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因着回事处同青云山房叫人反应不过来的利落动作,反正方良家那一摞的炮竹还未放完,府里各个房头就陆续派了体面的管事或妈妈过来奉上贺礼了。
别说秦连豹同罗氏万万没有想到,饶是俞阿婆同方良总算经过见过,也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愣怔过后,赶忙奉茶。
俞阿婆同许氏婆媳两个又把家中的钱箱兜底儿翻,捡了银锞子出来包了封红打点下去。
方良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张口就问:“家里还有多少新制铜子儿,赶紧打点出来,我估摸着那些个见风使舵的玩意儿就该上门了。”
果然不出方良所料,他这刚遣了方庆去府里递帖子拜见大老爷,府里那些个有头有脸的管事们就纷纷争先恐后的过来道贺。
还有些个内宅当差的略有体面的妈妈嬷嬷丫头们,当差之余,也寻了借口往家里跑。
俞阿婆赶紧叫了刚递了帖子回来的方庆再跑趟司房,兑了锞子铜子儿回来散人。
看的罗氏眼皮子直跳。
忙到脚不沾地儿,府里又传了话儿过来,大老爷要见秦连豹同大堂哥,方良没法脱身,二人忙跟着方大老爷身边的长随去了府里。
正主都走了,哪里知道这人来人往的贺客还是没个消停,眨眼的工夫就到了隅中时分,方良已是蔫了,又有方管家、许氏娘家这样素日走动亲热的姻亲故旧邻舍的过来恭贺,长松了一口气,忙打起精神来待客。
而这一拨人,实际上已经不只来贺过一回了。
之前秦家刚刚住下的时候,都曾过来探望过。之后秦连豹同大堂哥下场,虽未过来打扰,可隔壁几家都管教着家中孩子不许高声,又隔三差五的送了吃食过来,知道二人正场招覆都过了,也曾过来道喜。
自是记在心上的。
知道秦连豹叔侄被大老爷留饭,方良索性自品升馆叫了几桌席面过来,大伙儿热闹了一回。
只这些人中大多都是有差事在身的,忙里偷闲已是不易,撤下席面,也就陆续散了。
家里头从俞阿婆到花椒,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秦连豹同大堂哥也回来了,帮着家里归置好,秦连豹就欲告辞返家。
俞阿婆有些舍不得,还想留着在住一夜:“今儿已是晚了,明儿一早再回吧!”
只这一离家已是十余天,别说秦连豹同大堂哥俱是急着家去报信儿,好叫家里人放心,就是罗氏同花椒都已是一刻都坐不住了。
秦连豹婉辞了,只道四月里还得过来叨扰呢!
俞阿婆一想也是,四月里还有府试呢!
这心里立马就定了下来。
帮着罗氏收拾行李,罗氏同秦连豹商量后,则是塞给了俞阿婆一个荷包,只说这些天实在叨扰娘和嫂子了。
俞阿婆都不用捏不用看,都知道这里头是甚的,如何肯收:“这是说的甚的话,快收回去,咱们可是自己。”
又道:“不是我说,咱家都多少年没有这样风光过了,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有甚的可叨扰的。”
许氏也在旁诚心诚意地帮腔。
旁的不说,只说方才告辞的时候,秦连豹叔侄俩特地向她作揖道谢,谢她操劳,就已是没甚可说的了。
罗氏双拳难敌四手,只好道:“娘和嫂子再拦着,我们这心里如何过意的去的,下回府试也不敢再来叨扰了。”
哪知俞阿婆眼睛一瞪:“不住这你们还想住哪去?仔细我去同你婆婆分辨。”
罗氏哭笑不得,最后还是靠着花椒,趁着俞阿婆抱着她不舍的工夫,把荷包塞在了俞阿婆的枕头底下,才志得意满的上了马车回了家。
却是直到将近初更时分,才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赶回了周家湾,迎接他们的竟又是噼里啪啦的炮竹声。
不待罗氏下意识地去捂花椒的耳朵,枕在罗氏腿上睡得正香的花椒已被声响惊醒,骨碌碌地爬起来,就趴到床边挑起帘子往外张望,转过头来笑着告诉罗氏:“娘,大家肯定已经知道好消息啦!”
“乖乖!”
只话音未落,就被罗氏抱了回来,顺手掖好帘子,给她搓脸。
又无奈道:“怎么这样顽皮,夜风那么紧,着凉了怎么办?”
花椒就讨好地嘻嘻地笑,外头已是传来炮竹声都掩盖不住的哥哥姐姐们的欢声笑语。
花椒忍不住坐在车里大喊“四哥”、“三姐”。
这两人的声音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花椒就听到车旁传来丁香的声音:“椒椒,你们去了那么久,我和香叶都无聊坏了。”
花椒就又趴了过来,挑开帘子,看着外头跟着马车快走的丁香道:“三姐,我爹同大堂哥都过了县试了,我爹第七,大堂哥第四十八。”
罗氏这回不拦着她了,只是伸手捂着她的小脸。
外头丁香就喊了声“三婶”,又朝花椒直点头:“我们已经知道啦,晌午李巡检和钱伯父就都派了人过来报喜恭贺了,后来四叔黄昏的时候又在崇塘碰到了礼诗圩的人,二叔四叔买了好多好多的炮竹,我们还担心你们今儿不回来呢!”
花椒就想到了方良,不禁看着丁香咯咯笑了起来。
只待下车后,才发现家里正院中灯火通明,人头躜动。
细看之后才知道竟是周家湾和漏斗湾的好些乡邻已聚在自家了,甚至于大姐夫同杜家人也在堂上坐着。
花椒吞了口口水,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秦老娘同姚氏几个知道他们为着赶路还未吃饭,忙把一直热在灶上的饭菜打点上桌。
花椒坐在西跨院的饭厅里大口吃饭,只看着被一堆轻壮围的密不透风的秦连豹同大堂哥,很怀疑他们会消化不良。
二堂哥几个眼见那边桌上再是挤不进去了,纷纷往花椒罗氏这边跑。
四堂哥却是一脸担忧的凑过来问着花椒:“三叔真的考了个第七?”
花椒捧着小碗不住地点头。
四堂哥就苦了一张脸:“三叔考的太好了,可县试最后一场的‘提堂’,府试的时候考卷上是要加盖‘堂’字的,到时候得在大堂学政面前考试,据说好多人就是这样落榜的……”
只话音未落,就被二堂哥一个巴掌拍在了脑门上:“你就不能说些好的?”
花椒却想到了方庆,这两个合该是兄弟的。
哭笑不得,不由打了个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