他不由挺直了脊背,勾了勾唇,又摇头道:“不过如此。”
“怎么个不过如此法?”又有人问。
高洵闭上眼,似乎在回味,片刻后,他叹道:“像条死鱼一般,全然没有她那张脸半分风情。”
……
“小姐?”雅间外,形容清丽的婢女看向前面身着杏色罗裙的少女,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就不走了。
雅间里的人还在高谈阔论,不过都是些污言秽语,她不知道自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姐,怎么会有兴趣听那么久。
这位小姐却不是旁人,正是宋绛眉。
她皱着眉,对婢女道:“等会儿你不用陪我过去了,去打听打听这雅间里都是些什么人,还有谁去照花巷祝府。”
婢女闻言,低声道是,转身下了楼找小二打听,宋绛眉则往前走,去到早先与人约好的雅间。
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想好要给祝嘉鱼准备什么礼物,就已经有人送上门来。
……
到了晚间,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缓缓从永安街上驶过,行至照花巷祝府门前,停了下来。
宋绛眉带着拂瑶下得马车,拾阶而上,敲响祝府的大门。
听见敲门声,正在院子里荡秋千的祝嘉鱼便让绿筝停下来,去请客人进门。
绿筝将门打开,见着来人,十分欣喜地唤道:“宋小姐!”
能在偌大的玉京见着曾经的故人,绿筝心里很高兴,也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
这下她家小姐在玉京也有朋友了。
祝嘉鱼听见绿筝的声音,从秋千上站起来,当宋绛眉问绿筝“你家小姐可在府中时”,她莲步款款去到宋绛眉面前,笑道:“好久不见了,阿眉。”
宋绛眉面上也露出笑意:“是,好久不见了。”
两人携着手一边往后院走,一边笑着说话。
宋绛眉嗔道:“早知道你便是宁夫人的侄女,当日宁家送来的帖子我便不该推。你也真不够意思,既然来了玉京,怎么不写信告诉我,害得我打听了好一番,才确定原来宁家的祝小姐,便是我心心念念的祝小姐。”
祝嘉鱼笑了笑,道:“我原本想等稳定了再知会你,与你好好叙叙旧,谁曾想你竟先我一步找来了。这些日子,你在玉京可好?”
她牵着宋绛眉的手,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清减了。”
宋绛眉回玉京之后,确实过得不太好,她的继妹商云蝶处处针对她,继父与母亲又隔三差五便追问她宋青章的死,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他竟然会做出那等糊涂事,后来终于死心,又开始打起她的主意来,想将她嫁出去,为商家换取更多的利益。
但是这些事都被她扛下来了,在经历这些事时,她也从未觉得辛苦,心中唯一的信念便是她要好好地在玉京活下来,然后出人头地,在将来能帮上祝嘉鱼。
但现在,祝嘉鱼不过淡淡说了几个字,她竟然险些忍不住,只觉得鼻头一酸,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泪就流出来,那也太丢人了。
会显得她太稚嫩,一点也不成熟懂事。
她吸了口气,问祝嘉鱼:“你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祝嘉鱼被她问得一愣,怀疑道:“没有吧?”
她觉得自己到玉京之后,真是安分守己得很。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高洵,但高洵那个猪脑子,似乎也没有发现他是被她踹进水里的,反而被人救上来之后,对她十分感谢。
虽然他感谢的方式,在她看来,多少是有点恩将仇报了。
但这也不算惹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