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这大半日的就和这一串儿的小丫头们埋头在小宅子上了。
眼见莳萝窝在上房内室里同秦老娘姚氏几个体己话说个没玩儿,想尽办法困住了舒妍舒妙,叫她们高高兴兴地搁家玩儿。
莳萝中途起身过来看了两回,见两个小姑子同花椒姊妹凑在一起有商有量的造着房子,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也不去打扰。
待到下半晌,日头刚刚偏西,姚氏就催着莳萝赶紧回去了:“也好叫你婆婆安心。”
莳萝就低了头,喃喃地道:“相公叫我们等着他,他下工后就会过来接我们的。”
姚氏听了,就摸了摸莳萝的发髻,杜氏却是一拍巴掌,“唰”地站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我和你三婶丁点儿准备都没有呢!”
这十天正是轮到杜氏罗氏妯娌两个料理炊洗家事。
莳萝反应过来,忙跟着站了起来解释道:“二婶别忙了,我们不留下吃饭的。”
杜氏就嗔了她一眼,道:“傻丫头,正是饭点,怎好不留侄女婿吃饭呢,这可不是不讲礼性了么!”
说着就一径出门唤了罗氏,沈氏瞧着也跟了出去帮忙,妯娌三个一壁商量着菜单子,一壁进去厨房忙活了起来。
秦老娘就拍了拍莳萝的手,道:“吃过饭叫你二叔赶了车送你们回去,不必担心路上的。”
娘几个正说着话,舒秉庚已是过来了,进门行礼,看了眼莳萝,又不好意思地道:“今儿出水收款顺利的很,我下工的早了些,就过来了。”
秦老娘就笑了起来:“不早也不晚,正正好。”说着又留了舒秉庚吃饭。
舒秉庚倒是爽快的很,秦老娘一开口,他就点头应下了,半点不外道,秦老娘就更是欢喜了。
又拉着他说了两句差事上的话儿,就放了他出去。
放下东头园子里的活计赶过来的秦老爹看了眼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的舒秉庚,虽然没有向莳萝透露一丝半点关于钱德隆的话儿,却想同舒秉庚通通气:“今儿一早你们铺子里的钱大掌柜亲自松了拜礼拜帖过来,说是东家想要过来拜访,我应下了,明儿就在家里会面。”
舒秉庚一听这话,就呆住了。
虽说这些天他一直跟着父亲在外头忙着出水收款,可铺子里也不是没去过的,却是半点风声都未入耳的。
而秦老爹看着他的反应,却是颇为满意的,温声告诉他道:“虽说到底用意何在暂且还不好说,不过钱德隆大糕坊的云片糕十余年不减成色,至今还是用的纯陈糕粉,每方还能切足八十片,片片薄透均匀,想来东家行事也不会出格到哪里去的。”
这话一出,饶是舒秉庚一贯机敏亦是一脸的呆愣,不过眼里的惊愕之色已是转变成了钦佩,面色也渐渐好了起来。
不说对秦老爹的观察之入微佩服的五体投地,只说钱德隆的雇工看似风光无限,可内部雇工之间的复杂矛盾程度,外人是根本难以想象。
他父亲少年学徒,在钱德隆一干就是二十余年,从埋头拣货的小伙计做到店堂里迎来送往的头柜伙计,再做到每天都要同大主顾大笔银子打交道的水客朝奉,手里的关系人脉早已积累了无数,也不是没有旁的同行店铺来挖人的,给的工钱更是比之钱德隆还要丰厚。
为什么从来不为所动,除了从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钱德隆是行业翘楚之外,也是因为东家和钱大掌柜对他父亲都有知遇之恩,他父亲也很清楚二人的人品和行事风格,这才一直尽心尽力的为汪钱德隆付出,从无二心。叫人想在这上头给他父亲找事儿,都找不到把柄。
心里头存着事儿,面上却不显,回家后就把这桩事儿告诉了父亲。
舒庆元今年年初也曾听说京城和莲溪都出了一品珍品秦白芹,可到底只是听说罢了,见都未见,听过也就过去了。
直到秦家送了满月茶过来,见到了茶礼中白色的白芹,才恍然大悟,秦白芹的“秦”并不是他一直以来以为的“清”,竟是以姓为名的。
自是为秦家欢喜的。
也明白过来长媳如何会有那般丰厚的一注嫁妆了。
哪知后来妻子又同他说,秦家壅制白芹的这门手艺传男也传女,自家长媳也会壅制白芹,他也是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的。
如何会不明白亲家的用意的。
可他也在这行当里浸淫了二十余年了,下意识的就觉得这样大的事儿,或许是急不来的。
把道理同妻子长子分说之后,二人也俱是赞成。
舒庆元还以为这事儿暂且可以告一段落了,却没想到东家也动了这份心思了。
可听长媳的意思,秦家自从年初开始就已经和京城的八仙居合作了。
钱德隆,想要再去赶这个热灶分这杯羹儿,怕是难了。
可不管怎么说,东家的意思已然明显,是并没有打算从自家这里入手,而是预备着坦坦荡荡地上门去的,自家自该懂得避嫌才是。
舒秉庚长松了一口气。
那边厢秦家也是一切照常。
一大清早,上学的上学,上工的上工。
待到日头升到一竿高的时候,钱运仁和钱大掌柜就赶了过来了,秦老爹带着秦连虎忙迎直院外见礼寒暄。
钱运仁说话行事恭敬有礼,尊称秦老爹为“老丈”,更是笑言道:“我和老丈都是天南北地异乡客,能在崇塘见面也是缘分。”
入座吃茶,秦家用来招待贵客的还是一味野茶,钱运仁品尝后赞誉有加,知道是采自后头莲花山的野茶后,更是赞道:“我若猜的不错,这茶应是经年的野放茶,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之下,存活下来的自是极品。”
秦老爹微笑颔首:“大东家所言不错,正是野放茶。”
只是这则别说秦老爹了,就是舅太公都并不清楚莲花山上曾是种过茶树的,倒是漏斗湾王氏的族谱中有相应记载,却是将近百余年前的事儿了。
钱运仁笑着颔首,又与秦老爹天南地北的说起了各地风俗来,不知不觉地,已是拐到了当年先祖父在崇塘创业的艰辛和操守上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