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妆不动,直愣愣地盯着那个荷包,好半晌才哑声问:“你把它卖了?”
黎婧本没太在意,自个伸手倒了杯水喝,一抬头看见沈晓妆的神色才意识到不对劲来,水还没送到嘴边,无奈道:“不是你让我卖的?”
沈晓妆还是没反应,元宝在旁边急的直跺脚,“这是怎么了,魔怔了难道?”
“可不就是魔怔了。”黎婧伸手把那荷包解开,露出里面两锭银子,“这下回神了吗?”
确实回神了,沈晓妆抓起一锭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苍白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微笑。
黎婧拿起另外一锭,说:“你自个收好,这个就当这些日子的家用了。瞅你那副疯魔的样子,早知道就不该给你买那盆花。”
“怎么不该?”沈晓妆见到真金白银也有心情反驳了,“没有那花,哪有现在的银子。你一共卖了多少钱?”
黎婧把两只手摊开在沈晓妆面前晃了晃,“十两银子,开不开心?”
沈晓妆简直太开心了,开心的就差乐出声来。
黎婧把碗再度推到沈晓妆面前,问:“这下能好好吃饭了吧?”
沈晓妆用力点头,连勺子都不用了,端起碗来咕咚咕咚把粥喝了个干净。黎婧在一边笑得很欣慰,“这才好,等你身子好透了自己去花市看看,相中哪盆就买回家来。”
抱着能早日去花市的想法,沈晓妆按时吃药,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终于在病好了三天之后被准许出门了。
黎婧拿了张帕子给沈晓妆当面纱使,帕子上面绣的花颇眼熟,沈晓妆拎起一个角仔细看了又看,发觉这是自己最开始画的那副花样子,没想到被黎婧绣到了帕子上。
黎婧说的没错,这花拿来做簪子的确不合适,但绣在帕子上还是好看的。色彩研明的花朵在帕子的一角争相绽放着,帕子中间倒是有一大片留白,被沈晓妆拿来遮挡面容。
小姑娘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好似是花丛之中翩跹而过的一只蝶,在人心上轻点一下就飞走了,让人回味无穷,却又抓不住这蝶。
花市里面才叫一个百花齐放,不用踏进去,单站在外面,沈晓妆都要被扑面而来的花香熏得窒息了。
难为黎婧能在这地方找出一盆清雅别致的兰花来。
沈晓妆从拥挤的花丛之间穿过去,目光只是短暂地碰了一下它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艳丽的花在沈晓妆眼里都比不上桌上摆着的那盆兰花。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眼缘,这偌大的花市还没有能再合沈晓妆眼缘的花。
元宝倒是看什么都稀奇,甚至还试图伸手去摸一摸花瓣,一打听那花的价格,又龇牙咧嘴的把手收回去。
一抬头,走在前面的沈晓妆已经走出去很远一段了,元宝连忙跟上去,看着沈晓妆在花海之中穿梭的背影,蓦的觉得花海漫天都比不过前面那一道倩影。
沈晓妆感觉到身后没人跟过来,转身去找元宝,谁知一转身没能看见元宝,反倒是对上了谢寒那双探究的眼。
元宝长得本来就矮,注意力又都在沈晓妆身上,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身后多了个谢寒。
谢寒也没看见元宝,抬腿就要走到沈晓妆面前去,一个不小心踢到了元宝身上,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跌到了一旁的花上。
花朵被压倒一片,浓烈的香味直冲天灵盖,把谢寒熏得直咳,花枝的断口擦过少年的脸颊,留下好长一道红痕。
沈晓妆见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那里的擦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现在看见谢寒的脸被划坏,颇有些感同身受,仿佛这伤是落在自己脸上一样。
元宝冲过来拉着沈晓妆的手往回跑,边跑边喊道:“我的好姑娘,你还愣在那干嘛呢?”
沈晓妆风寒初愈,身子还有些虚,被元宝这么一扯,差点在花市表演一个就地瘫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跑什么啊,我又没,没欠他钱。”
元宝跑出好远,直到看不见谢寒了才停了下来,“可是,他知道我是包家的女儿啊。”
包家继婆勒之后已经成了西楚的百姓茶余饭后第二个长期挨骂对象,好好地生意不做,非要通敌叛国,几乎是被满门抄斩,跑出来的估计也就只有元宝这么个在外面跑商队的女孩。
沈晓妆没空管元宝是什么包家的还是李家的,一路跑得难受,也没什么心情逛花市了,被元宝扶着回了家。
而另一旁的谢寒被迫赔偿了好些银子,站在那被压倒的花跟前,抬手碰了一下脸上的伤口,没觉得有多疼。可十几岁的少年郎哪有不注重容貌的,谢寒又嫌随身带着个小铜镜娘们唧唧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脸变成什么样了。
低声咒骂了一句,看着身上沾上的泥土,谢寒也知道自己的模样好不到哪去,刚要去追沈晓妆他们,就被摊位的老板拽住了。
“公子你给这银子找不开,不如你抱几盆花回去吧。”老板极力推荐着自家的花,“您看这几盆,开的多好,都是现在京城里面最时兴的品种,摆在家里面再好不过了。”
谢寒不耐烦地甩开人,“不用找了。”
说完这句话,少年风一样地蹿了出去,惊了老板一跳,“哎呦,怎么跟个鬼影子似的。”
等到谢寒追出去的时候,早就不见了沈晓妆的人影。谢寒站在路口拄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喘气,面前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是带着元宝的沈晓妆。
谢寒眼前映现出方才沈晓妆回头时的样子,少女的面纱被风撩开一角,露出尖尖的下颌和没什么血色的唇,展露在外的眉眼漂亮的像个妖精,皮肤有点病态的苍白,脆弱的好像一碰就散了。
谢寒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一幕从脑子里面甩出去,他是要去抓那个包家的小贱种,能收留包家的人也定然不会是好东西,他总想起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