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新年。
饶是国公府人少,这年过得也不能冷清了。
杜江芙提早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沈晓妆什么都不用做,用得着她的地方就是把她拎过去挑过年做新衣裳的布料。
衣裳还是在纤巧阁做的。
这些年沈晓妆见过的绣品不少了,新衣裳到了她一摸就知道是丁娘子的手艺。
还带夹带私货的。
说实话,沈晓妆打心眼里佩服杜江芙这类人,黎婧是,姚瑾泽也是,她们是典型的大家族的宗妇,能整齐整个家族门面的。
沈晓妆就不行,她长得就不是很像个贤妻良母。
她大概这辈子只配做个祸水。
哦,祸水也做不起来了,被她祸害的那个人现在连家都不回。
家里没那么多人,甚至连个长辈都没有,也就没那么多规矩,厨房做了满桌子的菜,但菜码都不大,一样吃点就饱了,过会还得吃饺子呢。
这是沈晓妆头一次在外面过年。
她九岁之前,身边没离过沈家人,九岁之后,身边没离过黎婧。
现在谁都不在身边,哪怕是个喜庆的日子,沈晓妆也难免多愁善感了起来。
桌上备着的果酒,沈晓妆便多喝了几杯。
果酒后劲不大,喝在嘴里也是甜甜的,但也架不住沈晓妆连着喝了两壶,金条一个没留神,沈晓妆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捋不直了。
杜江芙瞧见了好笑,温声道:“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大规矩,领你家主子回去歇着吧,记得叫厨房煮碗醒酒汤,一定要给她喂下去,要不然明儿起来头疼。”
杜江芙叮嘱的仔细,金条也听得认真,她自个没法把沈晓妆扶回去,杜江芙就派了自己的丫鬟和她一道把沈晓妆掺了回去。
沈晓妆脑子迷糊着,被搀回了院子里也不安生,不肯喝醒酒汤,扯着嗓子喊非要喝黎婧做的杏仁乳酪。
几个丫鬟都头大,这大年三十的,谁还能跑到勤仁侯府去把黎婧请来说我家姑娘想喝您做的乳酪了呢。
沈晓妆喊了半天也不消停,嗓子都喊哑了,给她喝水也不和,小厨房给她做了杏仁乳酪,她尝了一口说不是那个味。
还是金条灵光一闪,从沈晓妆的妆台上把谢寒寄来的那两朵花给沈晓妆簪上了,低声说:“姑娘,您瞧这花好不好看,您要是再乱动弹把这花给压坏了可就不好了!”
沈晓妆迷茫地睁着眼,眼神湿漉漉的,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干花,终于老实了下来,窝在一处不动了。
几个丫鬟松了口气,分工明确地把沈晓妆的衣裳换了,又给她擦脸擦身子,最后把人用被子卷好,还得留下两个守夜。
第二日沈晓妆醒的时候约莫快午时了,一醒来就觉得身上沉甸甸的,胳膊腿哪个都抬不起来,一开口嗓子也是哑的。
铜钱端了蜜水来给沈晓妆润嗓子,眼神哀怨地看着沈晓妆,沈晓妆喝完一盏还要,铜钱便给她倒满。
两盏蜜水下来沈晓妆说话也能说利索了,“年初一的你不跟我说吉祥话,这样看着我你觉得好吗?”
“奴觉得好极了。”铜钱说话的声音幽幽的,“姑娘还记得昨儿您都做什么了么?”
沈晓妆努力回想了一下。
什么都没回想起来。
啊,她好像是喝醉了,连饺子都没吃上,后头又发生什么了?她耍酒疯了?
沈晓妆这还是头一回喝的烂醉,什么都记不得,诚实地摇了摇头。
铜钱的眼神更哀怨了。
“姑娘往后还是少喝点酒吧,喝酒伤身。”
不止伤沈晓妆的,还伤她们几个丫鬟的。
沈晓妆打了个哈欠,金条也进来了,跟沈晓妆说前头的情况。
“有几个谢家的表亲来了,是姑娘之前没见过的,世子夫人说您乐意去露个面就去,不乐意就在院子里歇着。”
金条说话很沉稳,她虽然资历浅,但做事一向沉稳,在几个大丫鬟里已经有隐隐为首的趋势了。
沈晓妆便又倒了回去,“那边不去了。”
铜钱扯着沈晓妆的被子,“您去不去都得起来啊,睡得久了也会头痛,大过年的您就不能勤快些。”
“过年要什么勤快呢。”沈晓妆一动不动,“忙活了一年就这么两天歇着,做什么要勤快呢。”
谁来也劝不动。
初三的时候沈晓妆回了趟侯府,黎婧站在二门那等着她。
今儿黎婧披了件晶红色的披风,隐隐漏出下面一双缝了东珠在上头的绣鞋。
鬓间簪着两朵干花,瞧着颇为眼熟。
沈晓妆眯了眯眼,好了,这下知道这花是哪来的了。
她就知道谢寒哪来的好心。
至于黎婧的花是谁送的,用脚指头都猜的出来。
但是不得不说,这花黎婧带着比沈晓妆带着好看多了,黎婧便适合这种清丽的打扮,衬的她气质格外出尘。
沈晓妆就不行,说的难听点,沈晓妆就得往俗了打扮,大红大紫的艳丽颜色最适合她,她也压得住。
黎婧边走边说,“这几日侯爷的脾气不大好,是朝堂上触了霉头,说话不中听你也别见怪。”
好么,连声父亲黎婧都不肯叫了,黎昭哲这是有做了什么了,叫一双儿女都寒了心。
没本事的男人才把在外面受的委屈都发泄在家人身上,沈晓妆最看不惯这种人,她便是看不上黎昭哲的。
不论是为人父还是为人夫,黎昭哲都不够合格。
这世道就是如此,对男人们宽松的很,却对女人们这般严苛。
沈晓妆见过的好男人没几个,黎康算是一个,谢宽也算是一个。
谢寒?
另当别论吧,都不是一个水平上的,没法比。
姚瑾泽的身子好一些了,黎婧正在逐渐把家里的中馈转交到姚瑾泽手上,她只是个姑娘,迟早要嫁出去的。
姚瑾泽却不同,她是黎家妇,将来,不,估计很快,黎家就是黎康掌权了,姚瑾泽作为他的妻室是至关重要的。
只可惜,他们现在还没有个嫡子,姚瑾泽的身子时好时坏的,生女儿的时候都要了她半条命去,再怀一胎,对她来说太难。