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一排高大的围墙坐着上百个衣衫褴褛的民夫,最东边有个粗壮的汉子,相貌粗鲁,脸上有一道三寸多长的伤疤,紧紧挨着左眼下面,狰狞可怕。
这个汉子看了看四周,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饼子,大口的咬了起来。这是他在吃饭的时候偷来的,城里最好的粮食都给了鞑子,他们只能吃粗粝的粮食,而且还填不饱肚子。
看到了这个饼子,其他的民夫全都忍不住咽口水,可是碍于大汉的强势,他们根本不敢打主意,因此纷纷转过头,假装没有看到。
大汉三口两口就吞掉了大半张饼子,突然街角一阵喧闹,两个鞑子拖着一个上岁数的民夫走过来,这个人浑身都是鞭痕,后背更是血肉模糊。
鞑子用力一甩,将这个民夫扔在了大家伙的面前,在场的众人忍不住向后闪躲。
“你们都听着,图海大人有令,让你们都老实一点,好好给大清效力,要是敢偷懒,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鞑子说完之后,转身就走,其他民夫面面相觑,唯有那个大汉站了起来,扶起了地上的老者,将剩下的半张饼子送到了他的嘴边。
“吃吧。”
老者勉强张开了眼睛,泪水混着血水流淌下来。
“谢谢,救命之恩,我给你磕头了!”
“别!”大汉慌忙按住了老者,叹口气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有这帮鞑子。咱们都好不了!”
大汉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突然响起了阴测测的声音:“你真说对了!”
两个鞑子去而复返,冷笑道:“小子还真有好心眼。可是我告诉你,这年头敢说大清的不是,你就是找死!”
鞭子挥动,啪的一声,大汉嘴角多了一道血痕。这下子也激起了他的怒火,牛眼满是仇恨的光。
“狗鞑子,你们抢了老子的家。抢了老子的生意,还让老子给你们卖命,告诉你。老子受够了,有本事就杀了我!”
“哼,好小子,还有点贼骨头。我告诉你。大清就是天。摄政王就是天意,我们这些人差点,也是天兵天将,你敢说大清的坏话,还想活着吗!”
啪啪啪!
生牛皮的鞭子雨点一般抽下来,道道血痕,布满了大汉的后背。不过他也硬气,愣是没吭一声。
鞑子打得还不过瘾。一把抽出了佩刀,冷笑道:“老天爷都救不了你了。死吧!”
刀举了起来,就要往下落,所有墙角的民夫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
“慢着!”
刀砍到了半截,另一个鞑子突然拉住了他,脸上变颜变色,嘴唇直哆嗦,愣是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中邪了吗?”
那个鞑子说不出话,只是竖起了手指,指了指天空。要砍人的鞑子猛地一抬头,几张花花绿绿的纸片落了下来,正好砸中了他的面门。
“什,什么东西!”
抓在了手里,他还认识几个汉字,只见上面写着:除尽鞑子,替天行道!
“这,这是谁投的,不要命了!”
他在叫嚷着,可是一抬头,就发现天空之上,有一个巨大的圆球飘过,从上面飘飘洒洒,落下了无数的纸片。
“那,那是什么啊?”
鞑子根本没见过热气球,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怎么能有人在天上飞,难道他们是神仙吗?想到了这里,鞑子浑身冰凉。
“哈哈哈,老天爷真的有旨意了,上天降旨了!”被拖过来的那个老者认识字,他忍不住抓起了地上的传单,大声的喊道:“上天有旨意,鞑子已经完蛋了,安国军杀来了,辽王殿下也来了!反戈一击,杀光鞑子,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乡亲们,大家伙受的委屈,终于有地方说了!”
老者声嘶力竭的喊着,那个大汉已经悄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卯足了劲头,肩膀猛撞在了鞑子的后背上,刚刚抽打他的鞑子顿时倒地。
他几步冲上去,抓起了地上的鞭子,牛皮鞭子勒住了鞑子的脖子。
“你给爷爷去死吧!”
双手用力,鞭子深入到了肉里,鞑子喘不上气,直翻白眼。、
“汉狗,你敢行凶!”
一旁的愣神的鞑子也清醒过来,急忙抽出了腰刀,要去看这个大汉。
他刚迈出了一步,却突然止住了。在他的面前,上百个刚刚还蜷缩在墙边的民夫突然都站了起来。他们没有任何的武器,但是眼中熊熊的火焰,却让人不寒而栗!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所有人都涌了上来。
“杀了鞑子,替天行道!”
不到一刻钟,这些民夫从地上纷纷爬起来,眼前只有两摊暗红色的血迹,依稀可以看出人的痕迹。
疤脸大汉站在了大家的前面,手里攥着一把带血的镐头,大声的说道:“老少爷们,有种的就跟着我杀鞑子!”
“对,谁都不是老娘们,我们一起杀鞑子!”
这些人喊杀着,冲向了街道,他们就像是小小的溪流,城中愤怒的人群越来越多,大家汇集在了一起,就是一片足以淹没鞑子的洪流。
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是火光。鞑子刚刚还在全力对付安国军,此时背后涌出了无数的百姓,菜刀、铁锹、锄头、木棒,挥舞起来,成了最致命的武器,百姓所过之处,全是一片暗红。
鞑子头一次感到了惊恐,他们统治了大名府,就天真的以为百姓要听他们的,可以任由他们摆布,直到此时他们才猛然惊觉,原来自己坐在了火山口上,不过太晚了。火山已经爆发了!
安国军动用了五十只热气球,由于风向的影响,只有三十七只热气球成功飞到了鞑子的头上。投下的弹药不过三四百枚,被杀死的鞑子只有一百多人,扔下的传单也只有两万多张。
论起实际效果,其实并不怎么样,但是心里的震撼却难以言表!
多少鞑子和普通的百姓,他们根本无法想象人能飞上天空。偏偏安国军做到了,他们只能解释成神迹!
和人对抗没有什么。可是和神对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一瞬间城中的鞑子都升起了安国军不可敌的恐怖印象,图海百般鼓舞起来的士气。被戳破了洞,迅速泻了出去。而且还是天河倒泻,一发不可收拾。
城头鏖战的鞑子纷纷扔掉武器,转身逃跑。安国军顺着缺口。轻松抢占了城墙。展开了无情的屠杀。
火铳,火炮,手榴弹,全都响到了一起,声音惊天动地!没有了城墙的掩护,安国军的火力优势全都显示出来,战斗几乎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而城中的百姓更是压垮鞑子的最后一根稻草,鞑子能以区区几十万种。统治广阔的中华大地,除了汉奸地主。无耻文人投降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恐惧!
老百姓因为恐惧变得懦弱,变得任人宰割!心中有多少怨恨,都藏在了最深处。
如今突然从天降下来这么多的传单,上天旨意!
这四个字一下子驱散了百姓的恐惧,让他们有了真正反抗的勇气,而这种勇气也产生了无与伦比的的效果,无数百姓呐喊着,冲向了鞑子。
滚滚洪流,无可阻挡,转眼之间,城中的鞑子星落云散,在内外的剿杀之下,快速的减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图海手里提着腰刀,早就已经卷刃了,他也不知道砍了多少逃兵。
“饭桶,你们都是大清的勇士,都给我回来,杀光明狗!”
“哼,狗鞑子,该死的人是你!”
吴焕举爆喝一声,手里端着刺刀,狠狠的扎向了图海的胸膛。
图海急忙挥刀格挡,可是他早就筋疲力尽了,紧紧使得刺刀稍微顿了一下,还是快如闪电的刺来,图海的肩头多了一个三角形的眼。
刺刀尖早就喂了毒药,再加上铅,扎进肉里,竟然没有感到疼痛,反而是一阵阵的发麻。
“不好!”
图海顿时就猜到了刺刀有毒,他也不敢恋战,转身就跑。吴焕举嘴角挂着冷笑,他可不会放过图海!
“鞑子,你就乖乖受死吧!”
图海跌跌撞撞的在前面跑,后面吴焕举带着士兵紧紧追赶,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图海的双腿越来越沉重,每迈出一步,都要承受极大的痛苦!
他正好跑到了一处街角,急忙转了进去。就在这时候,迎面正好有一群拿着五花八门武器的民夫冲过来。
图海嘴角挂着冷笑:“虎落平阳被犬欺,老子图海才不怕你们,都给我闪开!”
疤脸大汉看到了浑身浴血,状如厉鬼的图海,也吓了一跳。这家伙向他又冲了过来,疤脸汉子有心后退,可是身后就是那些弟兄,他咬了咬牙,也发了狠!
“还不知道谁死呢!”
镐头砸在了腰刀上,没有火星撞地球的猛烈,只是一下,图海的刀就飞了起来。疤脸汉子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猛地一挥手,镐头砸向了图海的下面。就听到一声鬼都发不出来的惨叫,图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满脑门都是冷汗,嘴角抽搐了两下,就疼死过去了。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落在了一群民夫的手里。
就在另外一边,几百个安国军将佟图赖团团围住,这家伙身边只有十几个残兵败将。枪声响过,又倒下了一片。
佟图赖茫然的看向了四方,只剩下他一个人还站着,孤单,可怖,惊骇,痛恨,种种负面情绪在他的脸上闪过。
“啊!”
佟图赖痛叫了一声,举刀向着安国军冲来。
枪声再度响起,一颗颗铅弹化成了一团团的血花,在他的身体上绽放,骨肉被炸得满天飞,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穿透了身躯。
佟图赖软软的跪在了地上,生命力彻底消失了!
从攻击开始,前后不到两天的时间,安国军打破了大名府,全歼鞑子上万人,北上援助邯郸的大路彻底洞开。
……
“陛下,老臣有肺腑之诚,要泣血上奏!”
何腾蛟跪在了朱慈烺的面前,老泪横流,哭得浑身颤抖。
朱慈烺急忙让人搀扶起何腾蛟,勉强笑道:“何部堂,您是朝廷老臣,大明的柱石,为何如此悲伤?”
“哎,老臣,老臣恨不得一死,只是无颜见历代先皇,因此才苟延残喘。都是老臣等人无能,没法驳倒那些无君无父的畜生,才让陛下受辱,臣等无能,恳请圣上责罚!”
听着何腾蛟的话,朱慈烺忍不住泪水流淌下来。就在昨天,中州讲坛已经送来了最新的抄报,他们归结了二十多条未来的施政纲要。
其中包含君权民受,虚君实相,内阁责任制等等限制皇权的规定,也有广办教育,重视工商,开拓海外,文武并重等革新社会的主张,尤其是强调了权力和义务对等,上至皇帝,下到地主,任何人都不能有超越法律的权力!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项特别的规定,也就是在新政施行的阶段,要由辽王代行执政权力,确保顺利过渡。
这套东西黄宗羲他们早就开始喊了,可是真正变成了共识拿了出去,却全然不是一个层次。毫不客气的说,从秦始皇以来,一直高高在上的君权彻底被废掉了,与此同时,士人集团也到了生死关头。
“陛下,老臣以为应当立刻下圣旨,解散中州讲坛,将黄宗羲等罪魁祸首抓起来,全都处斩。”
朱慈烺微微苦笑:“何部堂,顾振华何等势力,这些能做到吗?”
“能!”何腾蛟还是斩钉截铁的说道:“陛下,黄得功黄将军乃是江北四镇硕果仅存的一位,他应该还是忠于皇上的,另外还有秦老夫人的白杆兵,还有几万御林军,只要动起来,未必不能成事!”
朱慈烺微微想了想,还是摆手说道:“如今安国军正在和鞑子交战,且不论能不能成功,一旦影响了前方的战事,我们就成了千古罪人,朕万万不能答应!何部堂,事到如今,我朱家失德,辽王还能保留朕的皇位,已属难得,再说了他们所谓限制权力,未必不是好事。太上道君不是说过:外其身而身存,后其身而身先!”
何腾蛟满脸焦急,还想要劝诫,可是朱慈烺根本不想听,只是摆摆手,让他退出去。何腾蛟无奈,只好连夜回到了开封,找到了范克勤。
“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范克勤悲愤的说道:“顾振华有救国之功,却行亡天下之大罪,我等势必要拼死阻止,哪怕舍了这条老命!”(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