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战火,烧不到安详的南京。经历了清除东林党的风暴,江南又恢复了安宁和繁华。偶尔有些北方的消息传来,掀起了些许波澜,很快又安宁下去。
新的帝都在小贩叫卖声中,渐渐的苏醒,就在这一刻,突然一骑飞奔,冲进了城中。
“捷报!捷报!”
“中原大战,重创吴三桂!”
“斩首近万,蓟国公威武!”
……
正给客人舀豆浆的小贩听到了声音,顿时大笑道:“老少爷们,又打赢了,早点不要钱啊,咱们普天同庆!”
“哈哈哈,你可真会往脸上贴金啊,普天同庆就喝豆浆,吃油条啊?大家伙该买鞭炮,舞龙舞狮,好好的耍耍!”
“没错,蓟国公就是有本事,有他老人家在,中原稳如泰山,咱们也就能安居乐业,高枕无忧了!”
更有一个老者摇头晃脑,掳胡须笑道:“大家伙知道不,蓟国公抗清的地方,正是当年岳武穆大战金狗的地方。安**忠勇善战,堪比当年的岳家军,国公爷就是咱们的岳王爷啊!”
街道上百姓议论纷纷,万民欢腾,更有人买了鞭炮,热热闹闹的燃放起来。
捷报自然也传到了内阁之中,正在处理公务的马士英得到了消息,手中的毛笔落在了地上,他都没有感觉!
“快,给本阁看看!”
马士英一把抢过了捷报文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就在这时候,兵部尚书阮大铖也匆匆赶来。
“元辅,张缙彦。陈潜夫,徐方等人联名上奏,请您过目。”
马士英沉着脸,急忙展开一看,上面写得十分简单,大意就是安**已经取得初步胜利,将清军杀退。但是鞑虏根基尚在。精锐犹存,因此应该集中全力,乘势而为。毕其功于一役!
在奏疏上面,他们建议集中江北四镇的精锐兵力,汇合史可法在山东南直隶一带的士兵,全力攻击京畿。牵制清军。而安**则从中原北上。如果李自成在陕北获胜,则三路大军,一同攻击京畿,可以一举驱逐鞑虏。
人的野心也会随着实力的变化而变化,顾振华在获胜之后,深知清军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只会更加残酷的报复。
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处处开花。抢占先机,陕北战事胶着。中原又是安**新胜。只要明军拿出举国之力,全力北伐,山东一线再打起来,势必能吸引部分清军,到时候三线作战,清军左支右绌,兵力捉襟见肘,乱拳打死老师傅。
即便是不能一举消灭清军,也能趁机歼灭一部,打掉清军的气焰,最差也能缓解安**的压力。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顾振华才用六百里加急,让马士英出兵。
一份捷报,一份奏折,全都摆在了马士英的面前,老马看了半晌,才看了看阮大铖.
“你怎么看?”
“启禀元辅,若是从军事角度,我以为这是完全正确的,清军虽强,但是兵力有限,如果三路发难,只要一路侥幸获胜,就能扭转局面。”
马士英垂着眼皮,忍不住说道:“说说别的方面吧?”
“是。”阮大铖皱着眉头,“这事情有两大难题,第一李自成是杀害先帝的凶手,如今圣上是先帝的儿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寻常人家尚且如此,何况皇家?蓟国公虽然出于公心,但是私自同李自成合作,已然有些不妥。如今我们全力出兵,知道的是恢复中原,不知道的还说我们是帮着杀害君父的仇人,好说不好听啊!”
马士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眼前的捷报。
“还有别的吗?”
阮大铖微微看了一眼马士英,只见他眉头紧锁,拧成了一个疙瘩,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说道:“元辅,自古以来,武夫秉政,从来都是乱国之相。虽然蓟国公忠勇,但是恶例不能开,不能让武夫执政啊!”
说到这里,阮大铖长叹了一口气:“蓟国公自从出道以来,连战连捷,功劳赫赫,不论是文武都是第一流的,但是细细观察他的作风,往往是胆大包天,开万世之先,祖制早就抛在了一边,虽有功,但是未尝不是隐患。当年宋太祖黄袍加身,多半也是情非得已……”
阮大铖还要说下去,马士英一摆手,“不要多说了,我去找监国商量,今天咱们的话,不要走漏一个字。顾振华什么脾气,你我都清楚。”
话不用多说,阮大铖急忙点头,默默退了下去……
安**大胜,民间沸腾,但是朝堂却是死一般的安静,只有几个底层的给事中上奏,请求封赏安**,结果奏折一概留中不发。
相比南京的诡谲,北京又是另一番景象。自从清军入关之后,不只是推行剃发易服这么简单,他们还大肆的圈占土地,只要看哪里好,就抢哪里。
以京城为例两黄旗住在北城,两白旗住在东城,两红旗住在西城,两蓝旗住在崇文门和宣武门以里,这叫京城八旗。原来的住户全都被无情的赶走,有的甚至变成了奴隶。
这些满洲权贵从穷乡僻壤,一下子到了京师繁华之地,就算是多尔衮拼命的约束,但是一股享乐奢靡的风气也不可抑制的扩散开。
那些投降的官僚士绅也拼命的孝敬新主子,各种新奇的玩意也在八旗之中流行,虽然只是一个开始,但是星罗燎原,已经有了不可抑制的态势。
不少满清的子弟一有空闲,就在接到上乱逛,看到什么好拿什么,看到哪有趣就去那。就连女人也不放过,一时间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不敢穿好看的一副,不得不出门的时候,也是黑灰摸脸,好像乞丐一般。
这一天刚刚从山东回到京城的贝子满达海在几个包衣奴才的簇拥之下,来到了闲逛。
“爷,您看这京城怎么样?”
“妈的,汉人打仗不成,建城的本事真不赖,街道多宽,酒楼茶馆一个接着一个。”
“敢情,汉人建的越好,不越是合了您的心意吗?花花世界,任由你寻欢作乐啊!”
“哈哈哈,你这个嘴啊,就跟抹了蜜似的。”
满达海笑着拍了拍奴才的肩头,笑着说道:“九儿啊,爷很快又要出征了,等着我答应了回来,一高兴啊,就把你们全家都抬旗了。”
“多谢主子恩赐,奴才先祝您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小九儿越发的巴结主子,把全身的本事都使了出来。他们正走着,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座茶楼,在楼门口都挤着不少的人,正伸头往里面看。
“九儿,看看那边怎么回事.”满达海顿时好奇起来,小九儿急忙点头,撒腿就跑了过来。
“都给我滚一边拉子去!”
奴比主大,此言一点不虚,小九儿踢开了几个看热闹的百姓,直接挤了进去。
闪目一看,只见在茶楼的正中,有一个小小的舞台,在舞台中间正好站着一个一身素服的女子。清水脸,一点脂粉没有,身量高挑,身材匀称,在她的前面摆着一个八寸的书鼓,鼓面上放着楗子和书板。
“诸位京城的父老乡亲,衣食父母,小女子本是沧州人士,和师傅学了几天本事,来到贵宝地,求大家赏口饭吃,有什么到不到的,还望贵手高抬。”
“今天唱的段子是三国的故事,叫徐母骂曹,请弦师挑起丝弦,小女子打起鼓来,伺候大家一段。”
“好!”
女人落落大方,说话字字清楚,如同珠玉一般,光看着卖相,活儿就差不了!
“汉末刀兵起四方,各处里狼烟滚滚民遭殃……”
一句出口,响彻云霄,珠圆玉润的嗓子,就像是鸟鸣一般,透着清脆好听,不管离着多远,都仿佛在耳边一般,别提多舒服了!
说起来以往京城的昆腔名伶也是不少,只是她们多数唱的婉约低徊。而这个女子全然不同,嗓音高亢,动作潇洒优美,别有一番独特的风骨。
小九儿才看了几眼,就彻底呆住了。
“九儿,你小子跑茅房了不成,敢让爷等着!”
满达海说话之间,就冲了进来,小九儿一把拉住了满达海,用手指了指舞台上。
“爷,您看!”
满达海闪目一看,顿时也是眼前一亮,台上的女子就仿佛是一朵雪白的花朵一般,处处透着柔美娇弱。
偏偏嗓音苍凉高亢,婉转低回,音域宽的吓人。虽然满达海只是一个莽汉,全然不懂她在唱什么,但是银铃一样的声音,还是彻底把他吸引住了。
“……这徐母想罢蹀躞把堂上,手扶拐杖立洋洋……”
唱到了这里,少女弯腰弓背,恍惚之间,竟然变成了一个老太太,身段之美,简直难以言说。
“好,赏银子!”
说话间,两锭元宝就扔到了舞台上。
……
南北二京,各自酝酿着不同的风云,而顾振华正在汲县整军备战,吴三桂自从败退之后,退到了淇县,一面向多尔衮讨要火炮,一面也改变了策略,转而利用骑兵小队,不断的袭扰,安**也是疲于应付。
就在这时候,突然周琨送来了一份南京来的密信。
“国公爷,这是戴公公亲笔写的,请您过目!”
顾振华急忙展开,只见上面有八个字,文武不合,疑心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