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具雏形的小院里,下人们忙忙碌碌的,三四个大箱笼被抬到马车上去,有小丫鬟在廊下窃窃私语,偷偷议论着什么。
“夫人这又是搞的哪一出,这是要去哪啊?”
“没听说吗,夫人要去寺里给二公子祈福,听说得在寺里住满七七四十九天呢!”
“祈福也不一定非要住在寺里啊,这么大张旗鼓的,还以为夫人要搬走了呢……”
沈晓妆拢着袖子站在门前望着人来人往的院子出神,直到金条过来,和她说:“夫人,东西都备好了,这便启程吗?”
沈晓妆回神,“走吧,别耽误了。”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沈晓妆是为了悼念谢寒,才去了寺里,知情的人也只是以为沈晓妆放心不下谢寒,想去寺里静静心。
两架马车停在寺门前,车上下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扶着丫鬟的手,神色悲戚地走进了寺里。
寺里的主持亲自出来迎接,足见这位妇人的身份尊贵。
不出两日,沈晓妆住在寺里的事情在甘州传遍了,据说就连陶天玉亲自去劝沈晓妆都不肯出来,铁了心要住满四十九天。
不到一个月,连京城都知道这事了。
包括被囚禁在一个小院子里的黎婧。
院子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一应用具应有尽有,可见黎婧是没受了亏待的。
彼时黎婧正站在桌前提笔写字,日日被关在一个一成不变的空间里,是能够把人逼疯的,黎婧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她大半个月前去纤巧阁替沈晓妆去巡视,回候府的路上,路过三井胡同的时候马车叫人拦了,谁也没想到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这么肆意妄为,居然敢当街劫持候府贵女。
也是,如今这个天子,也没心思管这些。
给沈晓妆的那封信,是黎婧被逼着写下来的,虽然她知道沈晓妆未必认得她的字,但劫持她的人不信啊,她解释也没用啊。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雷鸣,黎婧抬头看了看窗外,晨间起身的时候还是个晴日,这会天上却阴云密布。
风雨将至。
有人撑着伞从风雨之间穿行而过,和站在窗前的黎婧隔窗对视。来人轻笑了一声,略带嘲讽道:“黎二姑娘,看来你的好姐姐可不打算来救你啊,人家现在正在寺庙里日日给她可怜的丈夫祈福呢。”
黎婧垂眸,语气是一派清净,“我早说过,我们关系并不好,你们用我来要挟她,都不如去要挟高将军管用些。”
外面的光线暗,虽然看不清,但黎婧也知道那人脸色估计不会太好看。
她被劫持之前,已经有好几位夫人被皇后派人“请”进宫里去小住了,包括杜江芙,姚瑾泽用自己身子不适的由头给推了,倒也不全是借口,姚瑾泽最近的身体确实不怎么乐观。
也算是逃过了一劫。
看来有人是不打算连沈晓妆都放过了,只是沈晓妆连男人都死了,人还在甘州,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把她也困在宫里去。
黎婧有些猜不透这到底是谁的人,能叫皇后都出手相助,是哪位皇子?
听到沈晓妆没回京的消息,黎婧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知道沈晓妆已经找到谢寒了,但是她知道,沈晓妆看破了这个陷阱,并且没冲动地跳进来。
外面的人还在说:“黎二姑娘这么平静?谢夫人可都放弃你了,那你也没什么价值了,你不为自己的安危考虑一下吗?”
黎婧波澜不惊,谁说她没有价值了?
只要手里握着黎婧,黎康,高挚,甚至于谢家,哪个不是投鼠忌器?
“与其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不如想想该怎么把我这步棋的价值发挥到最大。”黎婧莞尔一笑,就好像她还在自己的梨棠居里面。
那人拂袖离去,身形被埋没在雨幕之后。
黎婧再度提笔,稳稳地在纸面上写下一个“破”字。
既然沈晓妆没被牵扯进来,她就该考虑该如何破局了。
首先,得从这鬼地方逃出去。
归功于沈晓妆,当年在沈家的时候没少领着黎婧上树翻墙,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积累了一身上蹿下跳的本事。
院墙不算高,主要是外面的守卫比较难搞,黎婧在这待了大半个月,一直留神观察着,总算是找出来一个破绽。
不能趁着晚上走,晚上的守卫反而会更严,得趁着晌午的时候,那时还不到交接的时辰,却正是外面的守卫疲累懈怠的时候,在日头底下站了一上午,都等着到了时辰换班呢。
谁会想到黎婧会那么大胆赶在大白天往外跑呢。
黎婧掐算好了时间,挑了个雨天,外面阴沉了一上午,终于落了雨,来送饭的人刚走,黎婧拿了个馒头在手里,边啃馒头边凑到墙根去 听到外面守卫的咒骂声。
雨天又没人给他们打伞,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外面守着,放在谁身上会没有怨言呢。
且前些日子黎婧老实的跟个鹌鹑似的,守卫难免就有些懈怠,都凑到一堆去避雨了。
黎婧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踩着自己从屋里搬出来的凳子,双手扒在墙头,一个用力就翻上了墙头。
底下果然没人,黎婧刚要跳下去,就听见另一边突然喧闹了起来,吓得黎婧差点从墙头栽下去。
黎婧稳好身形,朝声源的方向望去,发现并不是自己被发现了,甚至可以说,都没人注意到墙头上还有个人。
院外一片刀光剑影,守卫被一个个解决掉,黎婧跳回到院子里去,站在凳子上只露出半个脑袋观察外面。
在不能确认来人的身份的前提下,还是不要贸然暴露的好。
毕竟谁知道来人是敌是友呢?
外面的打斗结束的很快,原本守在外面的人都被解决的差不多了,有人将地面稍作清理,让出了一跳路来。
一个罩着幕离的姑娘从外面走了过来,扒在墙头上的黎婧看见这一幕瞳孔缩进,约是太过震惊,脚下没站稳,直接从凳子上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