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肘放在地上，全身绷紧笔直，手肘、脚尖作为支撑点，其余身体部位悬空。熊金已经维持这个姿势整整一个上午，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来，细细密密的小汗珠汇聚在一起，变成硕大的汗珠，滴滴落下，但他环视一圈，其他人都在坚持着，无人吭声，于是咬咬牙继续坚持。

卡教官平静地在他们九人面前走过，同时平淡的声音自胸腔传出，中气十足。

“这个动作，李先生称之为……平板支撑！它不仅能磨炼你们的意志，在修炼上也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元力如果是水，你们的身体就是容器，只有容器坚韧，水才能装得足够多，同时才能承受元力剧烈的使用！你们觉得脐下一寸疼痛难忍对么？感觉到了，那就对了！那里是元力储存的地方，丹田！这说明你们身体正在被锻造。今天已经坚持了三个时辰，很不错！但还不够！”

终于，有人坚持不住，趴在了地上。

小卡望了过去，但没有生气。那名趴在地上的少年，满含着眼泪，似是不甘，又强忍着痛苦，坚强地撑了起来，只是这一回，不到片刻又下去了……如此往复。

小卡只是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鼓励，但心头已经赞许起来。身体可以锻炼，武力可以学习，唯独这意志力，很难以外力提高。他扫了一圈，所有的少年都在坚持着，每个人那都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但没有一个人放弃。他们都是经历过磨难的人，他们的意志力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中变得无比强大。看到这一幕，他不由得再度佩服起东家的智慧。

其实，在前面一点的时间，李清明吩咐他去大郑寻找这些历经磨难的少年，训练他们成近卫，是让他疑惑且有些抵触的事情。在他的认知中，毕竟人类和妖类还是有很大差异的。从军并非贫苦下层的人类可以做的事情，他们接触不到“法”，便无法驾驭元力，所以在大郑，稍有战力的军队，都有不错的出身。自然，这也是大郑无法战胜妖国的原因之一……毕竟，妖国的妖，都有天赋，最差也能达到三流元力水平。

另外，让这些少年现在才开始接触训练，实在太晚了……他们中最小的十四岁，最大的十六岁，早已过了习武的黄金时期，而且他们从未接触过“法”，如果无法驾驭元力，那么一切都是枉然，训练出色的近卫或许有机会惨胜一个普通的三流人物，但面对二流必然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随着这一段时间和这些少年的接触，小卡终于一点一点地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到最后只能化为对李清明的赞服。

首先便是，这些少年的意志力，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小卡自问，便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到那些要求他们做到的事情。只因为李清明在授课的时候对他们讲过的一句话：“要有希望。你们现在经历的，都是为了你们的后代不再经历。如今，我只是改变了你们的命运。但想一想曾经受过的苦难，那片土地上，你们曾经失去的亲友，我和小卡教给你们的东西，有一天会让你们也足以拯救你们在乎的。”

那些少年在训练和听课的时候，眼里有一种小卡都看不懂的光芒。他试着让自己沉浸在那种氛围中，他回想曾经接触的那些兵士，无论是妖国的还是大郑的，如东家所说，他们为金钱而战，为地位而战，便永远无法获得一往无前的勇气和直面一切艰难险阻的意志。但这些少年不同，他们从炼狱中解脱，如今经历的，追寻的都是为了不让自己再度坠落炼狱，这种追求爆发出的力量的确让人震惊。

小卡擅长的是刺杀，他将一切自己会的技能毫无保留的教给那些少年。他们学的很快，哪怕悟性不高的，也会在别人休息后，独自一人默默地来到训练场，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好几次，他都在月光下，看到那些身影。

自然是让人震撼的画面。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小卡对他们的未来充满期待。

真正的转变来自于几天前。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通识教育，李清明开始将唯物论潜移默化地教给少年们。唯物论是一个内容丰富的体系，它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认识和改造世界，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思想理论。要想让少年们一下子学懂学通，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唯物论说起来内容多，却并非毫无条理的。

李清明知道，唯物论划分为五大方面，可以用“一二三四五”来概括。说得详细一点则是一种关系、两大特征、三大规律、四种辩证思维，五对基本范畴，真正理解了这“一二三四五”就真正悟透了唯物论。教他们，可以从最简单也是最核心的“一”开始循序渐进。

“一”是唯物论最核心的东西，也是最容易交给少年们的。一种关系就是物质和意识的关系，回到那个世界，便是一个中学生也能回答上来，即：物质决定意识。但要让这些少年理解，还真是费了不少心力。不过，李清明自然已经掌握了大道至简的教学方法，还是如愿启发了他们。

“首先要弄懂什么叫物质。物质不是说某一个具体的东西，而是说一切东西的总合。比如，大家都吃过鱼吧？鱼这个东西，不叫物质，但它是物质的具体表现。接下来，要弄明白物质的唯一特点，那就是客观存在。理解了这个，你们就能理解什么叫物质决定意识。什么叫客观存在？比如大郑的皇帝，不管你见没见过它，认不认得他，他存在就是存在的，不会因为你不知道他，他就没了。”

熊金是其中最有悟性的少年。他想了一阵，忽然说：“先生……那佛和道家的神，是否不是物质的？”

李清明大感神奇，说：“说说你的想法。”

“虽然世人都说世上有神和佛，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它们。虽然寺院里有佛像，道观里有神像，但每个像都是不同的，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佛和神真正的样子……换而言之，佛和神是什么样子的，全凭我们怎么想，我想它是六个嘴巴也成，九条腿也成，也没人能说我说的不对……反正没人见过，我还可以说那些佛像都不对嘞！但大郑的皇帝不同，我说他全身长满了嘴，就会有人说我说的不对，因为他的的确确存在，而且脸上只有一张嘴。”

李清明沉默了良久，目光复杂，其中有难以掩饰的激动。

第二天，熊金的身体里诞生了第一缕元力。

李清明能如今已经能将元力送入其他人体内，他探知一番，熊金的少年体内的元力跟他殊途同源。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成功了。

小卡自然无法感应到熊金的元力，但他知道东家那奇异的元力，所以当李清明告诉他这件事以后，再看熊金时，他产生一种想法……如果熊金这样的少年组成一支军队……他不敢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